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他輕扯開唇角,透出與平時氣質不符的陰柔,“承你吉言?!?/br> 盡管兩人的對話并不帶火藥味,可現場的氣氛卻莫名古怪,笑鬧聲逐漸稀落。 新郎官反應最快,趕緊叫人給吳臻遞條毛巾,他頗為愧疚地解釋了潑水的習俗,“……不好意思,咱們村的人都知道要躲,忘了跟您說?!?/br> 吳臻盯著淡黃的、不知被誰用過的毛巾,微乎其微地皺了皺眉,伸手接下,“沒關系,寓意挺好?!?/br> 一點意外并不會影響接親進程,隨著新郎官進了大門,院子里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在新郎叩拜新娘先祖靈位時,吳臻已悄然離開,而賀思嘉此時也已下了房頂,湊在新郎邊看熱鬧,還幫著對方闖了新娘房門。 等新郎背著新娘出門,他才慢吞吞往回走。 跟拍的工作人員都撤掉了,只有房間里還架著臺攝像機。 吳臻并不在屋內,賀思嘉取下麥克風,拿上洗漱用具去了院子。 他今天很累,只想早點睡覺。 院內的洗手池很有年代感,賀思嘉小時候跟外公去鄉下玩,就見過類似的四方形水泥洗手池。他擰開旋轉式水龍頭,接了大半杯水,將電動牙刷塞進嘴里,聽著“滋滋滋”的震動聲。 賀思嘉就如孩童時一般,單腳踩在池臺上刷牙,頗有些意氣風發。 沒多會兒,他看到吳臻過來了,對方肩上搭著條毛巾,手里還拎著個塑料盆,濕漉漉的頭發和泛著水汽的皮膚,一看便知剛洗過澡。 兩人互看一眼,沒什么交流。 見吳臻進了屋,賀思嘉刷牙的動作稍慢了些,又很快恢復正常。 牙刷震動停止,賀思嘉含著水,正準備吐掉,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思嘉?!?/br> 賀思嘉半彎著腰轉過臉,雙頰微微鼓起。 吳臻在他身旁站定,端著瓷杯,慢慢喝了口水,突然一傾杯口,杯中水盡數澆在賀思嘉頭頂。 “……” 足足有好幾秒鐘,賀思嘉都不敢相信發生了什么,直到溫水流入眼睛,帶來些微的刺痛,他才猛地吐掉水,拿袖子擦了把臉,又驚又怒地罵道:“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瘋你理我嗎?” 賀思嘉一怔。 “你對我可能有真實反應嗎?”吳臻抬手抹掉賀思嘉嘴角的牙膏沫,被后者重重拍開,他不以為意地笑笑,“不過是個玩笑,至少現在你是真的生氣,再說……你本來也要洗澡的?!?/br>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徹底激怒賀思嘉,他沒興趣揣摩吳臻的心思,直接將漱口杯中剩余的水回潑向對方,潑完仍不解氣,又踹了吳臻小腿一腳,撞開人氣沖沖回房。 賀思嘉沒在屋里停留多久,便去了浴室。 當他再次回到房間,見吳臻正躺在床上玩手機,隱隱還能聽到斗地主的音樂聲。 賀思嘉這會兒已稍稍平息了怒火,他冷著臉走到床邊,冰凍的視線射向吳臻。 吳臻轉眼問:“睡嗎?” “廢話,你讓開?!?/br> 屋里的床一側靠墻,頭尾都有擋板,而吳臻就躺在外側,若不讓開,賀思嘉得從他身上翻過去。 但吳臻只笑了笑,“你睡相有多差自己不知道?床又不寬,睡外面不怕滾下去?” 賀思嘉當然知道,他不止一次搶過吳臻被子,還曾把吳臻踹下床。 他見吳臻無意讓出外側,自己又不可能睡地上,于是做出要上床的姿勢,抬腿一腳踩中吳臻小腿骨。 他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這一腳,可想而知被踩的人有多疼。 吳臻條件反射縮腿,賀思嘉沒站穩,朝前撲倒。 只聽一聲響,賀思嘉半個身子都壓著吳臻,后者悶哼一聲,虛摟著他的背說:“你最近薯片吃多了?” 賀思嘉心說活該,悶不吭聲翻去床內側,鉆進被子里背轉過身。 吳臻掃了眼他露在被子外的腦袋,新發型突顯了頭部輪廓,他發現賀思嘉顱骨很圓。 半晌,吳臻關掉了床頭燈。 黑暗降臨,賀思嘉緊閉雙眼,警惕著身邊的人。 直覺告訴他,吳臻不可能安分。 “思嘉?!?/br> 聽見吳臻果然開口了,賀思嘉身體緊繃,藏在被子里的手握住了拳——吳臻套路多,自己又不是個心智頑強、能經得起挑逗的人,必須嚴防死守—— “我忽然想起,好像忘了擋住攝像機?!?/br> “……” 作者有話要說:吞吞:你剛剛投懷送抱,都被拍到了。 第40章 賀思嘉猛坐起身,驚恐地看向攝像機。 可此時太黑, 他連攝像機在哪兒都分辨不出。 “沒事, 又沒收音?!眳钦闅舛ㄉ耖e地安慰。 賀思嘉一想也是,他剛才都背對攝像機, 頂多被拍到摔了一跤,于是放下心, 再度躺回去。 