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半盞屠蘇黯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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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裳因昨夜之事有點難于面對蕪煙,正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和思柔說說話,乍聞思柔要離去,一下有幾分失望。 見她面色難過,思柔笑道:“meimei切勿傷感,此去雖說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但有緣我們一定會再會。這塊玉牌留給你,算是jiejie補送你的見面禮。我一去,此處梅花無人欣賞,豈不辜負了這盛景,若meimei無急事,盡可在此賞玩?!?/br> 因掛念天圖被盜之事,紅裳有些猶豫,蕪煙卻開口替她應了下來,紅裳不悅,卻沒有當眾拂他的面子。 和思柔公主分別后,紅裳本打算稍作歇息就趕路,但一來紅裳本就好玩,二來有貪杯之嗜好,此處美景佳釀,正對胃口,一來二去,倒把正事給忘了。待她驚覺,已是過了大年,到處爆竹聲聲、家家喜慶連連,是無論如何也不適宜趕路了。 紅裳索性將追查一事束之高閣,抱著酒壇子開始醉生夢死的逍遙生活,每日都醉醺醺的,而蕪煙也不多勸,只坐在旁邊默默陪著她,她悶了便與她說話解悶,煩了便陪她賞梅看雪,醉了便抱她回房休息,不多說一言,不多做一事。 如此幾日后,紅裳方恍然悟到,想必是他已覺察出來自那一吻后,自己的尷尬和迷茫,這樣靜靜的相處,確實讓自己那點不自在消去不少。紅裳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想著蕪煙和段家,自己這樣曖昧不明實在不妥,此事絕不能再這么拖下去,可這柳蕪煙到底……,她思前想后,仔細斟酌,許久才拿定主意。 紅裳霍地站起來,倒把旁邊正在做針線活兒的蕪煙嚇了一跳,剛要詢問,卻見紅裳抱拳說道:“在下煉紅裳,年十六,師承靈隱山青冥子。我母親早逝,父親在我八歲那年將我托付給師祖希真道人,自此不知所蹤?!?/br> 蕪煙一時不明白紅裳這是做什么,詫異地看著她,又聽紅裳說道:“此次下山,本打算遵師命和段家段明廷成親,但……因仰慕……呃,仰慕柳公子,欲……欲和公子……”。紅裳面色發燙,有些說不下去了。 蕪煙已明白紅裳的意思,心中激蕩不已,徹骨的相思終于有了回應,便是此刻死去也毫無遺憾了!紅裳笑道:“你別看著我發呆啊,現在輪到你了!”蕪煙一愣,馬上明白了,他滿眼笑意,站起來同樣抱拳道:“在下柳蕪煙,年二十三,雖曾入風塵之處,卻潔身自好未入淖泥,初見姑娘便一見傾心,愿與姑娘結為秦晉之好,相愛不移,廝守終生?!?/br> 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坐下,紅裳道:“雖說我現在心悅你,可眼下最大的難題是段家的親事,這是我師祖定下的,可不容易退婚!” 蕪煙卻道:“只要你我心意想通,管那一紙婚約作甚,你我自此隱于江湖,他段家又能如何?” 紅裳笑道:“那可不成,我要這么消失不見,不說段家,只怕我師兄就要急出個好歹!……對了!”紅裳一拍腦門,從椅子上蹦起來去,叫道:“找我師兄出面,他現在是靈隱山掌門,若是他下令退婚,段家也不得不從!” 紅裳眼睛發亮,興奮的滿屋子亂轉,“我們要想想怎么說服師兄,你這模樣沒得挑,對我也好得很,除了不會功夫這點稍稍差些……我靈隱山也不看重出身門第,只要人品端方便可,不過,你的家世我是絲毫不知?!彼肿绞彑熍赃?,問他:“無論如何,總要和師兄說清楚你的來歷好讓他放心——你是自小就在極樂館嗎?” 蕪煙沉默一會兒,才答道:“不是,一年前才入館?!?/br> 紅裳問:“是有人強迫你嗎?” 蕪煙笑了笑,“不是,我是自愿入館?!彼酒鹕韥?,說:“好了,到午時了,我去給你做些飯菜可好?嗯……豆腐羹要不要吃?” “不好!”紅裳答道,“你別著急走,還沒有說完呢!” 蕪煙說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待填飽肚子再說也不遲?!?/br> 紅裳看著他說:“蕪煙,此事事關你我二人,你如此搪塞,是何緣由?” 蕪煙面露無奈之色,柔聲說道:“我并未搪塞,只是我自有我不得已的緣由?!?/br> “有何苦衷,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總比你一人悶在心中的好!”紅裳握住蕪煙的手,說,“你是哪里人士?以往是做何營生?因何去了極樂館?是家中變故還是其他原因?” 