都彭回答：“他們聽我的?！?/br>
    “可……你聽誰的？”機警的太刀追問道。

    “誰也不聽?！倍寂硖拐\地說，“我沒有主人?！?/br>
    “真的嗎？如果我說了，你保證不會上報時之政府嗎？三日月殿?！贝蟮涮苫蟮卮蛄恐矍暗娜赵?，總覺得他哪里不對，疑惑地問，“你……你怎么從來不笑？就像那樣，每次說話前都先哈哈一下？”

    第135章 微服出訪（3）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前田是被真正會“哈哈哈”的三日月叫過來的, 當然知道現在正在跟大典太說話的是誰。雖然主人對短刀們都很好很寬容，從來不會發脾氣也不會懲罰他們, 但他對待其他刀劍就比較嚴格了。

    萬一大典太光世拆穿了主人的偽裝，導致套話變成了逼供該怎么辦呢？

    想到這里, 小短刀鼓起勇氣, 把手伸到主人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掐了太刀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問了。大典太光世毫無心理準備，突然被掐，嚇得哆嗦了一下, 震驚地轉過頭, 滿眼都是疑惑地盯著前田藤四郎。

    加州清光和宗三左文字都不是擅長掩蓋心事的付喪神, 馬上也變得緊張和僵硬起來, 氣氛簡直尷尬到了極點。

    就算這些刀劍都在努力賣隊友，偽裝的三日月仍然不慌不忙。他微微笑了一下，眼里金色的新月仿佛在徐徐地轉動。他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不喜歡那么笑?！?/br>
    出于本能，太刀瑟縮了一下。他會說出這種話，當然不是因為懷疑面前的三日月宗近是審神者假扮的——無論是正常人還是正常刀劍都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么離譜的事。作為一振常年被放置在倉庫里的刀劍, 他之前的記憶對成為付喪神之后的為人處世毫無借鑒作用。

    連狡猾的人類都被面前這個“三日月”輕松糊弄，在當事人如此理直氣壯的情況下，大典太光世順利地按自己的理解腦補出了合理的劇情——想想眼前這振三日月宗近竟然也混成了沒有主人的付喪神，他當然不可能跟其他有主人的三日月一樣愛笑。

    其他付喪神奇怪的反應……肯定是因為他戳到了三日月殿的痛處，他們會擔心他因此想起不好的回憶吧。大典太光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在心里狠狠唾棄了嘴欠的自己, 然后情緒低落地說：“我說錯話了……抱歉，我就是這樣的，很多事都做不好?！?/br>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前田藤四郎，感謝小短刀善意的提醒，終于下定決心，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鍛造出大典太光世的審神者，心思完全不在時之政府。他對待在與世隔絕的地方，統領刀劍付喪神戰斗沒有任何興趣，他追求的是世俗的財富——也許，對巴爾那樣的普通人來說，審神者的薪水足夠讓他覺得自己已經窮得只剩下錢了。

    但對大典太光世的審神者來說，那些薪水和退休金遠遠不夠。一兩輛跑車、一次高品質的環球旅行、拍賣會的一幅名畫，隨便哪個選項都能簡單掏空他的錢包。

    和威廉百世那種為了泄憤把壓切長谷部買進黑市，又傾家蕩產買回一期一振的外圍客戶不同，這位審神者專職販賣稀有刀斂財，也清楚地知道把什么刀賣到哪里去能夠獲得最高的利益。

    在鍛造出大典太光世后，他欣喜若狂。在時之政府的管轄范圍內，大典太光世作為一振稀少的五花刀，天下五劍之一，人氣遠遠比不上三日月宗近或者數珠丸恒次。如果把他當做刀劍付喪神賣出，是完全無法體現出應有價值的。

    這振太刀自帶著強烈濃郁的靈力，甚至需要封印起來以免刺傷人類。擁有驅除疾病的能力，能夠令動物感到畏懼。在這幾個特殊條件下，現世里那些最有錢的富豪們，一定愿意耗費巨資去購買他，收藏他。

    因為這振實用性很強的太刀既可以保健身體，又能保護持有者的人身安全，讓他們不受邪祟侵蝕、遠離蚊蟲叮咬，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所以，審神者想要將他偷運出時之政府掌控的空間，賣到現世里去。

    不過，這種命運對付喪神來說，未免也太殘酷了。已經被召喚出來，擁有了人形的身體，還以為能試試自由的感覺，漸漸適應戰場和陽光，卻要被關回小小的盒子里去……前田在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緊張又害怕地抓緊了大典太光世的袖子，兩振打刀也都義憤填膺。

    不過，大典太光世現在就坐在這里，并不待在哪個病歪歪老頭子臥室的刀架上。大家以為會聽到一個刀劍付喪神奮起反擊的故事，但大典太話鋒一轉，干脆利落地說：“……還好，在被賣到現世前，我被救了出來，就是這樣?！?/br>
    說到這里，大典太光世閉上了嘴，表露出不肯再多說什么的意思。宗三左文字不敢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左看右看，在發現“三日月殿”沒打算說話的時候，遲疑地說：“可是……等等，我們沒問你是怎么跑到這里來的……我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被付喪神綁架的審神者啊……”

