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令_分節閱讀_18
接過木匣打開來,只見匣子里鋪墊著厚厚一層紅綢絲絨軟墊,上面是一塊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通體碧綠的玉佩。整個玉佩呈水滴狀,卻沒有一絲打磨的痕跡,如果他沒有看錯,這塊玉應該是天然的一整塊。玉佩的下部墜著紅色的瓔珞,瓔珞上還穿著大小不一的彩色爍石,看起里就十分討喜。 不過玉佩這種東西對于武將來說,并不是特別合適吧。 冷燁搖搖頭,把木匣還給了王公公。 “皇上可看仔細了?”見冷燁不滿意這塊玉,王公公笑著把玉從盒子里掏出來拿到冷燁眼前,道:“您現在再看看,它和剛才有什么不一樣?” 能有什么不一樣,不就是一塊天然的碧玉么。冷燁不以為意,但因為玉就在眼前,他還是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卻讓他認定了這件就是將送給韓蕭的禮物。 因為對著陽光的時候,那塊玉的中心顯現出一些顏色稍淺的花紋,淺色的線條連成一片,形狀就像一只凌空躍起的麒麟。 “這是……”再次拿過那枚玉佩,冷燁的眼神明顯很不一樣,帶著一絲訝異和驚喜。 王公公見有戲,立刻回道:“這塊玉咋看之下普通的很,其實內里另有玄機!它有個獨一無二的名字,叫麒麟佩!” “麒麟佩……”冷燁重復一遍,指腹摩搓著那塊玉佩,觸手生溫,瑩潤剔透,色彩斑斕的爍石隨著瓔珞的擺動熠熠生輝,的確不可多得。 “麒麟佩貴不在它的價值,而是它的寓意?!蓖豕谝贿叺?“雖然天然的美玉寶石的確珍貴,但也絕非獨一無二。只這麒麟佩,世上只此一塊,而且麒麟是仁慈和吉祥的象征,是祥瑞之獸,保平安、祝長壽,它只在太平盛世出現,集祥瑞寓意于一身,神性通靈顯貴,能佩戴它的必定是賢良之臣?!?/br> 保平安,祝長壽…… 在此后的很久一段時間,每當冷燁看到韓蕭腰間懸著的那塊麒麟佩時;或者是多年后的更長一段時間,當他在深夜固執而又堅定地拼湊著那塊玉的碎片時,總是在想。 當時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種心態決定送這塊象征平安長壽的玉佩給韓蕭的,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只是要利用那人的話,是不是獨一無二又有什么關系,能不能平安長壽又有什么重要? 第17章 長慶 華燈初上,長慶宮。 清幽的宮院,沒多少金碧輝煌斑斕多姿的裝飾,灰色的磚瓦看起來不過是與普通的農家大戶相差無幾。 原是先皇一位廢妃所在的冷宮,如今已經空置多年,被冷燁拿出來收拾一番把韓蕭安置了進去。 本想還像原來一樣讓韓蕭住在承乾宮,然而曾經在一起近五年的時間韓蕭已經對承乾宮的布置太過熟悉,所以他才特意收拾了一座韓蕭從沒去過甚至連宮里都沒幾個人會去的冷宮。 并取名“長慶”,寓意平安喜樂,長慶一生。 丫鬟仆役全部換成生面孔,就是為了防止韓蕭起疑。但是冷燁卻忘記了,他將所有與那人之前的生活有聯系的東西全部換過新的,卻唯獨忘記換掉他自己。 回宮已有五日,韓蕭沒再問過冷燁自己身在何處,或者他心里清楚,就是自己問了對方也不會說罷。 奏折全部被冷燁搬來長慶宮批閱,只為了能每天都有足夠的時間陪在那人身邊,哪怕韓蕭從來不會主動跟他說話,但冷燁只要能看到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韓蕭身上的外傷早在回宮時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太過刺眼,尤其是臉上從左眼一直延伸到右下頜的那道刀傷,每次換藥時看在冷燁眼里幾乎讓他的心都跟著抽搐。 藥是冷燁親手換的,特制的袪痕膏,能讓那些疤痕變淡甚至消失。 冷燁知道韓蕭不會在意那些疤痕,但是他在意??粗切┛v橫交錯的疤,腦海就好像有無數小人兒在嘲笑他曾對那人犯下的過錯,讓他無法面對韓蕭。 