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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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打量了會兒:“那米線也是得泡的。奶奶若要做過橋米線,用的東西可不止這點兒,還得有先煮的湯料,豬脊片,雞脯片,以及烏魚,腰片之類的,這還是葷菜,素菜中韭菜,蔥姜絲,芫荽,豆腐皮之類的……可多著呢?!?/br> 東淑聽如此復雜,眼中透出震驚之色,手中的雞樅掉了回去也不知道。 甘棠道:“這些少奶奶當然也知道的,你既然自己說了,還不去把要用的都找來備著?” 小丫頭忙答應了,便去廚下搜尋。 等那丫頭去了,東淑躊躇道:“甘棠,我先前真的做過菜嗎?” “當然了,奶奶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東淑嘆了口氣,她只覺著腦中一片空白:“也許慢慢的就想起來了?!?/br> 不多會兒,東西都陸陸續續送了來,東淑本來以為只是做一碗米線,一碟子菜而已,應該很簡單的,誰知道滿滿當當擺了一張大桌子。 小丫頭還說:“廚房里沒有烏魚跟筒子骨,我跟他們說了,要他們現出門去集市上找去?!?/br> 東淑震驚地看了她一眼。 小丫頭還不懂她的意思,以為她是怕耽擱了,便道:“奶奶放心,他們快去快回,一定耽誤不了奶奶的正經事?!?/br> 原來小丫頭剛才出去傳命拿東西,那廚房的人好奇問起來,就說起動小廚房的事,大家商議一陣,一致覺著是因為之前孫王兩個姨娘為了討好主子一起下廚,如今少奶奶自然也是同樣的意思。 東淑卻忙說道:“不用了,也不差這一兩樣的,叫他們別去了?!?/br> 丫頭呆了呆,忙答應著去了。 東淑怏怏回頭,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材料,一陣打怵。 甘棠瞧在眼里,便道:“奶奶多久不做這些了,且慢慢來,只別傷了手是正經,何況身子才好了些,可別再累壞了?!?/br> 東淑不語,她深深呼吸,仔細想了半晌,才抓了一把雞樅,甘棠早拿了盆倒了水,于是泡了雞樅,米線,又要熬湯。 熬湯本是要新鮮的肥雞加筒子骨的,如今沒有rou骨頭,幸而有一只白條雞,已經給廚房里處理過了,毛兒一概都拔得很干凈了。 東淑看著那光溜溜的生雞,換了好幾個姿勢,都無法將它抓起來,只覺著抓哪里都是不便。 甘棠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奶奶,這雞已經死了,不會再啄人了?!?/br> 東淑嘀咕了一句,手指戳到雞皮上,感覺黏黏濕濕涼涼的,嚇得立刻縮了手。 甘棠忍無可忍,便走過來替她把雞塞進了砂鍋里:“這不是很簡單的么?” 東淑笑道:“就是太簡單了我才不樂意干,你既然搶著干了也罷了?!?/br> 甘棠瞠目,看著滿桌上的東西:“那這些呢?” 回頭卻見東淑正提了那把刀,在比量怎么切菜,甘棠看著那鋒利的刀鋒跟她細嫩的手指相差咫尺,竟覺著心驚rou跳,忙過去小心勸她放下:“這些太簡單的少奶奶還是別做了?!?/br> 東淑道:“這個我會……” 甘棠無論如何不肯給她刀:“你只看著砂鍋罷了?!?/br> “這有什么可看的?”東淑不以為然。 誰知樂極生悲,動作中竟不小心把手碰在了guntang的砂鍋沿上,頓時燙得跳了起來。 甘棠急忙過來捧住她的手看究竟,卻見手背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怎么這么不小心?!” 東淑疼的淚汪汪的,又疼又惱,瞪著那咕嚕嚕冒熱氣的砂鍋道:“要不是千里迢迢帶回來的東西,看不把你砸了!” 又委屈地說道:“一定是那只雞……雖然不能啄人了,到底死的不甘,哼,還要再燙我一下才夠本?!?/br> 正在這時候,便聽門外有人笑道:“你是在干什么,在跟砂鍋和雞吵架嗎?” 東淑聽到這個聲音熟悉,立刻想到是誰,不由高興起來。 她一時忘了疼,忙跑到門口往外看去。 果然見臺階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么秋風瑟瑟的他還拿著一把烏金扇子,風流倜儻的,竟正是蕭憲,笑吟吟地看著她。 東淑擎著傷手,笑道:“蕭大人怎么來了?” 蕭憲道:“聽說你一直病著,不放心過來探望探望,如今看來像是已經大好了?” 甘棠在她后面探頭出來,提醒:“這個得快去涂一涂藥膏的?!?/br> 這一句提醒,東淑才“哎喲”了聲,覺的手背上燙傷處一陣陣火辣辣的。 蕭憲見狀上前兩步,低頭看了看,果然見她的小手上紅腫起來。 蕭憲一皺眉,把扇子斜插到腰帶里,握著她的手腕向內走去。 環顧周圍,見靠墻處有個水桶,里頭盛著半桶清水,蕭憲便握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內一浸! 秋天的水已經很涼了,東淑“嘶”了聲,不解地看向蕭憲。 蕭憲道:“你不知道嗎?若是燙傷了,立刻把手放進冷水里,是可以鎮痛的,以后也不容易留疤?!?/br> 東淑聞言,又察覺手上的確是沒有先前那樣疼的厲害了,便笑道:“蕭大人,你怎么知道這些?” 蕭憲說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倒是你,你不懂這些,又在這里忙什么?” 東淑支支唔唔說不上來。 蕭憲打量她的神色,笑道:“總不會是要‘洗手作羹湯’吧?” “不是的,”東淑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只是因為很久不曾做這個了,都忘了,所以要試一試?!?