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賀思嘉剛才摔了好幾回,每一次都摔得很重,膝蓋難免磕碰,足底也有些細小的傷口。 他不以為意,“沒事,一點小傷?!?/br> 付淺見賀思嘉似乎心情不錯,心念一動,取出保溫盒里的碗,舀了一勺姜湯,故意打趣說:“大郎,該喝藥了?!?/br> 賀思嘉哈哈笑了兩聲,并未錯漏付淺眼中的緊張和期待,他略一猶豫,沒有讓對方難堪。 付淺心中雀躍,正想再喂一勺,余光無意間瞟過門口,忽地手一松,勺子摔落碗中,濺起幾滴姜湯。 賀思嘉下意識回頭,就見吳臻站在那里。 付淺僵住了,實在想不通怎么每次都能撞上吳臻,對方身上難以名狀的氣場令她坐立難安,只好將碗還給賀思嘉,借口說待會兒有戲便匆匆離開。 “我怎么覺得付女士好像很怕你?”賀思嘉半笑著說。 但吳臻眼中并無笑意,“你知道付淺是康天娛樂的藝人嗎?” 賀思嘉敏銳地察覺到吳臻態度有異,輕皺了下眉,“知道啊?!?/br> “那你應該清楚,康天娛樂最擅于炒作,尤其是明星間的緋聞,以前還干過混進劇組偷拍的事?!眳钦檎Z氣尋常,說的話卻不太客氣,“別給你自己、還有劇組惹麻煩。另外,她有男朋友,是家電競俱樂部的老板,就算你真想約……” 吳臻止住話頭,意思卻明明白白——也要有底線。 賀思嘉瞬間被激怒,除了生氣外,還有些自己也解釋不清的隱秘難堪,“你誰???憑什么教訓我?真以為賀瑾找了你,你就有權利管我了?” “我愛約不約,愛跟誰約跟誰約,關你屁事!” 吳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長睫下掩藏著暗流與旋渦。 賀思嘉不甘示弱,怒目回視。 良久,吳臻挑了下唇,轉身出了化妝間。 沒走多遠,他就遇上賀思嘉的助理之一綿綿,綿綿一見他便禮貌問好,吳臻好似什么都沒發生般笑了笑,隨手將一袋東西塞給對方,半句話也沒解釋就走了。 綿綿茫然拎起塑料袋,見里頭竟全是藥,除了防治感冒的,還有專治跌打損傷的,比她從醫務室里領的還齊全。 給老大的嗎?為什么不進去? 綿綿一頭霧水,還想問問賀思嘉,結果就見自家老大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她恍然明悟,兩人多半鬧不愉快了。 綿綿假裝一無所知,藏起醫務室的藥,只遞出吳臻那一份。 賀思嘉卻從袋子里找到張寫著用藥注意事項的便簽紙,他立刻就認出字跡屬于吳臻。 “吳臻給你的吧?” 綿綿看到便簽紙就預感瞞不住,尷尬地點頭。 賀思嘉冷笑,將袋子扔回給她,“他自己就病得不輕?!?/br> 綿綿:“……” 賀思嘉一直氣到晚上,沒覺得身上有哪里不對勁,隨便喝了杯板藍根就睡了。 次日被電話鈴聲吵醒,他艱難地睜開眼,頓感頭疼眼花渾身乏力,手機一個沒拿穩掉下了床。 他懶得去撿,模模糊糊想起今天不用拍戲,遂扯著被子捂住頭繼續睡大覺。 “不接電話?”片場里,余楓隨意問道。 副導便說要不先通知賀思嘉助理,反正也只是有投資方下午過來,大家陪著一塊兒吃飯的事。 副導這邊剛給綿綿打了電話,沒一刻鐘對方又回撥過來,他聽完臉色驟變,顧不得余楓正跟吳臻講戲,沖上去就說:“余導,賀思嘉發燒了?!?/br> 吳臻一下抬頭,“幾度?” “還沒測,綿綿慌得不行,說很燙?!?/br> “人醒著嗎?” “醒著?!?/br> 吳臻和余楓同時舒了口氣,高原環境含氧量低,高燒容易引發腦缺氧,導致腦神經受損、昏迷、甚至死亡。但現在的情況也足夠危險了,余楓一面喊人去聯系車,一面領著副導和吳臻趕去賀思嘉房間。 他不是個迷信的人,此刻卻暗自求遍神佛,祈禱賀思嘉千萬別出事。 “余導,我想陪思嘉去醫院,戲能往后排嗎?”吳臻看似在詢問,語氣卻不容置喙。 余楓瞬時想起賀思嘉是由吳臻推薦進組的,吳臻還跟賀思嘉哥哥有交情,如今應該比誰都著急。 他稍一思索便同意了,“也好,他助理都是女的,很多事不方便,再說去的是縣醫院,你懂本地話也好交流?!?/br> 幾人很快到了賀思嘉房間門口,正打算敲門,門卻從里邊被打開了。 賀思嘉裹著件厚厚的羽絨服,拉鏈拉得很嚴實,只露出半張小臉,臉色慘白中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他左右兩邊各站了一名助理,三人似乎都有些驚訝。 “思嘉,你感覺怎么樣了?”余楓見賀思嘉還能好好站著,又安心一分。 賀思嘉視線掃過眾人,最后停留在吳臻身上。 吳臻只當他又要講些不中聽的,哪知賀思嘉卻委屈地說:“我真不該扔你的藥,我難受死了?!?