然而對于冷燁來說最難熬的時光卻不是換藥,而是韓蕭每日數次的毒發。 如同瀕死之人一般,灰敗的臉色、猩紅的雙目、暴起的青筋、不斷抽搐的身體、壓抑的□□聲和低吼…… 每毒發一次,韓蕭的精神就會變得更差些,短短五日,他已經瘦的臉頰深陷皮包骨頭,再看不出曾經的樣子。 冷燁已經記不清自己從何時起再沒睡過一次好覺,而自從韓蕭回來后他更是日夜提心吊膽不敢有絲毫大意,往往守在韓蕭床邊一坐就是一夜,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望著對方出神。 有過去的回憶,也有未來的想象。 然而不管如何,結果卻只有一個,就是他會悲傷的用手掩面,任如泄洪般的淚水肆意橫流,低聲嗚咽,在深夜。 韓蕭因為白日折騰的太久太累,晚上與其是說在睡,倒不如說是昏迷。自然聽不到床畔對方的嗚咽聲,而冷燁更不會在他醒著的時候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張太醫說了,像罌粟這種東西,藥石枉顧,唯有戒賭之人自己意志堅定才有希望,而韓蕭現在正是戒賭的關鍵時期。 有幾次張太醫見韓蕭如此痛苦,也曾勸建冷燁讓他給韓蕭一點罌粟緩解痛苦。 但冷燁當時鐵青的臉色讓他不敢再提,只得將大大小小凝神靜氣的安定藥物送來,幫助韓蕭穩定毒發時狂暴的情緒。 方才韓蕭剛毒發過一次,現在昏昏沉沉睡下了。為了不使他傷到自己,在他發作時冷燁照常將他整個人都用繩子捆起來,如今解開繩子后手腕腳腕卻已經全部是青紫的痕跡,甚至有幾處還滲著血絲。 拿了傷藥倒在那些被勒出來的傷口上,冷燁坐在床邊輕輕為他將藥膏揉開,然后開始為韓蕭的雙腿按摩。 兩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有活動,韓蕭小腿上的肌rou已經開始有了萎縮的跡象,太醫說了,如果不強制性的通過按摩幫助他的血液循環讓肌rou活動,日后就算他腿骨上的傷好了,也很難像以前一樣行走跳躍。 纖長的手指有章法地在韓蕭的小腿上揉捏按壓著,時不時抬起他的腿讓骨頭也輕微活動一下促進血液循環,冷燁臉色的表情嚴肅而認真。 紅艷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細的直線,冷燁手指靈活,力道盡量控制的恰到好處,太重恐傷到韓蕭,太輕又怕沒有效果,如此一來,卻是費時費力,一次按摩做下來,竟讓他在深秋的季節汗流浹背,額角細密的汗珠閃著晶瑩的光。 顧不得擦一下汗水,他又去打了熱水為韓蕭擦身子。毒發時韓蕭因為掙扎也出了不少汗,如果汗液粘在身上肯定不好受。 等一切忙完卻已經是接近子時了,而早朝時留下來的奏折還沒有批閱。拖著略顯沉重的雙腿走到外殿的書案后坐下,冷燁提筆開始批閱奏折。 依舊是有人旁敲側擊地在提醒他,兵馬大將軍一職應該盡快找人來做,雖然一月前經過冷燁的威壓,朝中不敢有人再提及讓莫云峰頂替韓蕭的位置,卻擋不住他們字里行間的暗示。 除了木劍英之外,朝中沒有人知道韓蕭已經回來了,連慕白都不知道。 自然,就算他們知道了,現在韓蕭已經失明,躺在床上形如廢人,那些人為了一己之私也不會繼續支持韓蕭。 那又如何?冷燁已經決定不管將來韓蕭能否痊愈,他都不會再讓韓蕭動那些兵器,更不會讓他踏進軍營一步。但是兵馬大將軍的位置,他也沒打算給莫云峰,或者是除韓蕭之外的任何人。 只手按著眉心想趕走揮之不去的疲憊,冷燁擱下筆目光不自覺地望向通往內殿的門,韓蕭就在里面呢,那人正睡著。 像以前一樣,對方在睡覺,而他則在批奏折。唇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冷燁收回視線從桌角的一個絲絨小匣子里倒出一些大小不一的綠色碎片。 被韓蕭摔碎的麒麟佩的碎片。 有幾塊大些的已經被他拼好了,用金線修補的裂痕,翠綠中帶著絲絲金黃,雖然沒有之前的靈秀,卻也算大氣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