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令_分節閱讀_66
“回木將軍,皇上天未亮就離開大營了, 現在人還沒有回來?!笨吹侥緞τ⑺坪跏怯屑笔乱獏R報,那個士兵不敢耽擱,如實告訴了木劍英。 “離開大營?”木劍英訝異。 身為皇上離開大營只身在外是很危險的事情, 何況冷燁連去哪里都沒有說。以冷燁考慮事情的周密程度,木劍英認為對方不該這么魯莽,除非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對方會至少要告訴自己一聲吧。 想到三天前那晚冷燁是騎著暮雪從外面回來的,問他去了何處對方也不說,木劍英冒出了個奇怪的卻又合情合理的念頭。 能讓冷燁反常的人和事很少,加起來也就兩個。人,不過韓蕭;事,不過韓蕭的事。 難道說……冷燁這幾次瞞著所有人都是去見了韓蕭?倘若如此,為何冷燁不告訴他呢?是因為另有隱情還是現在還未到明說的時候? 木劍英想不通,自從韓蕭出現后,這幾年來,木劍英越來越捉摸不透自家君主的心思了。 不過他并沒有時間在此推敲冷燁的心思了,之前去查探軍情的巡查兵很快就回來了,并且帶回來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慕白以及他從西疆帶回來的三萬慕家軍,而且現在已經到了大營外面了。 聽此,木劍英大喜,立刻出營迎接。 慕白的到來,對于現在的東祁大軍絕對是可以逆轉局勢的存在。以前在軍中與韓蕭關系最好并且接觸最多的人就是慕白,不僅如此,二人在用兵布陣上意見相通配合默契,可以說,慕白雖然不敵韓蕭,但在東祁卻是僅次于韓蕭的一員大將。 大營外,三萬名身穿白色軍服頭系紅色方巾的士兵隊列整齊,一路急行而來,聲勢之大,所過之處地上升起陣陣塵煙。 慕白騎著青虹跑在大軍的最前面,一身銀色鎧甲在朝陽的映照下仿佛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經過多年在西疆的風吹日曬,往日皮白膚嫩的青年已經不再,如今高坐馬上的男子皮膚是一種淡淡的麥色,陽光而強健,曾經只對韓蕭流露的溫柔如今也已經被時光收斂,眉宇之間都是沉穩和威嚴。 到達木劍英面前,慕白一拉韁繩,青虹低嗬一聲,穩穩地停了下來。 “慕將軍!”木劍英迎上去,笑道:“皇上說你會來,卻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br> 跳下馬,將韁繩交給負責喂馬的士兵,慕白笑了笑,道:“西疆地形復雜,很少有騎馬的時候,關鍵時刻還要看自己腿上的功夫。諾,弟兄們一路跑著來的,也就二十天就到了?!?/br> “二十天?”木劍英微愣,二十天前冷燁他們也還在來西月的路上。 看木劍英詫異的表情,慕白就猜到冷燁定是沒有對他說了,于是解釋道:“早在皇上決定御駕親征時就已經傳書給我了,只不過西疆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才耽擱了些日子,到現在才來?!?/br> “原來如此?!蹦緞τⅫc頭,道:“兄弟們一路奔波肯定都累了,快進營休息吧。你的軍帳皇上早就安排好了,隨我來!” 慕白一邊跟著木劍英走著,一邊看了下大營里的情況,發現一直沒有看到冷燁出現,于是道:“木將軍,怎么沒有見到皇上?” 冷燁不在軍營的事木劍英不知要不要對慕白說,不過慕白是自己人,說了也無妨,于是他道:“皇上天未亮時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br> “出去了?”慕白皺眉,“皇上不會不知道兩軍交戰,他在此時獨自出去是很危險的事情吧?!鳖D了頓,他復道:“皇上可說去了何處?” 木劍英搖頭:“慕白,你今日才到,有件事恐怕還不知道?!?/br> 慕白問:“什么事?” “韓蕭……出現了……” “什么?韓蕭回來了?!”韓蕭失蹤的事慕白已經知道了,剛才聽木劍英說”出現“,他誤以為木劍英是說韓蕭也在大營,眉間有了幾分喜色,他問道:“他在哪兒,三年未見,我還真有點兒想他了?!?/br> “不是回來……”木劍英望著喜上眉梢的慕白,有些為難地道:“而是……他是以西月主帥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的。我以為皇上叫你來就是為了韓蕭呢,他現在變得很奇怪,好像已經不記得曾經的事了?!?