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審神者好像哪里不對_分節閱讀_49
他完全回不過神來。一直態度冷靜溫順的付喪神,第一次感到臉頰上升起了熱意。人類察覺到了他專注的視線,扭過頭來與他對視。那種溫柔的眼神落在他眼里,讓壓切長谷部忍不住又有了流淚的沖動,很想馬上拜謝他的這份心意。 但在他將想法付諸行動前,審神者搶先一步開口,鄭重地叮囑道:“記住,不可以說謊,要誠實?!?/br> 壓切長谷部下意識地匆忙點頭。審神者便轉回頭去,垂下頭,拿起打粉棒,專注于對手中打刀的保養。他散發出純凈醇厚的靈力,鋪灑打粉的動作充滿了獨特的韻律,手指干凈有力——在他認真保養刀劍的時候,圍觀的付喪神心神都被牢牢吸引,就算是滿腔怒火的堀川國廣也不能幸免。 隨著都彭輸入靈力的增多,壓切長谷部的臉漸漸漲得通紅。他緊緊抓住自己腿上的浴衣,用盡全身的力氣忍耐著馬上就要溢出嘴邊的呻吟。怎、怎么回事?褐發付喪神死死抿住嘴唇,無聲地顫栗起來。他完全不懂,為什么手入會造成這樣奇怪的效果。 壓切長谷部將自己的浴衣下擺死死攥著,拉扯得像一塊麻布。他又開始出汗了,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漸漸匯聚在一起,臉上的汗珠不停地滾落,原本干燥的衣服也因此被洇濕。他漸漸沒有余力控制呼吸,感覺自己喘得像是重傷垂死的傷患。 但褐發打刀仍然咬著牙忍了下來。暗墮鍛煉了他的耐力。壓切長谷部成功地堅持到都彭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當發現審神者不再不斷觸碰他的本體,褐發打刀不免有了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他飛快地抬起頭,發現燭臺切光忠正用充滿同情的眼神望著他。 不知為什么,壓切長谷部馬上不好意思移開了視線。他突然意識到,剛才……房間里無比安靜,所有人連呼吸都十分輕緩,他們都在注視著審神者保養他被拆卸的本體。這個發現讓壓切長谷部坐立不安。 他以為對自己的考驗已經過去了——雖然能接受主人的褒獎,并且被這樣保養,真是無上榮光,但是……今天就到這里吧,就算主控如褐發打刀,此時也覺得,這樣就好,他不奢求更多了,完全心滿意足。 他是這樣奢望的,但燭臺切光忠早在都彭開始保養壓切長谷部時,就已經看透了一切——很好,他的預感果然沒錯,有人要倒大霉了,這個人就是壓切長谷部。雖然很羨慕他可以得到主人的銘文,但是,他在保護主人的同時,所犯的錯誤估計也是不小…… 第50章 公開獎懲(3) 天哪, 這簡直慘不忍睹。 燭臺切光忠悄悄掃視周圍。其他的付喪神顯然還沒有意識到現在這種情況有什么不對。為什么他們不會感到奇怪呢?說好的銘文,審神者卻先給壓切長谷部做保養……好吧, 也許他們把它當成了獎勵的一部分。 但其實,從褐發打刀的表現來看, 審神者竟然在銘文前, 用靈力強行打開了壓切長谷部人形和實體之間的同感通道!在座的當然不會有誰比燭臺切光忠更了解那是什么滋味,當打粉棒細軟的布面輕觸刀身、沾滿丁子油的宣紙摩擦刀刃時,那種幾乎能將付喪神逼瘋的感覺…… 等等,現在不是認真去回憶那些的時候!重點是——他曾感受過的那些,僅從力度上說, 可都只是或輕柔或適中而已?,F在, 他們的主公卻打算在這種狀態下, 在刀劍們罕有人碰觸的刀莖上——那個沒有經過高溫和錘煉, 比刀刃柔軟得多的部位,一刀一刀地刻上銘文…… 這是多么大的仇怨才會如此,而且一會的場面,還能看嗎?燭臺切光忠在一切還沒開始前,就已經忍不住想要捂住眼睛。 他看了看身邊滿眼都是羨慕渴望的五虎退, 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主公,您為什么要讓未成年短刀也來參加這次集會,目睹這種的場面?您真的不會覺得不合適嗎?