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打的？”他問。

    “患者，還能是誰？”冷晉一說話就扯著被打的地方疼，只好小聲嘟囔，“老季，我這算工傷吧，錢就算了，給我補一禮拜假就行?！?/br>
    季賢禮笑呵呵地說：“輕傷不下火線，冷主任，擦破點皮，別那么嬌氣?！?/br>
    “你管這叫擦破點皮？”

    冷晉瞇起紅得跟兔子似的眼睛。早晨起來洗臉刮胡子，一看鏡子給他自己都嚇一跳。小半張臉青紫腫脹的，左眼赤紅，演僵尸片不用化妝了。

    昨天何羽白幫他檢查過，幸好耳膜沒穿孔。

    “嗯，下手是稍微有點重?！奔举t禮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嘖，看著都疼，“什么人干的？”

    “我看像是道上的人?！?/br>
    如冷晉推測的一樣，打他的人藥檢不過關。急診將情況通報給警方，那哥們做完手術后就被銬在病床上了。

    “不管是哪條道上的人，該討回的公道，我會替你討?！奔举t禮說。

    冷晉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官司一打打兩年，來回折騰，可到最后能賠多少？我又不靠碰瓷兒吃飯?！?/br>
    “就這么算了？”

    “嗯?！?/br>
    “甭擔心給醫院惹麻煩?！奔举t禮拍拍他的肩膀，“冷晉，你這愛吃悶虧的毛病得改改。是，你都為別人著想了，可誰替你著想??？”

    冷晉輕笑：“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兒虧不叫事兒。再說，不還有老季同志你給我送溫暖送關懷么?！?/br>
    季賢禮斂起笑容：“明年我退休，到時候換個人當院長，按你小子這狗脾氣，少不了吃大虧?！?/br>
    “有繼任人選了？”冷晉壓低聲音。

    “董事會那邊比較鐘意徐主任，下個月就關于公布他榮升副院長的消息?！?/br>
    “老徐當院長？那還不如——”

    冷晉突然意識到，在他概念里，除了季賢禮之外，誰當院長也不服。

    “徐主任有他的長處，為人處世，行政管理，他都確實很有一套。二區雖然沒一區接診的危重患者多，但床位流轉率高，上頭是看數據說話?！奔举t禮勸道，“冷晉，你得往心里裝點東西，有牽掛知冷暖，人也充實。像現在這樣，自己干起活來不管不顧，底下人也跟著叫苦?！?/br>
    冷晉只能單撇右邊的嘴角：“老季，當初你招我進來就知道我是什么樣，這么些年了，你現在讓我改風水？”

    “當初你沒和程昱佲離婚之前，可不這樣?！奔举t禮并不怎么贊同地搖搖頭，“得，不戳你肺管子了，我去看看患者……中午你跟我去察穆那吃飯，他念叨你好久了?！?/br>
    冷晉指著自己的臉，問：“這德行，你讓我去見穆叔？”

    “啊，讓他給你醬倆豬蹄補補，感受下家庭的溫暖?！?/br>
    “嘴都張不開，怎么啃豬蹄？”

    季賢禮呵呵一笑。

    “你看我啃過過眼癮唄?！?/br>
    程毅搭乘的航班早晨七點四十抵達，為了方便何羽白接人，冷晉頭天晚上讓他把自己的車開走。從家里到機場差不多要半個小時，何羽白六點半出門，可沒想到航班提前到達。他到候機大廳時是七點十分，但程毅已經等了將近半個小時。

    何羽白一眼就認出了那孩子，快走幾步迎上前。

    程毅穿著軍綠色的外套，反戴個棒球帽，背個運動包還推個巨大的銀色行李箱。見何羽白年紀輕輕，他潛意識里把對方當成了老爸手底下的實習生。

    “我幫你拿吧?！焙斡鸢咨焓忠獛统桃阃闲欣?。

    “謝了，我自己來?！背桃闾?，上下打量了一番何羽白，“你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小?！?/br>
    何羽白笑笑說：“你比照片上看起來更成熟?！?/br>
    像程毅這個年紀的孩子，最開心的莫過于被當做成年人來對待。何羽白非常清楚這一點。程毅的個子已經竄得和何羽白差不多高，兩人說話時都可平視對方。

    程毅挑起眉毛——嗯，這個小實習生還蠻會說話的嘛。

    上了車，程毅不肯系安全帶，說嫌勒胸口。機場高速上車流量很大，何羽白見程毅一直低頭擺弄手機，擔心剎車踩太多導致對方暈車，于是不緊不慢地開著。時速五十，后面的車被壓了速度，紛紛打燈超車。

    “誒，你是不是剛拿駕照??？”程毅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目光，語氣滿是不屑，“已經有不下十輛車超到前面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