/br> 進帳后木劍英將這幾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慕白,并且將三天前冷燁同樣獨自在深夜離開軍營的事告訴了他。 得知事情經過后,慕白微微擰眉,他低頭似乎在看著地面的某一個角落,實則只是在出神而已。每次遇到什么想不通的問題,他都會如此。稍稍沉默后,慕白道:“皇上不在大營這件事最好不要聲張,一方面免得將士們擔心,另一方面以防西月知道后借此興亂,萬一皇上落在他們手中就麻煩了。一定要派人多多注意池邊月那邊的動作,直到皇上回來?!?/br> “皇上就算離開也不會太久的,天黑之前就應該回來了?!蹦緞τ⒌溃骸吧洗我簿碗x開了一晚而已?!?/br> 慕白輕輕吐了口氣,緩緩道:“不,木將軍,直覺告訴我……事情怕是沒有這么簡單?!?/br> *** 韓蕭醒來的時候,全身如散了架一般都是痛的,腦中大多都是空白,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從青峰崖上跳下來了,下落的過程中有好幾次撞在崖壁上長著的樹木和壁面凸起的巖石上,現在肋骨有好幾處都是疼的。 緩緩睜開眼睛,卻被一片亮如烈焰的淡金色光芒刺痛了雙眼,“唔……”雖然韓蕭不適應地立刻閉上了眼睛,眼角還是流下了應激性的眼淚。 怎么回事?眼睛怎么會那么難受,那道刺眼的強光是從何處來的? 不對?!自己不是失明了么?! 韓蕭一驚,忙試著再次睜眼,這次他先是瞇著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視線中霧蒙蒙的一片亮白。雖然還是不受控制地流眼淚,但韓蕭慢慢適應了些,然后將眼睛睜得更大些,一點點適應著這突如其來的強光。 待他完全睜開眼時,白霧逐漸消散,他慢慢看清了一切,那片刺眼光芒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天上的太陽。 難道摔了一下,把他的眼睛摔好了?! 韓蕭還沒有來得及細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午的陽光讓他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有些刺痛,抬起手,韓蕭想要拿手背遮一下,卻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正與另一個人的手拉在一起。 瞇著眼睛適應著光線,韓蕭緩緩轉過頭向身邊看去。 入目的是大片的如血的紅衣,然后是一張絕美的卻毫無血色的臉,以及……刺目的銀白。 銀發如雪,寸寸成殤。 冷燁躺在韓蕭身邊,胸口已經看不到起伏,血色的紅衣因為鮮血的浸染變成了暗紅色,本就過分白皙的臉色如今已經蒼白到透明,唯有下頜上干涸的血線看起來觸目驚心。束發的玉冠在墜落懸崖時被摔碎了,如今他滿頭銀發鋪散在地上,襯著那紅衣,有著讓人絕望的凄美。 大片的銀白刺痛了韓蕭的眼,比那陽光更甚。墜崖前發生的一切,包括那些記憶深處的碎片,終于再次填補了韓蕭大腦中的空白。 望著身邊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的人,韓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恐懼。 “冷燁!”韓蕭忍著全身的痛楚吃力地翻了個身,爬著到了冷燁的身邊。見對方雙眼緊閉,呼吸輕到已經完全覺察不出了,伸手扣上對方的脈搏,發現還有輕微的跳動后,韓蕭才確定了對方依然活著。 冷燁還活著! 韓蕭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上天眷顧,四年前他墜崖卻能生還,如今再來一次,他竟然依舊活著,不僅如此,就連冷燁,都還有脈搏。 他可是韓蕭曾經最愛,最想保護的人啊。 “不……冷燁?!表n蕭吃力地將冷燁拉入自己懷中,撥開冷燁臉上一縷沾了血水的銀發,韓蕭撫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一遍遍喚著:“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你來了……還有我們,我們的一切……你睜開眼睛看著我啊冷燁!” 濕涼的淚水緩緩而落,幾分咸澀,滑入冷燁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