蕪煙輕輕掙了下,沒有掙脫,反而有一股力量向下拽著,他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紅裳笑道:“真稀奇,這是你第一次想要掙脫我呢,之前都恨不得握住不撒手,如此反常,是為何???” 蕪煙心砰砰地越跳越快,頭上的筋也一蹦一蹦的疼,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又怕紅裳著惱,強壓下心中不安,反手握住紅裳的手,掩飾笑道:“我怎會想要掙脫你,我是想要,想要早些給你準備……” 他聲音一頓,紅裳的手蓋在他的額頭上,她的手溫柔地劃過,輕輕說道:“這屋子有那么熱嗎?你都出汗了……” 蕪煙喉結動了動,想要解釋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呆呆看著紅裳,他絲毫不知自己的眼中現已浮現出絲絲的恐慌。 紅裳盯著他看了半晌,才說:“我只不過為了說服師兄幫我們,才問你的來歷,你放心,不管你出身如何,我都不會有所偏見。 ”她語氣平靜,聽上去并未惱火,但蕪煙愈發慌亂,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想編謊話欺騙你,我也并非刻意隱瞞你,只是,現在時機不對……我,我,我不是大jian大惡之徒,我一心愛慕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一定要相信我!” 紅裳輕哼一聲,垂下眼眸,問道:“那什么時候時機才對?” 蕪煙張張嘴,艱難道:“待你死心塌地愛上我,眼中只看我一人之時……” “哈!哈哈!哈哈哈哈……”紅裳仰頭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才擦擦眼角的淚水,嘆道:“好!真是好得很??!”蕪煙已覺察紅裳的反常,還未及反應,一股大力襲來,登時被掀翻在地,抬頭看見紅裳站起來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紅裳幾分鄙夷、幾分羞惱、幾分憤然,恨恨道:“屁話!柳蕪煙,你真當我是個傻子么?這種話去騙鬼吧!” 頭好似被重錘狠狠一擊,蕪煙整個人都發了蒙,耳邊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分辯,囁嚅道:“你誤會我了,我并未……” 紅裳卻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截斷他話頭說:“你覺得我煉紅裳是一見漂亮男人就滿腦子漿糊的人嗎?哼哼!不問來歷便傾情相許,你戲文看多了吧!你這人對我貌似款款深情,若是換了別的女子怕早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要什么便給什么了!,不過問你一個來歷出身,你卻始終不肯明說,這便是你說的愛我?太虛偽!我不愛懷疑別人,卻也不會輕信他人,你對靈隱山知之甚多,又如此糾纏于我,想要我死心塌地愛上你,這么說來,我不得不懷疑你接近我的目的!” 她聲音又急又快,說的話字字如錘,砸得蕪煙心跳如雷,他臉色青白,冷汗直流,連連否認,“我柳蕪煙發誓對靈隱山絕無任何企圖,紅裳,我從始至終只要一個你!” 紅裳長嘆口氣,說:“只怕柳蕪煙也不是你的真名吧,算了,你現在說什么我也不信啦,就這樣吧!” 蕪煙見她就要離去,猛然上前抱住她,說道:“我不想瞞你,可我現在不能說,說了,你我便再無可能……” 紅裳一把推開他,拉開門就要走。門外刺骨朔風呼嘯著闖進來,吹散了屋內暖意,蕪煙打了個寒戰,猛然醒過來,他看著紅裳的背影,顫抖著聲音說:“你是故意套我話的罷,你根本就沒有喜歡我……” 紅裳也有些許悵惘,她慢慢道:“我對你也有期待來著?!彼幻嬲f,一面向外走,空中隨風飄來她輕輕的話語,“其實,我已有幾分心動了……” 蕪煙腦子嗡的一響,心猛然抽緊,疼得喘不過氣來,寒風嘯嘯,身冷,心更冷。 榻上還有給紅裳做的衣杉,只差幾針就要完成,蕪煙復又拿起針線來,一針一針縫起來,本就幾下的功夫,卻好久才做完。房門一直沒有關,炭火也早就熄滅了,待蕪煙放下已做好的衣衫,身上已冰冷麻木。 一旁的鏡子映出他那張無雙的面孔,只是美人臉色蒼白,眉頭微蹙,眼中光彩不在,反而另有一種凄慘憂郁之美,蕪煙仔細端詳一陣鏡中的自己,自嘲道:“妄你弄成這般模樣,縱然是絕色又如何,她依舊不把你放在心上……” 他看到桌上的酒盞,那是紅裳剛才用的,里面還剩半盞,杯子邊緣還似乎留有紅裳的味道,他拿起來湊到嘴邊,輕輕含住,仰頭將殘酒一口吞下。 苦酒入腸,更添惆悵,落花難挽流水情,風吹散,苦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