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夜_分節閱讀_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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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梅萊禾搖了搖頭。 這下師徒二人才真個驚訝起來。 梅萊禾淡淡道:“立地成魔當年被天宮舍棄,不只因其淪為魔功這一重原因,更重要則是因為此功法太過于霸道,愈是修煉到后期,對修煉者本身的損害愈發不可逆轉,修煉者若常年修習此功而不停息,壽命比之常人大概是要減少一半了,練到最后走火入魔的結局也幾乎無可避免?!?/br> 邵劍群想到什么,驀地瞪大了眼睛。 看他模樣,梅萊禾不由得笑了笑:“沒錯,衛飛卿與段須眉俱已練至立地成魔第十層,想要廢棄功力業已遲了。即便你們什么都不做,就這樣一日日的練好自己的功法,只等那兩人自己作死,他們稱霸武林也決計不會超過二十年的時間,屆時邵掌門你的弟子也不過到你如今這年齡罷了,又有什么不能從頭再來呢?” 全然未料到這功法的真相竟是這般,邵劍群一時心緒復雜難言,半晌忍不住問道:“梅大俠你……你們跟在他的身邊,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呢?” 難道真是想著要讓他為禍武林二十年,再讓一切各歸其位么? 這句話他并未問出口,梅萊禾卻無疑是聽懂了的,但聽懂了他卻也并未想要回答,只道:“在下反倒提議邵掌門與令徒不妨考慮舍棄如今修為,轉而從頭修習天心訣,固然三五載間難以有所突破,但大器晚成總歸比一生無成來得要好,況且天心訣若連至有成,與貴派流星劍法無疑有相輔相成之妙處?!?/br> 邵劍群霍然抬頭道:“難道衛盟主不是要讓我派弟子舍棄往日的劍道,轉而修習小江如今正在修習的功法么?” “他本是這樣打算的?!泵啡R禾道,“但我與段須眉替貴派拒絕了他這提議?!?/br> 龍邵二人聞言愈發瞠目結舌。 梅萊禾卻渾然不覺自己這說法有什么不對的,侃侃道:“段須眉認為以攻為守不是什么大問題,武學一途本就在追尋一個‘極’字,若是按照飛卿的想法,無疑是將原本可能修習到極致的功法提前扼殺于中庸之道了。我么……我二十年前見過你使流星劍法,那日又見你的弟子洛書瓊出手,我也認為段須眉之言更有道理,流星劍法未必就不能更進一步了,尤其若有天心訣輔助。是以我才主動向飛卿提出由我前來貴派,也希望令師徒能夠考慮我適才的提議?!?/br> 全未想到梅萊禾竟是主動要求來此,邵劍群心情激蕩之下不由脫口問道:“原來前輩還記得二十年前對晚輩的那一番教導么?” 坦然與他對視,梅萊禾灑然笑道:“我記得二十年前我便與你說過,你我年歲相差不到十歲,還是平輩相稱的好?!?/br> 梅萊禾確實說過這句話。 邵劍群一直以為只是恰巧見到是以隨手指點他、對他應早無什么印象的梅萊禾卻連他當日的稱呼、連兩人間的對話都還記得清楚。 邵劍群心頭雜念忽然在這認知當中盡數去了。 他在江湖中爬摸打滾這些年,又接手一派掌門之位,一向都以為自己遭遇任何事都能夠保持清醒與理智,卻又總是在最緊要的關頭發現自己內心始終都還存了一份執念、一種沖動。 聯想到梅萊禾適才所言,他模模糊糊察覺衛飛卿對他所謂的賞識,大概就是這點原本并不該出現在他這年紀、這身份、這閱歷的人身上的這點東西吧。 而此刻,他又要再一次被這份沖動趨勢了。 站起身來,邵劍群抱拳朝著梅萊禾深深一揖:“便依梅……兄所言?!?/br> 龍騰動了動嘴,卻終究未說出任何反對之詞來。 并非是認同邵劍群這決定。 