還有,一期一振如果知道了會怎么想呢?——嗯,雖然不論他怎么想,其實也并不能改變什么。 就像燭臺切光忠所預料的那樣, 在壓切長谷部長舒一口氣,驟然放松,以為一切到此為止的目光里,都彭放下了手入的道具。然后,他從桌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毛筆,蘸取了調制好的顏料,在長谷部刀莖上的空白處寫下來了“惟精惟壹,允執厥中”八個漢字。 柔軟的筆尖落在刀莖上時,長谷部馬上再次顫抖起來。但他一時顧不上自己這種奇怪的感受,而是專注地望著毛筆在自己的刀莖上書寫的內容。然后,好吧……即便是相對更擅長文書工作的他,也看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飛快地抬起頭,希望能夠得到審神者的講解。 都彭看了看他,已經其他同樣茫然的刀劍付喪神,感覺他們這種傻乎乎、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十分可愛,不由對著這群文化水平不高的付喪神微笑起來。這次,他并沒有吊大家的胃口,特意等到誰忍不住提問,而是先一步耐心地向這一屋子茫然的刀劍們解釋起來。 “我查了資料,粗略地了解了一下你們身上的銘文。根據我搜索的資料來看,除了刀工的名字、刻制時間、注文打、裁斷銘等等,刀莖上還可以刻上一些祝辭?!?/br> 審神者將毛筆放置在筆擱上,將自己的思路娓娓道來。 他說:“我既不是打造你們的刀匠,也不是擁有家徽的貴族,‘都彭’這個名字,也不過是審神者的工作代號而已。而且,也許你們不能夠理解,但即便是現世里的真名,對我來說,其實也沒什么意義?!?/br> “只是刻上名字的話,那太敷衍了。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即便是刻上了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那個名字,在這個世界,又有誰知道我是誰呢?” 這個好看的人類在說到這里的時候,眉眼間難得帶上了一絲惆悵。他伸出食指,輕輕地逐一觸摸桌面上大小不一的鏨刀,惆悵很快消失了。 審神者眉目舒展地說:“所以,我想了想,決定送給長谷部這兩句祝辭。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它所表達的意思是,人心總是詭異善變,前路又是也晦澀難尋,這個時候,我們能做的,無非是固善守一,不要隨波逐流,堅持走中正之道?!?/br> 說到這里,年輕的審神者渾身散發出耀眼的圣潔之氣,像正義的化身、孤獨的戰士,就算被全世界誤解也仍然堅守信念的孤膽英雄。一屋子的付喪神都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忘記了這位審神者平日里的種種行徑,并不如他現在所說的那樣光輝偉岸。 他們全部屏氣凝神,呆呆地仰望著他,內心紛紛感慨萬千,充滿崇敬之情。連堀川國廣一時都沒能幸免。 因為所有付喪神都被都彭叫走,無聊的藤原佐為無聊地溜過來找人,正巧從門外探頭進來,見到了這經典的一幕。他用同情和理解地目光掃視著被人類的光環輻射、明顯已經產生呆滯效果的付喪神們,鼓起臉來搖了搖頭:好吧,一群新的受害者。 都彭的視線掃過門口,藤原佐為連忙縮回了頭,決定不要湊今天的熱鬧。他就只在面對棋盤上的對手時,才會展現出自己屬于強者的一往無前和無所畏懼——而且都彭在下棋的時候,要求他讓子也從沒有不好意思過啊。 所以同理,真正的強者敢于坦然面對自己的不足之處。佐為認慫認得毫無心理負擔,他用跟自己氣質完全不符的小碎步,噠噠噠地飛快逃走了。 嚇跑了來湊熱鬧的人魂,審神者不由莞爾。他思索了一下,終于選中了一根鏨刀,拿起來試了試手感,然后滿意地將它抵在壓切長谷部的刀莖上。接著,他用另一只手提起小錘,按照自己所寫之前的字跡,開始了銘文的篆刻。 