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吳臻偏臉避開,出于本能回擊,一拳打中他腹部。 賀瑾跌退兩步,顧不上疼痛立刻反撲,卻被吳臻猛推一把死死摁在門上,連挨了好幾拳。 但他也不是什么小菜雞,跟賀思嘉一樣從小學習搏擊,費死力掙脫后將吳臻撞倒在地,然而還未出拳又被吳臻反制,兩人斗得愈發兇狠。 門廳的柜子倒了,殘花摔落在碎裂的花瓶間,水灑了一地,鞋子散得到處都是。 賀瑾開場就沒占到上風,雖然過程中也對吳臻造成了一定麻煩,但終究失去先機,漸漸沒了反抗的力氣。 最后,他滿身狼狽地趴在地上喘息,無力再斗。 從他的視角,只能看見近在眼前的一雙卡其色棉布拖鞋,鞋面各印有一只考拉,此時正穿在吳臻腳上,但不久以前,賀思嘉在家里穿過一模一樣的鞋。 賀瑾嘴里嘗到了咸腥味,鼻血沾污了地板,他雙眼猩紅,虛張聲勢地威脅:“有種打死我,打不死就等著我弄死你!” “你試試?!眳钦槟讼缕频舻拇浇?,沒有絲毫的懼意,唯有輕慢和不屑。 他居高臨下盯著地上宛如死狗的人,拿手機給物業打電話,接著又撥給薛冉,開口只有一句話,“把你老公撿走?!?/br> 薛冉一頭霧水,直到半小時后順著吳臻給的地址,找到了被物業暫時看管起來的賀瑾,臉色頓時非常難看。 “你們怎么回事?”上車后,薛冉當即質問。 賀瑾表情陰郁,一言不發。 薛冉想到了昨晚的事,心頭止不住顫了顫,“是吳臻和思嘉……” 她剩下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兒,因為賀瑾看過來的眼神兇狠得就似頭惡獸。 可薛冉很快就回過神,“你瞪我有什么用,那么能耐找吳臻去啊?!?/br> “給我閉嘴!” “我偏不,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鬧事,思嘉愛跟誰好跟誰好,有你什么事?” 賀瑾咬著牙關,腮幫驟然一疼,他倒吸口涼氣,恨聲說:“我絕不容許我弟弟和一個男人搞在一起!” “法律都允許男人和男人在一塊兒,你憑什么管?就憑你想要白書雅嫁給思嘉?想把白家捆在賀俞兩家的船上?”薛冉越說越順,也越發有種莫名的快意,“呵,也別拿吳臻是男人當借口,只怕思嘉真找了個女朋友,你照樣不滿意,指不定要耍什么陰招搞破壞?!?/br> 有些話一直憋在薛冉心里,只是礙于夫妻情面、以及事情本質上與她無關,且賀瑾不可能得逞等種種因素,她從來不說,但不代表她看不明白。 “也不想想白家那群吸血蟲配得上思嘉嗎?別說思嘉瞧不上,爸也不會同意!他現在對白家可是非常反感,你不知道避嫌還上趕著幫他們牟利——”薛冉忽然想到薛父前陣子透露的消息,頓時明悟了,“我說你怎么氣急敗壞盡出損招呢,聽說董事會最近為爸爸推薦了好幾位職業經理人……” 賀瑾被點中心思,羞惱之下抬手就要打,薛冉根本不躲,反而仰起臉,“你打!你今天敢動我一根頭發,我明天就能讓你磕頭道歉!” 薛冉還真不是在放狠話,雖然為了家族利益她不得已做出犧牲,可好歹也是被父母寵愛著長大,她爸媽絕不可能看著她被欺負。 而薛賀兩家這么幾年來利益羈絆之深,只要她父母找賀啟耀施壓,賀瑾絕對討不了好。 更何況,賀瑾僅僅是明面上的太子爺,幾年下來業績平平,股東們意見不少,否則也不會出現推薦職業經理人的事。簡而言之,將來賀瑾若想順利繼位,除了賀啟耀的支持,還得仰仗薛家出力。 果然,賀瑾立刻放下手,雖然依舊繃著臉,語氣卻軟了下來,“你都在想些什么?我不可能打女人,更不舍得打你?!?/br> 薛冉涼薄地笑了笑。 賀瑾深吸口氣,他和薛冉這些年人前扮恩愛,私下里不過是敷衍過日子,可面子情總歸要維系:“冉冉,我很累,我們別吵了?!?/br> “只要你別發瘋,我也懶得跟你吵?!?/br> 薛冉冷睨他一眼,發動了車。 “我只是擔心思嘉,是,現在同性戀婚姻是合法了,可照樣有很多人不支持,至少我媽肯定不能接受。而且思嘉又在娛樂圈,輿論影響更大……” 薛冉冷笑,“別再找借口自我粉飾了,我沒興趣聽,我只知道思嘉放棄了和你爭奪繼承權,就無需為了家族利益犧牲婚姻,他可以選擇和任何人在一起,不論男女?!?/br> 賀瑾聽著妻子的冷言冷語,極力壓制的脾氣又逐漸冒頭,“呵,你還真是個體貼的好嫂子,可當初要不是你把他趕走,我弟弟也不至于遇上搶劫,被人打斷腿——” 薛冉神情驟變。 許多年來,她最后悔的也就是這一件事。 當年賀思嘉冒雨來找她,她卻怨怪對方戳破了只存在于她幻想中的甜蜜假象,不但冷言冷語,甚至滿懷惡意地說永遠不想再看見他。 她分明知道賀思嘉傾慕她,少年人不懂得隱藏心意,哪怕從未表白,眼神和行為也騙不了人。 但她還是那么說了。 其實她從來都不討厭賀思嘉,誰會討厭那樣一個漂亮又貼心的弟弟,只是當時的她想要他和她一樣難過。 所以遷怒,所以報復。 