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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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裁柳葉霜染鬢,春秋又幾載。山中歲月寄相思,不見人歸來。 紀曉芙曾以為這六年的時光會很漫長,但再回首時,突然驚覺不悔已然快有她胸口高了。那年她與楊逍分離,先回了漢陽家鄉。她最終還是沒有邁入家門,只遠遠看到父母都還建在,偷偷打聽到他們一切安好,便帶著不悔繼續往淮西江北而行。 她不知道為何楊逍要讓她到舜耕山,只是她一路行來,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何處有山,何處是水,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人指引。最終到了舜耕山腳下,這里山林秀美,鳥語花香,景致十分可喜。她領著不悔尋到山谷中一處小村落,在僻靜的地方結廬而居。當地的樵子鄉民大多純樸和善,她母女二人落腳在此,種些瓜菜度日,過得十分清凈安寧。紀曉芙十分適應這里的生活,許是比起草原來,這里畢竟氣候宜人多了。 她從離開襄陽時便察覺到有一位吐蕃武士一直暗暗跟著他們。那武士的模樣打扮十分眼熟,她知道,那是真正的赤穹多吉,奉了楊逍的命令前來保護她們母女。直到她們最終在舜耕山安定下來,他也沒有離開,換了當地村民的衣衫,時常出現在附近。那吐蕃人每兩個月都會給她送來一封信。信上的落款總是知名不具,內容也是寥寥幾筆,簡述近況安好,卻已讓她覺得滿足。 時間也不知是因為有所期盼而過得更快,還是因為有所思念而變得煎熬,日子就這樣隨著一封封信箋悄然劃過。直到一年多前,那吐蕃人送上最后一封信,信中言道他要閉關修煉一段時日,待他出關之時,便是夫妻團聚之日。 這日一早,紀曉芙領著不悔到鎮上買布,這孩子一天天長得倒快,得為她裁作新衣衫了。女兒眉眼像自己,鼻子嘴巴卻更像爹爹,尤其是淘氣時笑起來,那張狂的樣子簡直和他一模一樣。她領著不悔,一步步來到山腳下熱鬧的小鎮,墻角佛光小劍的標記如新,那是宿命注定的印痕。當她邁進鳳陽城中的臨淮閣酒樓時,便再次踏上了前世命運的軌跡。 張無忌守在爐前,藥罐中咕嘟嘟地冒著白汽,他嘆了口氣,胡先生已病了好幾日了。門外草棚里傳來的哀聲痛呼不絕于耳,明明他已按照胡先生的藥方給眾人治病療傷,起初也頗見療效,為何這幾天又反反覆覆了呢 。他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這時紀曉芙走過來輕聲問道:“無忌,怎么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張無忌回頭道:“紀姑姑,你再讓我把把脈?!?/br> 紀曉芙于是坐下,她與眾人被金花婆婆所傷后,帶著不悔一路找到這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她聽說這胡醫仙非明教中人不治,心想這一定是那位與華山鮮于通有仇的胡先生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么多年,自己也來找他求醫。隨后又遇到張無忌,原來他竟是武當張五俠和天鷹教殷小姐的孩子。她聽了無忌訴說身世,知道他父母在武當山上被幾派人合圍逼迫,為了不肯泄露謝遜的下落,雙雙自盡身亡。 紀曉芙心中惋惜:“張五俠當真高義,那謝遜本是明教中人,他也肯為他付出性命,令人欽佩。張夫人鶼鰈情深,不肯獨活,也叫人心酸?!敝皇窍氲剿苏笆馔?,最終沒能有好下場,留下無忌孤苦一人,不由暗自心驚。又見無忌小小年紀,飽受病痛折磨,卻還是這般樂觀勤奮,心中對他十分喜愛憐惜。 