    大典太光世也愣住了。好吧，一開始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故事做引子，導入這個話題來著。講著講著，就忘記了。不過……果然沒人關心他是怎么樣的……就是這樣……太刀抑郁地垂下頭，悶聲說：“我……我是說，我被那些會神隱審神者的刀劍付喪神救了下來。他們確實控制著幾位審神者，讓他們為快要撐不住的付喪神提供靈力……就是這樣的?！?/br>
    宗三左文字震驚地用長袖捂住了嘴，加州清光挑眉的動作在他的對比下顯得非常有男子漢氣概。大典太光世想了想，補充道：“他們說我看起來很兇，還能治病，想讓我幫忙看管他們?！?/br>
    說到這里，他抱住了腦袋，痛苦又恍惚地說，“可我做不到……反正我就只是擺飾而已……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那些審神者求我放他們走……我不能放走他們，所以就自己離開了……我希望他們別再那么做……”

    所以，就像都彭猜測的那樣，這個地方果然有它的保護者。他（或者說是他們）為境遇不好的付喪神提供庇護、綁架審神者。從放走大典太光世，并且任由他搗亂這點來看，他們跟自己一樣，同樣都是善良陣營的伙伴。

    不過，根據藥研藤四郎受傷后沒有及時得到他們的幫助，以及他進入這里時也沒有遇見他們推測，他們對自己領地的控制力不高。

    雖然大部分付喪神都天生熱愛審神者，覺得能為他們所用就是幸福。但就像……以為巫師服務為榮的家養小精靈里也有多比這樣的異類，就像即使所有巫師都對奴役家養小精靈習以為常，也仍有巫師愿意為他們的權益去努力。

    ——如果這個世界里沒有任何付喪神、或是審神者嘗試著去做類似的事，那才是真正奇怪的事。

    前田藤四郎摸了摸深陷自我厭惡中的大典太光世，彎下腰沉默地擁抱了他。曾經，藥研哥就躺在山洞里，如果沒有審神者的治療就一定會死。他找到了主人，想要請他回去幫忙……如果他不愿意去，他會像對加州殿說的那樣送他離開這里。

    可是……如果是歌仙殿為了救治藥研哥抓回了一個審神者呢？他大概也會像大典太殿一下不知所措，陷入兩難的境地吧。

    沉默地看著太刀和小短刀好一會，宗三左文字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包含著無限希望地說：“那……你能不能……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她？你知道他們把她關在哪里對不對？”

    大典太光世趴在自己的膝蓋上，有點想抬起頭看看宗三左文字現在的表情。但感受了一下趴在他腦袋上小短刀輕盈的重量，他決定還是保持著抱頭的姿勢，甕聲甕氣地說，“如果你們能下定決心，保證再也不回時之政府的話，我就帶你們去?！?/br>
    宗三左文字慌忙去看都彭，眼里溢滿了哀懇。他當然不會要求一個審神者答應為了他再也不回自己的本丸，就只是……希望他能夠允許他離開。

    都彭側過頭，朝宗三左文字微微搖了搖頭，在打刀慌張地開口請求前，禮貌地對大典太光世說：“稍等，我們要商量一下再做決定?！?/br>
    接著，他沒有帶著宗三左文字走到其他地方，而是在大典太光世面前，轉過頭說：“宗三，有沒有照片？有的話拿出來，讓大典太確認一下你的女朋友就在他提到的那幾位審神者中間。如果那里沒有你的女孩，你是打算食言還是守諾？”

    “是我疏忽了！我這里有照片的！稍等……”粉發打刀恍然大悟，慚愧地低下頭，飛快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了一張照片，交給了大典太光世，“給，請您看看，她在不在？”

    太刀保持著垂頭的姿勢，伸出手接過照片，費力地拿著它舉到眼前，仔細看了又看，最后還是說：“沒有，我見過的審神者里沒有她?！?/br>
    宗三緊繃的肩膀一點點塌了下來，失魂落魄地重復道：“沒有……沒有嗎？”

    “但我離開后，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再抓到其他審神者……”黑發的太刀終于忍不住抬起頭，心虛氣短地補充道。

    宗三左文字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光，大典太光世抓著照片，想了又想，不用“三日月宗近”引導，便十分上道地說：“你們明天再來吧，到時候，我會給你們一個確定的答案?！?/br>
    前田扯住太刀的衣角，小聲說：“非常感謝?！?/br>
    太刀悶聲說：“沒什么?！?/br>
    都彭帶著他的刀劍們離開，大典太光世躲在山洞里沒有出來。他看起來很寂寞——都彭在心里琢磨著，看大典太在狹小地方窩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只吃胖了又搞不清楚狀況的貓科動物，對自己的體型存在誤解，以為自己還是小小的一只，非要把自己塞進與體型不符的紙箱。

    還有看起來很兇，但隨便逗逗就會哭出來的性格，跟燭臺切有點像，都很可愛，是自己會喜歡的類型。而且前田小短刀看起來也很喜歡他，在為退收留一期一振之后，他應該對所有的短刀都一視同仁。

    雖然之前打算暫時停止收刀，不過相逢既是有緣，拘泥于計劃簡直是浪費上天的安排。

    所以……等把他帶回家，需要給他洗澡、剪頭發、像龜甲貞宗一樣把紅繩剪掉，換成咒靈錠。然后，更多地關心他，把他安排在前田的房間旁邊，送他一只不會怕他的小鳥養著玩，還要保證鶴丸不會把他嚇哭。

    愉快地盤算著需要準備的事項，“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極度危險卻又美得驚人的炫目笑容。正在左右為難，不知是該趁著白天路好找出門，還是等到夜里沒人看得到他再說的大典太光世，莫名地感到一陣寒風吹過，茫然地蜷縮起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