而是神行宮如今的掌門既是邵劍群,那他作為選擇了邵劍群、親手促成這結果的人,自要在任何時候支持他所做的任何決定。 第173章 俱往矣,風流看今朝(完) 那天是入春之前九幽山下的最后一場大雪。 九幽山位于中戎二州交界之處,算不上名山,素日來鮮有人至,蒼穹派坐落于此,倒很有幾分占山為王的派頭。 方解憂一大早起身便發覺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地上的積雪足有一尺厚,但考慮再三,仍未取消門中弟子早課。 如同其余門派一樣,方解憂與門人離開宣州之時,亦未能帶走林青杉,但臨行之前他與這名最看重的弟子道別,林青杉年紀輕輕,卻說了一番很是令他感慨的話,總結一番倒是四個字便能概括:自強不息。 方解憂但覺這四字應送給當今武林除開衛莊以外的所有門派——又或者說是衛莊的所有“分壇”。 在半年之前,方解憂還以能夠執掌武林七大門派之一為傲。 但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即便是所謂的七大門派,哪一門哪一派又不是沉浸在這份沾沾自喜中以致常年止步不前? 衛飛卿率領衛莊陰謀陽謀、機關暗器毒藥使盡,可若非是他們十數年來暗中積累下深厚的實力,若非武林各門派根本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強大堅不可摧,又豈會造成今日這一家獨大的局面呢? 每每想到他們七人圍戰衛飛卿卻還慘敗的那一場,想到衛飛卿狠辣之極、既不要臉又不要命卻只有對自己自信到極處才敢那樣做的打法,方解憂便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發疼。 那絕不是方解憂人生第一次敗于人下,但一定是最刻骨銘心永生難以忘懷的一次。 自強不息。 其時他默念這四字,但覺心頭某個郁結多時的角落豁然開朗。 是以當林青杉將他默出的一部分天宮絕學臨別時遞給他,方解憂即便明知他這舉動必是提前請示了衛飛卿、甚至這其中所有的功法都是衛飛卿挑選出來他也并未拒絕,不但未拒絕,他甚至在路途之中就已與門中幾位長老開始研習這些功法,好叫眾弟子一旦回到門中便能夠開始有序修習。 他想不出這其中有什么壞處,是以他坦然代替整個門派接受了。 管他稍后還有什么詭計呢。 至少提升了實力,當任何弟子再面對毒發又或者遭遇其余性命威脅之時,即便救不了自己也能在臨死之前多殺幾個仇敵。 想想就覺得有幾分痛快。 他一邊想著這些紛雜之事,口中卻也不忘指點眾弟子早課?;厣街蟊姷茏颖阍谒c幾位長老指點下開始修習新的功法,難免都還有些摸不著門路,他口說無效,便選了一名弟子與其喂招,只是正動手間,忽聽一道細細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卻是“錯了”二字。 方解憂尚未反應過來,那人的第二句話又緊接著傳來。他心中忽地一動,便也未停下動作,而是順著那人第二句話中的意思變換了手中招式。 連他也糾結了好幾日的那一招忽然變得暢順起來。 方解憂心里那點猜測立即便落到實處。 他索性一言不發,聽從那神秘之人傳音入密的指點與眾弟子喂招,整個早課時間,竟無任一弟子瞧出不對來。待得早課結束眾弟子都散開去,方解憂獨自一人在雪地中央等候片刻,果然便聽身后有踩雪的沙沙響聲。 那聲音極輕,若非方解憂早先便提起了全副的注意,只怕也要錯過這點聲響了。 他回過頭去,便見一人正自大門口朝著他的方向行過來,一身白衣,連一頭烏發也被被沾染星星點點霜雪,幾乎就要融入了漫天的雪光里。 那人邊走邊道:“十分抱歉,我一早來到山門之外,原是想等諸位忙完過后再行上前叨擾,誰知一時忍不住就……還請方掌門原諒我的無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