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忽然,賀思嘉感覺筷子上多了一股力,抬眼就見吳臻說:“我來吧?!?/br> 他挑了下眉,松開手。 吳臻使筷子的技巧強他太多,賀思嘉支著下巴看了會兒,隨意問:“你每部戲都要寫小傳嗎?” “我出道第一部 戲,導演布置了人物小傳的作業,后來就成習慣了?!?/br> “吳老師啥時候出道的???” “十六歲接觸拍戲,之后回學校念書了,正式出道應該在十九歲,大三?!?/br> “拿歐三影帝時多大?” 吳臻將最后一塊胡蘿卜丁挑完,語氣淡得仿佛在談論天氣,“六年前,和你一樣大?!?/br> 賀思嘉當時沒說什么,心中卻不平靜。 回房后,他上網搜索吳臻當年拿柏林影帝的片子,點擊下載。 倒不是他故意看盜版,而是《四水歸堂》根本沒在國內上映,據說片方連龍標都沒拿到就去國外參獎,惹怒了廣電,導致吳臻被封殺兩年。 趁著下載期間,賀思嘉去泡了個澡,出來時電影已經下好了。 他倒了杯紅酒,準備細品。 賀思嘉還是第一次看吳臻的電影,雖然他曾放言童三民比吳臻演技更好,可兩人的提名影片他都沒看過,純粹是為了賭氣瞎說的。 《四水歸堂》的故事主要圍繞上世紀三十年代某小鎮上的趙氏宗族來展開,吳臻飾演的主角是個啞巴,一會兒被嫂子勾引,一會兒小青梅又上了隔房二叔的床…… 當進度條走到三分之一時,賀思嘉已經深度迷惑,他登錄豆瓣,找到影片詳情頁,瀏覽了各種真情實感的小論文后,懷疑大家看的不是同一部片。 好在短評中還有不少諸如“沒看懂”、“拍的啥玩意兒”、“鏡頭晃得我頭暈”之類的負面吐槽,要不是賀思嘉沒賬號,真想挨個點贊。 又堅持了一會兒,他合上筆記本,上床睡覺。 或許是電影催眠效果太強,賀思嘉這一覺睡得特別香,醒來還不到七點,他習慣性解鎖手機,見陸馨昨晚發來一條微信,通知他今晚《玩古》就會正式官宣演員。 賀思嘉回了個“ok”,就接到陸馨的電話。 “這么早就醒了?是早上有戲嗎?通告單又改了?” “沒,昨晚九點不到就睡了?!辟R思嘉聲音里摻著剛醒的沙啞,沒頭沒腦地問:“你看了嗎?” “什么?” “我寫的人物小傳?!?/br> “我給你留言了?!?/br> 陸馨說完又憂心地問:“怎么睡那么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就是……”賀思嘉一頓,“姐,你不是老失眠嗎?我給你推薦一部助眠電影?!?/br> “哪部?” “四水歸堂?!?/br> 電話另一頭傳來陸馨不確定的聲音:“好像是吳臻拿獎那部片子?” “對啊。昨晚我看了一半,困得眼皮直打架?!?/br> “這話你可別在外面說,就算吳老師大度不跟你計較,別人知道了也招黑?!?/br> 陸馨叮囑完,又想到賀思嘉昨晚寫的人物小傳,半是調侃地問:“我怎么覺得你突然有點藝術追求了?以前記者讓你談談角色感想,我都得找宣傳幫你寫稿,現在又是小傳又看文藝片的,想上進了?” 賀思嘉鼻腔里哼了聲,“無聊而已?!?/br> 等通話結束,賀思嘉已經徹底清醒,他刷開朋友圈,發現多了十來條留言,其中沒有吳臻的,陸馨則回了精煉三個字:出息了。 他挑著回復了幾條便起床洗漱,接著換上運動裝,準備先去健身房打卡。 一大早,健身房里還沒有人,賀思嘉隨意找了臺跑步機,戴上耳塞,點開手機音樂。 兩首歌曲放完,玻璃門再次被推開,來的是位年輕女性,她在見到獨自跑步的賀思嘉后,眼中劃過一抹喜色,飛快拽掉了束馬尾的橡皮筋。 “早啊?!迸死@到跑步機左前方,笑盈盈問好。 賀思嘉摘下一邊耳機,也笑了笑,“早上好?!?/br> 眼前的姑娘叫付淺,也是一名演員,在《玩古》中飾演金立夏的暗戀者苗翠蘭。等金家兄弟再回村時,苗翠蘭已經嫁人,她丈夫脾氣火爆,得知她喜歡過金立夏后就沖去金家鬧事,偶然間發現金家藏著不少古董,由此牽扯出一系列麻煩,導致金立夏行蹤暴露。 苗翠蘭戲份不多,卻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好像沒在早上見過你呀?”付淺撩了下頭發,望著賀思嘉漂亮的眼睛,別有深意地說:“我每天七點半來,今天真是驚喜?!?/br> 賀思嘉瞬間從對方眼中讀取到熟悉的暗示。 他對付淺一點想法都沒有,以他的審美,付淺雖然漂亮,但整容痕跡太明顯。他從不反對整容,只反對整得太假,換做平時,賀思嘉根本不會給予回應??扇缃癖蝗υ趧〗M,周邊女性不是工作人員就是演他媽的老戲骨,簡直無聊死了。 “我通常晚上來?!辟R思嘉按停跑步機,看著她說。 付淺心下大定,只要賀思嘉不直接拒絕就行。 她之所以主動出擊,自然是賀思嘉夠紅,只要能蹭到一點熱度,她的曝光率也會有所提升,即便賀思嘉不給介紹資源,影片宣傳期總能多cue她幾次。 付淺心思一轉,試探性地往前一步,放柔了聲音,“你在聽什么呀?” 賀思嘉將耳塞換到左邊,同時遞給她另一枚耳塞,就在付淺接過時,忽見又進來一人。 “吳、吳老師?!备稖\沒想到吳臻會突然出現,心慌了一瞬。 賀思嘉立刻轉向門口,由于耳機線不夠長,戴好的耳塞也扯掉了。 只見吳臻外套內穿了件普通白t,下身是黑色束口運動長褲,襯得身形愈發修長。他一只手還握著門把,玻璃倒影出他的側顏輪廓,不笑不說話時總顯得有距離感。 吳臻輕點了下頭,沖付淺客氣一笑,只是眼鋒掃過賀思嘉時,立刻令后者想起當初在lm文化中心后臺,吳臻曾看他那一眼。 冷而銳利。 作者有話要說:嘉嘉22,吞吞28,差6歲。 嘉嘉數老虎,所以叫小腦斧。 第8章 賀思嘉皺了下眉,即將脫口的一聲“早”也被咽了回去。 他冷眼看著吳臻,對方已走向背對他的一臺器械。 被忽視的付淺不敢當著吳臻的面繼續撩sao,卻趁歸還耳機時,有意無意蹭了下賀思嘉的掌心。 可惜,賀思嘉并沒有反應。 室內安靜下來,氣氛沉悶而古怪。 二十分鐘后,吳臻關掉器械,拿上外套走人,連聲招呼都沒打。 下午拍戲時,吳臻也沒主動來找賀思嘉,他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翻著劇本,偶爾喝口咖啡。 賀思嘉自然不會上趕著,心想吳臻到底什么毛病,時熱時冷的,談戀愛都沒那么難捉摸。 但不論如何,戲還得拍,沒多會兒副導就過來叫人了。 這一場是室內戲,金家兄弟回家后,金立夏照顧弟弟睡覺,幫金小寒洗腳。 兩人拍攝前按照慣例走戲,賀思嘉坐在床沿,吳臻端了盆水放在他腳邊。 根據劇情設置,金小寒雙腳一碰到水就莫名其妙發脾氣,直接踹翻了盆子。但賀思嘉沒有選擇踹盆,而是重重往盆里一踩,水花飛濺,打濕他卷起的褲腿,也澆了吳臻一身。 導演喊停,吳臻擦掉下巴的水漬,抬頭看賀思嘉。 兩人對視,賀思嘉繃著臉說:“我認為金小寒就該這樣,他不會做踹盆這么符合正常人邏輯的發泄行為?!?/br> 吳臻沒說話,微微笑了笑,光影下,透著些與自身氣質相背的陰柔。 余楓就站在兩人身旁,聽到賀思嘉的解釋后點了點頭,“思嘉想法不錯,人物小傳沒白寫?!?/br> 賀思嘉有點兒得意,他寫好小傳后又重新研究劇本,當時就設想過這一段。 “但你表情不對,看哥哥的眼神過于挑釁,就像發怒前兆?!庇鄺鞣治稣f:“金小寒的怒氣應該是突然爆發,不需要層次遞進的?!?/br> 賀思嘉抿了抿唇,“我知道了?!?/br> 余楓拍拍他的肩,語氣欣慰:“你愿意用心就好?!?/br> 等正式開拍,余楓去了小棚,坐在監視器前拿無線對講機導戲。 賀思嘉調整好狀態,認認真真拍完這段戲,導演沒喊卡,吳臻依照劇情又去換了盆水。 這一回,金小寒已然平靜下來,他踩入盆中,盯著清水漫過腳背,快樂地動了下腳趾。 賀思嘉的腳很白,且不像大多數人那樣有不規則的曬印,就是完完整整一片白。 而吳臻因為化妝的緣故,裸露在外的皮膚比實際要黑上幾度,當他捧起賀思嘉右腳時,兩種顏色對比明顯。 ——強與弱,晦暗與純凈。 吳臻的雙手撫過賀思嘉腳踝,移向腳踵,再到腳背,他的力度其實很柔和,但視覺效果卻像在用力揉搓。 換另一只腳時,吳臻無意中擦刮到賀思嘉腳心,后者努力穩住面部神態,克服了因為怕癢而導致的身體反應。 “卡,重來一條?!?/br> 現場架的擴音器響起余楓的聲音,賀思嘉一愣,他應該沒有穿幫吧? 余楓從監視器里看出他的茫然,將人叫進小棚,關掉對講機,壓低聲音問:“怕癢???” 賀思嘉愣了愣,“有一點點,但我忍住了?!?/br> 余楓指著監視器上的畫面,“耳朵紅透了?!?/br> “……”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輕笑,賀思嘉回頭,見吳臻竟也跟來了。對方似乎心情不錯,眉宇間不再一派冷淡,又變回了親和熱情的模樣。 “哪兒癢?”吳臻調侃地問。 賀思嘉不想理他,只當沒聽到。 余楓視線游移在二人之間,片刻后說:“腳底板吧?!?/br> 吳臻忍笑點頭,“行,我會注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