/br> 第11章 測了體溫,賀思嘉已燒到38.7°,但除了頭疼乏力外,并沒有別的癥狀。 當聽說吳臻要陪他去醫院時,賀思嘉面上不太情愿,卻并未反對。他知道高原上發燒的危險性,有吳臻在,總覺得要安心些。 兩位助理被勸服留在了劇組,陪同賀思嘉去醫院的還有一名跟組醫生,姓王。 幾人坐上牛車,顛簸著出了村。 上了汽車路況又不好,賀思嘉全程都想吐,摘掉口罩不停干嘔,可死活吐不出來,倒嘔得眼眶通紅。 見他難受,吳臻問要不要睡一會兒,賀思嘉沒好氣地說:“怎么睡,我現在稍微坐直點兒都反胃?!?/br> “你可以躺我腿上?!?/br> 賀思嘉認真觀察吳臻的表情,確認對方沒在開玩笑。 其實他心里還在為吵架的事別扭,可很多年前他就想通了,沒必要因為跟別人置氣而委屈自己。于是,他真的側躺下來,頭枕著吳臻大腿,雙腿蜷縮在座椅上。 也幸好是輛suv,后排空間還算寬敞。 賀思嘉微閉著眼,聽吳臻問:“頭還疼嗎?” 他有氣無力地哼哼兩聲,就感覺一只手按住了后腦某個xue位——有一點疼,但和頭顱里一跳一跳的鈍痛比起來,又好像有些舒服。 賀思嘉安靜感受片刻,發現吳臻認xue很準,力道和技巧也剛剛好,他懶洋洋地問:“挺專業啊,難道這你也學過?” “我爺爺是中醫,跟他學過幾招?!眳钦榈蛿恐颊f:“不過我學藝不精,只懂皮毛?!?/br> “那你仔細點兒,有新聞說按錯xue位會導致腦癱?!?/br> 吳臻輕笑,沒說話,手上仍不急不緩地按摩。 過了一小會兒,賀思嘉眼皮逐漸沉重,等他一覺醒來,發現已到了縣城。 八塔縣只是座貧困縣,但這些年國家大力扶貧,整座縣城煥然一新,就連縣醫院也是翻修過的。 幾人進醫院后還引發了一陣小sao動,并非是被認出來了,而是吳臻長得好,惹來不少關注和議論。 至于賀思嘉,他戴著口罩又無精打采的,倒沒什么人注意。 掛了號,吳臻陪賀思嘉到了急診室,經過檢查,確認是著涼引起的發熱,暫無其它并發癥,只需降溫就行了。 不過保險起見,醫生建議他最好留院觀察一晚。 賀思嘉當然不想住院,可也不敢任性,他下意識去看吳臻,對方爽快地說:“晚上我留下來?!?/br> 陪床只需一位,吳臻既然愿意留,王醫生也樂得輕松,他幫忙處理了些雜事后,就跟司機一塊兒去找住宿了。 吳臻送他們到醫院門口,一路聽著王醫生交代,等回病房,就見賀思嘉坐在床上,一邊掛水一邊接電話。 “我沒事,馨姐你別老cao心了,醫生說只是著涼,等你趕過來我都出院了……對,住一晚,如果沒事明天就能回組,晚上?晚上有——”賀思嘉瞟了眼靠近的吳臻,“有吳老師照顧我,又在醫院,隨時都能叫醫生?!?/br> 賀思嘉廢了老半天勁,可算勸住陸馨,心累地掛斷電話。 “王醫生走了?”他問。 吳臻微一點頭,抽了把椅子坐下,順著他的話開玩笑:“現在就剩吳老師照顧你了?!?/br> “那也是應該的,誰讓你答應了我哥?!?/br> 賀思嘉語氣里透著嘲諷,心中卻知道好歹——吳臻也沒有義務管他,如今忙前忙后不提,還陪他住院。 吳臻微抬起一側眉,表情要笑不笑,“是嗎?” “不是你說他讓你照顧我嗎?” “你跟你哥關系不太好?” 賀思嘉沒料到吳臻會突然問這個,愣了愣,拉下臉來。 吳臻卻似沒察覺,繼續說:“或者是你和家里人關系不好?平時很少見你跟他們聯系,發燒也不跟他們講?!?/br> 賀思嘉有種隱私被冒犯的不忿,正要嗆人,又聽吳臻開口:“如果你跟賀瑾確實有矛盾,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他?!?/br> 賀思嘉沒有正面回答,心里卻有些微妙,說不清是該怪吳臻交淺言深,還是感激對方“善解人意”。 而他的沉默,足以讓吳臻解析答案。 由于認識賀瑾,吳臻很早就知道賀思嘉的背景,對方是國內家電業巨頭,海潤集團董事長賀啟耀的小兒子,那句“退圈就要回家繼承上億家產”,放在賀思嘉身上并不是夸張的玩笑。 外界傳聞賀啟耀為人正直,從不拈花惹草,只守著太太和兩個兒子。吳臻本以為賀家家庭成員結構簡單,相互間應該很和睦,可事實好像并非如此。 個中內情他不便細問,也就不做評價,僅僅是出于尊重賀思嘉的感受而選擇不提。 七點,有護士來拔針,順便又給賀思嘉量了次體溫,顯示已經退燒了。 不必再盯著賀思嘉輸液,吳臻索性出門轉了一圈,回來時拎著水果,順便幫賀思嘉打了飯。 可惜賀思嘉食欲不振,哪怕大影帝親自削了蘋果,他也只吃了兩口。 “吳老師削果皮的技術有待加強啊?!辟R思嘉看著蘋果坑坑洼洼的表面,漫不經心點評。 吳臻盤腿坐在另一張床上玩消消樂,頭也不抬地說:“能吃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