他的視線和緩地掃過身邊的壓切長谷部,沒有追問他是否喜歡和接受這句贈語。 ——他沒理由不喜歡。 如果壓切長谷部的暗墮源于心智的動搖,如果有什么回憶傷害和摧毀了他的精神世界……那么,就由自己在他的靈魂中樹立起一個嶄新的、更為堅固和寬廣的新世界好了。都彭對這種建樹工程駕輕就熟。 首先,他必須保證長谷部對此印象深刻。 大部分付喪神的本體上都擁有銘文??墒浅俗谌笪淖?,都彭一時想不起還有哪個付喪神會在意刀莖上刻了什么,并且把它掛在嘴邊。而且,似乎也只有宗三左文字的人形上,才有一只胸口的蝴蝶紋身,對應著本體上的銘文。 都彭覺得,既然他已經決定親自動手,給壓切長谷部刻上銘文,就沒道理把這件事搞得輕飄飄的,像是上司送給下屬自己的墨寶。下屬只要把它掛在客廳的墻上,用來向客人吹噓自己多么得到上司的看中。那怎么行呢?——既然要做,就應該追求最好的效果。 他要將這句話深刻地印在壓切長谷部的靈魂深處,以及胸口緊挨著心臟的位置。 隨著小錘敲擊在鏨刀上,發出第一聲清脆的聲響,本來神不守舍的褐發打刀突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原本挺拔的身姿在瞬間佝僂成一團。 都彭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轉過頭輕聲問:“是不是很疼?” 蜷成一團的壓切長谷部并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他咬著牙,硬抗過了第一波疼痛,這才隱忍地說:“……我沒事,主,請繼續?!?/br> 都彭搖了搖頭,好笑地說:“長谷部,我并不是在關心你?!?/br> 在打刀驚訝、無措和尷尬的眼神注視下,都彭耐心地為他解釋說:“你看,這是對你的懲罰。當我提問的時候,我只是想聽你承認自己很疼?!?/br> “如果我不想你痛,我不會問你,只會停下來——你剛才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我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我想你痛,你誠實的回答我,也不會影響我要做的事?!?/br> “你不應該在交流的時候,出于自以為是的體貼,就避重就輕?!睂徤裾呦裨诮虒б粋€不懂事的孩子,為了避免他感到混亂,所以手把手地教他正確的做法,“你看,如果你一定要表現自己的忠心,不如就這么說吧——‘我很痛,但我還能忍耐’?!?/br> 當審神者用他一貫波瀾不驚的語氣,溫柔而充滿磁性地說出了最后那句的臺詞,不知道為什么,在場的每一個付喪神都感覺到頭皮上傳來一陣酥麻。 只有壓切長谷部是個例外,他徹底地愣住了。 褐發打刀認為,為了照顧他的顏面,審神者才會刻意壓低了聲音。甚至從一開始,他現在的主人就只提起了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嘉獎的事,而沒有公布他所犯的錯誤。他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如果被衷心愛戴著他的另外三個付喪神知道了,也許會在心里鄙夷他。 但他會犯錯,這不怪堀川國廣——當脅差提到一期一振和短刀,壓切長谷部立即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當時,他產生了一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粗祲櫟囊黄谝徽?,聽著堀川國廣口中正在受苦的短刀們,他似乎回到了之前那個選擇的瞬間。多可笑,他竟然又一次栽在了粟田口的太刀一期一振,和他的弟弟短刀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