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很多研究者都是這樣，研究著就走火入魔了?！?/br>
    “那也不是這樣走火入魔，反正他想死就跟著祂去吧，我們把精衛的核心密鑰帶走，等卷土重來還是能喚醒祂開機?！?/br>
    可是徐溯抬起頭。艦艇內他停止編譯了，只是隔著舷窗看著被炮火不斷打擊，不斷變透明的巨大神袛。

    祂側過身，轉過來時一根發絲因炙烤而蜷曲，露出剔透的紅色。這正是經歷過那場炙烤的顏色。

    一人一神遠遠相望。神的眼神沒有喜怒。渺小的人隔著作為保護的艦艇，雙手觸著那層厚厚的舷窗玻璃，唇色泛白，瞳孔顫動。顯然是被其他人說的那番話痛擊心扉。

    【我們害她？不是你親手完成的改造嗎？】

    【不是你知道的她簽署過同意協議，是你眼瘸，自己沒看出來這么多年關照的人工智能就是祂。不過，也沒用了?！?/br>
    徐溯的白大褂沒有色彩了。舷窗后，他的手指抵著窗戶，用力地泛了白。

    可他只是一個人，從艦艇上摔下去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龐大神袛緩慢轉身，繼續去面對那些命中注定朝祂襲來的艦艇。

    而被祂保護在身后的人類低下頭，似乎是不忍看，又似乎述早就被那句“親手改造”擊潰了神智，在神袛即將倒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為祂可能帶倒一片高樓大廈而恐懼。

    只有他，在緩緩說：“青璃。我改寫了程序。不管你想不想離開。我都想請你和我一起?！?/br>
    都融進這段程序里。

    他不能讓祂為人。就只能把自己也融進這段程序里。

    神明似有所覺，緩緩轉身。炮彈打擊祂透明的身影。祂緩緩搖頭。

    徐溯嘴角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眼神慘淡，可他還是笑著，是末日前的黃昏。

    巨大的爆炸在神袛體內掀開。

    徐溯的瞳孔好像也被那炮火給炸透明了。他手指一顫，但還是竭力平靜著，沙啞著說：“里面的后門里?！?/br>
    “會是我給你念《飛鳥集》?！?/br>
    是徐溯給青璃念飛鳥集。

    不是人工智能被鎖死在科技的牢籠里。

    徐溯手指挪動，還想去看祂，可是下一秒就有更大的爆炸在祂體內炸開，徐溯瞳孔一片灰白。他看著那片煙塵，瞳孔因為刺眼的光亮而略有放大和渙散。

    在煙塵沒散開前，他甚至不知道祂是不是被祂摧毀。不過，沒關系。

    徐溯看到舷窗碎裂，第一反應不是退后，而是閉上眼睛任由自己也被納入這片白光里。

    我們會互相下達指令。在那個走不出的后門里，反復念《飛鳥集》。

    “徐溯？！他做了什么？！為什么會議庭所有接口，所有密鑰都出現了亂碼.”

    “警告！警告！核心摧毀中！鏈接摧毀中！”

    “上將，徐溯把科學院所有機密不可更改的密鑰都和自己連接了，他瘋了！他想拉著我們一起死！”

    音頻的盡頭，是用于報警的“滴滴，滴滴，滴滴”，在一片爆炸聲里無限循環。

    最后，一片靜默里，新的樸素的人工智能刻板的機械音，倒退幾百年一般地僵硬重復：

    【阿，阿，阿，七為您服務?！?/br>
    聲音甚至有些磁帶崩斷一般的不和諧抖音。

    【星云秩序瓦，瓦解?？萍汲晒?，半數摧毀。中央星系建筑完整度百，百分之六十。預計科技水平將倒退，倒退三十年?！?/br>
    【星云持續六年后，人類重返初登宇宙的蒙，蒙昧時代?！?/br>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沒有退路而已。

    會議庭毀了他們面前那條路。

    他們就毀了會議庭身后那條路。

    同歸于盡后，剩下不過慘烈的以死殉情。

    第六十八章

    就沒有人不喜歡圓滿的故事。

    但也沒有人不會被故事的曲折沉哀打動。

    如果這眼前的甚至不是一個故事， 只是收尾時的一個一切盡數崩塌的答案，是無數悲頹通道的終點，恐怕沒有人會不心神震動。

    眼睛和心臟同時都在發顫，夏柳回過神來， 手放在虛擬鍵盤上， 第一反應是左思右想都沒法描繪自己的心緒。

    再去看視頻下方。觀眾連哭都哭得好像嗓子早就哭啞了， 現在滯留下的不過一個被淚水和絕望洗滌過的軀殼：

    【全be啊.真棒（五體投地）真的，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五體投地）】

    【有種瘋了， 但就算瘋了都沒什么用的感覺】

    【所以這是神隕的后續， 是吧，裴時蘊元帥還準備扶持東域新的繼承人， 就在后面發現會議庭參與嬴楹元帥的死了，所以他收整完星云立刻就對會議庭動手了】

    【不動手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死后都不得安寧嗎？】

    【他把墓地都選在她身邊恐怕一開始就是奔著同歸于盡來的，也對，如果嬴楹元帥犧牲裴元帥最不能原諒的是自己】

    【得有多恨啊， 在后方安靜鎮守得到前線的消息第一條卻是她光榮犧牲了】

    【光榮，呵呵】

    【會議庭沒少在里面出力吧】

    【沒出力， 也沒幫忙而已，勸裴元帥的人都說他不該這么不冷靜的， 可是他們帶走了他的愛人，逼他們那么多年那么生分居然還想讓他不變成一個瘋子】

    【如果這是神隕的后續我寧愿神隕沒有后續（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