/br> 蕭憲笑道:“我還以為,這府內的人憊懶到不給你伺候飯菜的地步,逼得你自己下廚呢。幸而不是?!?/br> 兩個人蹲在水桶邊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像是很熟稔的人。 卻把甘棠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便跑到門口,叫了個過路的小丫頭,讓快去取點燙傷的藥膏來。 這邊兒東淑的手在冷水里泡了一刻鐘,道:“已經不疼了,是不是好了?” 蕭憲道:“哪里就好的這么快,不信你試試?!?/br> 東淑將手抽了出來,起初還好,過了片刻又是火辣辣的疼,忙又主動浸了入內:“果然不成?!?/br> 蕭憲道:“我看你的手也不像是個會cao持這些的,倘若不熟練,大可不必勉強。你難道不知道……隔行如隔山的道理?這廚房雖是煙火之地,但若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進來,便是危機四伏的地方?!?/br> 東淑愣了愣,道:“我、我以前做過的,只是不知怎么,在昆明大病了一場后,差不多就忘了,倒不是勉強?!?/br> “忘了?”蕭憲有些疑惑,“大???” 甘棠在后聽見,便道:“蕭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少奶奶先前在云南的時候,病了一場狠得呢,幸虧她福大,到現在妥妥當當的,已經是謝天謝地了?!?/br> 蕭憲回頭看了她一眼,又重看東淑,似笑非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忘了那些倒是不打緊,只別把自己是誰忘了就好?!?/br> 東淑抿嘴一笑,也不知怎么,見了他就覺著親切,她見甘棠在門口,便悄悄地靠近了,低聲道:“起初還真有些糊涂了,后來才慢慢的想起來?!?/br> 蕭憲看她眉眼靈動的樣子,雖知道不是meimei,可心里卻有一種憐愛之意自然而然的滋生:“我叫人送來的那些補品你都吃了嗎?” “都吃了,多謝蕭大人費心,可送那些就算了,怎么還送首飾呢,又是那么貴重的東西,我可承受不起啊?!?/br> 蕭憲道:“什么貴重不貴重的,只要你喜歡就行了?!?/br> 在甘棠跟東淑看來,蕭憲送這些東西,多半是為了那一套青釉褐斑瓷的緣故,但只有蕭憲心里明白,他不是為了那套瓷器,而是那天東淑救了病危的周老夫人。 這會兒燙傷藥取了來,這才將手從冷水中抽出來,帕子擦拭干凈了,厚厚地涂了藥膏。 東淑道:“在這里轉了半天,竟是什么也沒做成?!?/br> 甘棠忙道:“不是還有一只雞嘛,回頭再加些佐料便是了?!?/br> 東淑笑道:“機靈?!?/br> 甘棠又道:“這兒煙火燎灶的,不是說話的地方,少奶奶快同蕭大人到前面去才好。我在這里就行了?!?/br> 東淑看蕭憲一身鵝黃色錦衣,纖塵不染,竟似謫仙一般,讓他在這里熏著果然是委屈了,當下忙同他出來。 兩人往前而行的時候,侯府里有些丫頭經過見了,都忙退避。 蕭憲毫不在意,且走且問道:“大后天你有空沒有?” 東淑道:“什么事?” 蕭憲道:“我們老太太……自打上回好了后,總是惦記著,大后天是她的壽,你若是有時間好歹去一趟?!?/br> “我……”東淑才要答應,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我當然也想去,只是,只是說不定?!?/br> “怎么,真的有事?” “還要再看一看?!睎|淑勉強一笑。 蕭憲覺著她的神情有點異樣,便站住腳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 東淑不語。 沉默片刻,蕭憲道:“你不要多心,我對你并無所圖,只是……據我所知你在這京城里畢竟也沒有什么親眷的,我、我……” 他本來想說“我把你當成我meimei般看待”,可是說出口的話又有點別別扭扭的,便改口道:“所以我很想照顧你。畢竟一則是你成全我銅鏡成雙的情誼,另一件,就是我們老太太的事兒,你對我也是有恩的?!?/br> 東淑怔怔聽他說完,搖頭道:“那不過是歪打正著罷了。蕭大人不必放在心上?!?/br> 蕭憲道:“我自覺和你很是投緣……就像是、知己一般,所以才不在意那些世俗規矩之類,倘若我有什么可以幫得上你的,你只管開口?!?/br> 東淑笑道:“蕭大人能這樣看待我,便是我三生有幸了??扇绻銕兔?,豈不是‘挾恩圖報’了嗎?” “胡說,是我樂意的,我若不樂意,別說挾恩,就算挾天子也沒什么用!”蕭憲哼道。 東淑才笑道:“我知道了?!?/br> 手背上雖然上了藥,可仍是絲絲的疼。 她本以為雖然忘了“廚藝”的事情,可要認真去做,未必不能再想起來,誰知想的雖美,做起來仍是笨手笨腳很不適應。 幸而不算是大傷。 東淑心中躊躇半晌,終于道:“蕭大人,我的確有一件、有一件事,只是很難開口?!?/br> “越難開口的,我越有興趣,太簡單的哪里值得去做,”蕭憲笑瞇瞇地說,“你快說,我已經心癢難耐了?!?/br> 東淑的心頭本還有點沉重的,聽蕭憲這么急不可待的,卻不禁也笑了起來。 這日李衾同工部、戶部的兩位侍郎商議過更換軍備之事,命人送了兩位出兵部而去。 乘云進來換茶,打量他的臉色便問道:“主子,戶部終于肯給錢了嗎?” 李衾嗤地一笑:“你又知道了?!?/br> 乘云道:“連日來主子的眉頭都是皺著的,這會兒才有些展開,所以我才這樣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