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夜_分節閱讀_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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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來,斷奶以后,他遭遇任何的處境都咬緊牙關沒讓自己流過眼淚,因為那太軟弱,他不能軟弱。 他現在也不能哭。 ……因為他不配。 張了張口,他啞聲道:“我頭有些暈,你扶我一扶?!?/br> 段須眉伸手扶住他,他順勢也伸出手圈住他身體,而他替他點xue止血。 頭放在他的肩膀處,相觸盡是骨頭,硌得他似乎更暈了。若不是暈了頭,他豈會當著整個武林、當著他未來下屬們的面跪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靠在這個男人身上?這樣想著,他有些慶幸地笑了笑,笑聲中他道:“對不起……但是我不能說?!?/br> 他能夠感覺到,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那個被他環繞著的人渾身迅速變得僵硬,一瞬間他連他的呼吸之聲也聽聞不到。 他覺得心痛極了。 當這個渾身硬骨的人因他之故將自己擺在泥濘的最底層,他卻深恨自己當初為何鬼迷心竅非要搶奪他的執念與真心。 他根本不能回報。 他……不能說。 因為最初他想說的,比讓他諒解自己,讓他站在自己身邊、繼續與自己同路還要更不要臉一些。 只可惜他已經錯失了說這話的機會。 將他摟得更近一些,他輕聲道:“我在賀家密室之中走火入魔……不止讓阿筠替我承擔了那些險些要她命的內力而已?!?/br> * 遠遠看著那兩個猶如兩把出鞘的絕世寶刀、相遇就唯有互相割裂卻執著相擁的血人,賀修筠面無表情。 衛雪卿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站定,冷不丁道:“你見他們兩人這樣,我真不知你究竟想爭些什么?!?/br> 賀修筠半晌不答,衛雪卿以為等不到她回答之時卻聽她淡淡道:“為何不爭?早到二十年的人是我,不是別的任何人?!?/br> 想起一事,衛雪卿有些意味難明笑了笑:“你忘了先前段芳蹤說過的話么?那位指不定比你更早,還沒入娘胎就已被定下娃娃親了?!?/br> 賀修筠猛然回頭看他一眼。 衛雪卿被她目光刺得一怔。 那目中有嫉恨,有痛苦,有怨懟,還有……她費盡了渾身的力氣也沒能完全掩蓋住的無窮無盡的委屈。 衛雪卿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盤。 賀修筠不是他的meimei。 衛飛卿才是他的弟弟。 可是這么多年來,無論信任與親近有幾分,他畢竟是真的將這女孩兒當做meimei。 他說這些話,不是想要嘲諷她,只是不想她繼續枉費心機,自欺欺人??墒沁m才那一眼讓他驀然頓悟,這女孩兒并不是自欺欺人,她只是……只能那樣做,而已。 些微的感慨中他聽她輕飄飄道:“你放心,他總會回到我身邊的?!?/br> 她話音堪堪落地,衛雪卿便見那兩個相擁之人終于分開來。 衛飛卿仿佛從那擁抱之中汲取了一些氣力,重又站起身來,脆薄如紙的斬夜刀刀尖撐地,他再沒有看過站在他身邊的段須眉一眼,轉身緩緩朝著眾人所在之地走過來。 仿佛那個短暫如曇花一現、漫長如一生一世的擁抱只是成百上千人一個共同的幻覺。 而絕非幻覺的是,這兩人戰斗中衛飛卿是失敗的那一個,慘敗。 慘敗的衛飛卿渾身血仿佛只差一滴就要流盡,走路都要靠佩刀支撐,然而他面上狂態卻沒有半分收斂,甚至更張狂,那張狂中甚至有幾分瘋癲之意,仿佛誰敢在他虛弱的時候試圖挑釁他,他就立刻要人千百倍的償還代價。 衛雪卿卻不知為何,一眼看出他那癲狂之中隱匿的傷心之意,心下正一突,便見另一個人忽然也動了,那人收起了刀,朝著與衛飛卿完全相反的方向行去,朝著登樓以外的世界行去。 一身黑衣,嶙峋又蕭索,冷漠又孤單。 他走得很慢,仿佛很不忍心離開這地方卻終究還是被逼到道路盡頭,前方無路,只得改道。 衛雪卿真是被這猝然的變化驚得呆住了。 在段須眉明知衛飛卿傷勢不輕而選擇向他挑戰之時他就隱隱猜到了這男人的意圖。 畢竟他使的是直刀,而他從來也是一個直人。 他會了結他認為應當了結的,他也會選擇他絕不可能放棄的。 固然其中有痛苦有糾結,但那就是段須眉。 當他了解到段須眉的意圖后,不得不說他心中有隱隱的欣慰,同樣這也是他適才勸阻賀修筠的理由。因為他想,衛飛卿絕不會左右段須眉的任何選擇,但段須眉所做這決定也一定是他最想要看到的。 但為何又忽然變作了背道而馳? 衛雪卿正愣怔間,卻聽當的一聲脆響,他抬頭卻見是依然往前走的段須眉頭也不回扔了一物,正巧扔落在衛飛卿的身邊。 衛飛卿似也怔了怔。 他慢慢蹲下身撿起了那物。 蹲身的動作花了他很大的功夫,但撿起那東西卻似乎花費了他更大的力氣,仿佛地上那一個小小的鐵牌重愈千斤。 那鐵牌應當很少人識,衛雪卿卻正巧認得。他觀衛飛卿那神態,猜想他也應當認得。 當初他找段須眉尋求合作,包括他后來以隱逸村人性命威脅段須眉與十二生肖對抗登樓與各派,他都想要尋找這個鐵牌,可惜無果。 如果他有這鐵牌,他不必許諾當初的段須眉以謝郁性命為酬,也不必煞費苦心給隱逸村人下毒。 因為這鐵牌獨有一枚,誰人拿在手中就擁有了一次號令整個關雎的機會。這是當年池冥給予江湖中某個曾救助過他性命之人的報償,未料竟早已回到段須眉的手中。 為了尋回這塊鐵牌,他必定花費過很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