吳臻微微偏過頭,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里也看不清什么, 過了會兒, 他開燈下床, 擋掉了攝像機鏡頭。 半夜里,吳臻被熱醒了, 發現賀思嘉就像只無尾熊似的扒住他。 他試圖拿開賀思嘉的胳膊,對方又纏了上來。 吳臻只好加大力氣, 似乎將賀思嘉弄醒了, 對方迷迷糊糊哼唧兩聲, 腦袋在他頸窩里蹭了蹭。 見賀思嘉又沒了動靜, 吳臻無聲嘆氣,安靜地躺了會兒, 松開手。 次日醒來,吳臻就發現狀況不對,他好像有點感冒。 吳臻很少生病,但前天下午他才從俄羅斯飛回國,半夜轉機到x市, 只在酒店睡了不足兩小時,緊接著又是一整天的折騰,加上時差、溫差、被澆涼水等等因素,會感冒不足為奇。 他坐起身,揉了揉昏沉的頭,余光窺見賀思嘉正緊貼著墻壁,也不知何時放開他的。 吳臻不自覺笑了笑,傾身幫對方理好被子,下了床。 吃早飯時,吳臻連打幾個噴嚏,梅慶擔心地問:“感冒了?” 吳臻其實不太想說話,但也禮貌地答了,“有點?!?/br> “是不是昨——” 阮雪梨及時住口,暗暗瞟了賀思嘉一眼,她猜測多半因為昨晚上那桶涼水。但這話問出來有挑事嫌疑,畢竟不少粉絲都有被害妄想癥,成天懷疑全世界要害自家正主,若讓吳臻粉絲知道他感冒與賀思嘉有關,即便賀思嘉不是有心的,也免不了挨噴。 雖說節目播出后遲早曝光,可不能由她來挑明。 阮雪梨描補說:“是不是昨晚太累了?吳老師吃藥了嗎?” 她昨天幫賀思嘉擦藥時,看到吳臻醫療包里有感冒藥。 “吃了,謝謝?!?/br> 吳臻溫和地笑笑,又轉頭跟節目組導演商量,只說無意讓觀眾知道自己生病,希望節目組剪輯時幫忙遮掩一下。 阮雪梨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 賀思嘉沉默地聽著,倒談不上愧疚,只是有些在意。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小口咬著饅頭。 飯后,一行人婉拒了主人留他們吃酒席的邀請,繼續上路。 梅慶考慮到吳臻病了,讓他去后排躺著,自己去了另一輛車,臨走前不忘交代其他人照顧一下。 阮雪梨和苗妙妙都是女生,跟吳臻又不熟,照顧病人的重任理所當然交給了賀思嘉。 賀思嘉望著身旁搭上毛毯閉眼休息的吳臻,心情頗為復雜——如果刻意回避,倒顯得自己在意;但若正常地關心照料,又容易產生誤會。 他拿捏不好一個合適的、平衡的態度,因為他的面具在吳臻面前根本不管用。 思忖片刻,他決定吳臻有什么要求他照做好了,也不必過于主動。 車開了小半鐘頭,吳臻始終沒說話,像是睡著了。 他睡覺時很安分,賀思嘉本來做好吳臻會枕在他腿上,或靠著他肩膀的準備,但對方不論多顛簸都盡量保持身體平穩,與他隔著安全距離。 若非沒必要,賀思嘉簡直懷疑吳臻在裝睡。 總歸說是照顧,其實賀思嘉也沒做什么,只除了叫醒吳臻。 因為路上同樣會經過許多小景點,吳臻雖然身體不適,卻很敬業,每次都會跟著下車,在鏡頭前表現得很正常。 快到中午時,他們抵達了節目組安排的r縣城隍廟,工作人員給吳臻送上任務卡。 “要不吳老師擺拍幾個鏡頭?”導演有些擔心吳臻無法完成任務。 但吳臻拒絕了。 只是當他打開任務卡后,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原來任務要求吳臻登臺唱眉戶戲,也就是x省戲劇的一種,比秦腔更為婉轉清麗。 這倒沒什么,關鍵是任務卡上還配著畫,畫中有位陜北老農,白褂黑褲,腰間系著大紅綢帶,頭上還包著白毛巾。而且據導演說,吳臻還得上大濃妝——不是傳統的舞臺妝,而是像年畫娃娃般的深眼影,外加臉上兩坨紅。 就連賀思嘉都不敢說自己能hold住這種災難造型。 吳臻可想而知也沒能hold住,雖然有顏值打底談不上丑,甚至隱隱透著一點清秀,但實在滑稽。 所有嘉賓都在笑,賀思嘉大笑的同時忽然察覺一件事,吳臻竟有些男生女相,只不過平時結合對方的造型以及自身氣質看不太出來。 賀思嘉心里有些旖念,又很快驅散,跟著眾人去了戲臺下,等待吳臻的表演。 吳臻跟老師學了大半小時便登臺了,他今天唱的是《十二把鐮刀》選段,故事背景發生在延安,講述抗戰時期鐵匠王二勸媳婦桂蘭為八路軍打鐮刀的故事。 節目組請了位民間藝術家飾演桂蘭,配合吳臻唱戲。 賀思嘉原本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可吳臻一開嗓他就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