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白靦腆地笑笑，摸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淚水。方敏見他往杯子里倒沖劑，好奇地問：“你沖的這是什么茶？”

    “五味散，理氣寧神?！?/br>
    “你還信中醫??？”

    “嗯，家里有干中醫的?！?/br>
    “那你怎么不去學中醫??？你不是……”方敏琢磨了一下，沒把“暈血”說出來——得給這小家伙留點面子。

    “我十二歲就出國了，發現自己暈血是后來的事?！焙斡鸢状蠓降財[擺手，“而且中醫有太多東西沒辦法用科學來解釋，我這人容易鉆牛角尖，搞不懂的事情特別在意。要是真學中醫了，怕是現在頭發都掉光了?！?/br>
    方敏被他逗樂了：“不會的，你發量多，誒，你這是燙的還是自來卷？”

    “自來卷，家里三個孩子，就我一個這樣?！焙斡鸢拙砭眍~前垂落的劉海，一臉孩子氣的笑容，“三分之一的概率，遺傳到我這了?！?/br>
    正想問何羽白在家排行老幾，方敏突然聽到走廊上傳來喊“何大夫”的聲音，趕緊終止閑聊。

    患者是個大學生，睡著睡著覺突然被腰部左后側的劇痛疼醒，被同寢的三個男生送到醫院。何羽白進行問診和觸診后懷疑是腎結石發作，立刻安排患者照B超。

    結果出來，確實是有結石，而且已經堵塞了輸尿管，必須要盡快進行手術治療。正要給患者開住院單，何羽白突然注意到對方的手發生了神經性震顫，而這個現象在做B超之前還沒有。極其細微的顫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考慮到腎結石不會引起神經問題，他沉思片刻，問患者：“你在七十二小時之內，有沒有遭受過重擊？”

    患者正疼得要死要活，根本沒心思回答，趴在診療床邊上光顧著“哎呦”。他其中一位室友想了想說：“前天下午我們球隊和外院的打比賽，他帶球上籃時被對方球員用手肘撞了一下?！?/br>
    “撞哪了？”何羽白又問。

    “沒看清，反正他當時摔地上了?！笔矣崖柤?，“現場有校醫，說沒事兒?！?/br>
    何羽白皺了皺眉，托起患者的下巴翻開對方的眼皮，在眼白上看到了幾個針尖大小的出血點。

    “他這兩天吐過么？”

    “今天早晨晨跑回來吐了一次?！?/br>
    “他得照個頭部CT?！焙斡鸢宗s緊開出檢查單，“別讓他自己走了，去跟護士借個輪椅?！?/br>
    “什么玩意？”室友錯愕地張大嘴巴，“腎結石干嘛還要照頭部CT？”

    “我懷疑是硬膜下血腫，你不是說，他被人撞了之后摔到了么？”何羽白語速飛快地做出說明，“結石也有可能是因為撞擊而落入輸尿管，堵塞后導致疼痛。沒猜錯的話，他當時應該是仰面摔到在地，撞擊到后腦?！?/br>
    室友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然后點點頭。

    何羽白跟著進了CT室，屏幕上的斷層圖像證實了他的推測。如此一來，腎結石只能先放放，顱內血腫得先清除。急診打電話通知神外的羅主任趕過來會診，看過CT片子，羅主任拍拍何羽白的肩膀。

    “不錯，你救了這小伙子一命?！?/br>
    “他只要一住院，明天早晨冷主任查房時也會發現?！焙斡鸢撞⒉皇侵t虛，照這種程度發展下去，過不了幾個小時患者就會出現明顯的硬膜下血腫指征。

    羅主任邊跟助手安排手術事宜邊說：“這種問題，早一分鐘發現，患者的存活幾率就能高幾個百分點?！?/br>
    何羽白但笑不語。

    “跟臺么，何大夫？”羅主任笑著問。

    笑容凝固在臉上，何羽白為難地搖搖頭。受邀跟臺做手術是份殊榮，只可惜他不得不拒絕。

    “哦對，你暈血?！绷_主任干笑一聲，“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戳你痛處?！?/br>
    “沒關系，我習慣了?！焙斡鸢啄闷鸩v，沖羅主任點了下頭，“我先回急診，等明天冷主任來了，讓他跟您確認轉病區的時間?！?/br>
    “忙你的?！?/br>
    剛要走，何羽白突然想起什么，對羅主任說：“患者現在處于急性腎結石發作期，腎功能受損。術后用藥一天不要超過一千毫升，否則尿液大量潴留引起感染，有可能導致慢性腎炎?！?/br>
    “呦，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這個?！绷_主任抬抬手，“我這就讓他們把術后用藥單調整一下?！?/br>
    “麻煩您了?！?/br>
    何羽白點頭致意，轉身離開。望著他的背影，助手惋惜地搖著頭：“這孩子，可惜了，要是不暈血，大有可為啊?！?/br>
    羅主任勾勾嘴角。

    “他要是以后能跟冷晉搭檔，精確診斷加神之右手，那才是珠聯璧合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