薛冉忽然喪失了與賀瑾爭吵的精力,沉默地驅車回家。 到家后,她先打電話通知家庭醫生來為賀瑾處理傷口,接著去了書房。 她關上窗,拉上所有窗簾,獨自坐在黑暗里發呆。 雨夜里的情景,仿佛默片般在她腦中不斷重映,她甚至能清晰回想起每一個片段,還有賀思嘉所有細微的表情。 其實此后許多年,她曾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時候她接受了賀思嘉的好意,為自己爭取,而非偏執地怨恨、愚蠢地屈從利益,現在一定會快樂很多。 但她一開始就錯了,如今再想撥亂反正,只會受到更大的阻力。 她早就失去了勇氣。 良久,薛冉拿過手機,撥通了賀思嘉的電話。 “喂?”聽筒里傳來賀思嘉好聽的聲音。 薛冉頓了頓,沒有吭聲。 直到賀思嘉再次催問,她才閉了閉眼,緩緩開口:“思嘉,對不起?!?/br> 賀思嘉原本正在開會,被薛冉沒頭沒腦的一句道歉搞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從很久以前就欠你一句道歉?!?/br> 賀思嘉沉默下來,隱隱明白了薛冉的意思。 霎時間,聽筒里唯有兩個人平緩的呼吸聲。 賀思嘉其實早就不在意了,只是當薛冉為當年的事向他道歉,他突然就想問她:“你為什么要和他復合?!?/br> 其實他知道原因,但他想聽薛冉親口說。 而薛冉的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無非就是利益。 當他應證了其中完完全全沒有愛的因素后,內心說不出的失望,“原來你也只是個俗人?!?/br> 薛冉在黑暗中努力睜大眼,試圖憋回眼淚。 她俗,但她希望賀思嘉和她不一樣,她希望對方能永遠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永遠幸福。 等晚上賀思嘉回了吳臻家,才得知對方與賀瑾打一架,原因還是賀瑾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他盯著吳臻臉上的傷,又生氣又感覺不可思議,怔了好半天才說:“我去找他!” 吳臻忙拉住他,“我明天就要走了,與其浪費時間找不開心,不如多陪陪我?!?/br> “可他打你了!” 吳臻笑笑,“你覺得他能贏嗎?” 賀思嘉暗自對比兩人的武力值,應該是不能的…… 于是他也不再想著找賀瑾麻煩了,只抱著吳臻說:“下次他再敢來找事,你一定告訴我,我早就想打他了!” 吳臻笑著應了。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賀思嘉忽然嘆了口氣,“怪不得今天薛冉向我道歉了,恐怕也跟這件事有關系?!?/br> “她怎么說?” 賀思嘉簡單地提了幾句,又擔心道:“賀瑾挨了揍肯定要告狀,以他的小心眼,多半還要報復你?!?/br> “隨便?!眳钦椴辉谝獾溃骸八帜茏鍪裁??” “封殺你?” “我在圈里經營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和我比人脈,除非官方示意,資本哪有本事完全封殺誰?何況,你們家幾乎不涉足娛樂圈,連資本都算不上?!?/br> 賀思嘉想想也對,資本也有那么多家呢,半笑著說:“沒事,他敢封殺你,我就捧你,當你的金主爸爸?!?/br> 吳臻笑個不停,“那你先叫我一聲爸爸?!?/br> “憑什么?” “憑我剛給《巔峰征服》投了錢?!?/br> 賀思嘉愣了愣,“你不是說資金很充?!?/br> “沒錯,但席麓不允許我探班,你又答應他了,我總不好害你言而無信?!眳钦樯酚薪槭碌睾鲇疲骸白鳛橥顿Y方,去片場監工名正言順?!?/br> “……” 實在很有道理。 “那好吧,金主mama?!?/br> 第62章 吳臻只是說來逗賀思嘉的,其實真相是席麓不擅長控制成本, 如今又被資方捧得太高, 權利越來越大,他擔心對方會嚴重超支預算, 導致回本壓力過大,因此拿錢買話語權。 就本質而言, 也的確是為愛砸錢。 他可不想賀思嘉第一部 主演的電影,存在任何可以預見的風險。 但吳臻并未告訴賀思嘉真相, 以免為對方帶去不必要的負擔。 第二天早上五點, 鬧鐘響了, 吳臻困倦地睜開眼,下床洗漱。 等他從浴室出來, 就見賀思嘉坐在床上揉眼睛。 “怎么起來了?” “我想送你?!辟R思嘉嘴里說“要送”,實則滿臉都寫著“我想睡覺”。 吳臻像逗寵物似的揉揉他凌亂的頭發, “你安心睡覺, 趙壁已經在樓下等我了?!?/br> 賀思嘉直接圈住他的腰, 被睡意侵蝕的大腦非常遲鈍, 全憑本能,不舍的情緒轉化為近似撒嬌的纏綿, “就要送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