只聽張無忌道:“紀姑姑,你的脈象又變得時澀時滑,傷勢反而加重了,你快回去歇息,回頭我把藥送到你房中,你明日早起便立即服下?!?/br> 紀曉芙抱了抱他,說道:“好孩子,辛苦你了,紀姑姑運氣好,遇到你這么聰明能干的小國手,別著急,病情反復總是常見,你也早些睡吧,明日再鉆研也是一樣的?!?/br> 張無忌點點頭道:“我一會去給胡先生送藥,再去請教他一下,然后就休息了?!?/br> 紀曉芙笑笑,撫了撫他頭發,自回房去了。不悔早已睡著,她躺在床上,覺得心跳忽重忽弱,的確感覺不好,模模糊糊間做起夢來。她夢到師傅和武當眾人把楊逍團團圍住,她夾在中間。這邊是師傅嚴厲痛惜的呼喚,那邊是他哀傷憂郁的眼神。最終楊逍一掌打傷了師傅,卻又被殷梨亭一劍刺中心臟,她從夢中驚醒,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再一轉頭,只見一個黑影立在桌前,正往蠟燭中撒些什么粉末。 她一驚,這時張無忌從外面闖了進來,口中還喊著:“紀姑姑,不好了,姑姑……”無忌看到那黑衣人,兩人都是一愣。紀曉芙已飛身從床上躍起,點中那黑衣人背心兩處xue道,一把扯下她面上黑布。 接下來便是一片混亂,待紀曉芙和張無忌總算搞明白胡青牛夫婦之間較量斗法的荒唐事之后,金花婆婆如期而至。胡青牛夫婦雙雙毒發,逃過一劫,當晚便與張無忌告別,離開了蝴蝶谷。 紀曉芙再次回到房中時,只覺得頭重腳輕,不過她知道沒有王難姑再搗鬼,無忌很快就能醫好自己,是以也不擔心。她想待自己傷好,也該回舜耕山了,把無忌一起帶上,這孩子孤苦伶仃,也不知他的寒毒還能撐多久。眼看六年之約將至,等楊逍來了,或許能想到辦法醫好他。只是一年多了,一直沒有他的只言片語,她問赤穹多吉,那吐蕃人總是回答:“左使大人閉關中,一切順利,請夫人莫要擔心?!?/br> 怎能不擔心呢,她嘆了口氣,緩緩摸向頸中系的絲絳,卻摸了個空,她一直貼身佩戴的鐵焰令不見了!紀曉芙心中一慌,難道是方才拉扯王難姑時掉落了。于是下床四處尋找,可將房中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想或許是掉到外面了,又匆匆出門轉了一圈,只是黑燈瞎火的,一時也不見蹤影,只好等天明再說。 接下來的幾日,她和張無忌給胡青牛夫婦立了假冢,無忌繼續替眾人醫治,待眾人傷愈離開,他的寒毒卻又發作了。紀曉芙本想帶他回舜耕山,眼下卻走不得。她每日悉心照顧無忌,看他被毒傷折磨的痛苦不堪,還會給自己施針開藥,不由傷心難過。張無忌反而安慰她說:“紀姑姑,你別傷心,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紀曉芙聽了,沉默半晌道:“這是《莊子南華經》里的話,難為你小小年紀,竟懂得這些,是你太師傅教你的?” 張無忌搖搖頭,忍著徹骨的寒意微笑道:“是我爹教我的,紀姑姑,其實我早些死了,便不用再受這般煎熬,還能見到我爹娘,跟回家了也沒甚分別?!?/br> 紀曉芙心中一痛,轉過身去擦了擦眼淚。不悔趴在床前哭道:“無忌哥哥,你不要死,我舍不得你死,你這么好,天上的神仙不會讓你死的,你爹爹mama也會保佑你,你快快好起來,我叫娘給你買糖人兒吃!” 張無忌笑道:“好,無忌哥哥一時還死不了,還要再陪不悔meimei抓蝴蝶呢!”他果然得胡青牛真傳,喝了幾天藥,病情又好轉起來。 紀曉芙慢慢放下心來,可鐵焰令始終未能尋到,她翻遍了整個醫廬,問了不悔和無忌,都不見任何蹤跡。她心中暗暗擔憂,只盼別是被有心人撿去了,若是對楊逍不利就糟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終于到了這一天,她帶著不悔下山采辦,回來時路過胡青牛夫婦的墳墓,遠遠看到金花婆婆去而復返,正站在那里和張無忌說話。她心中一驚,連忙附在不悔耳邊說道:“不兒乖,你先自己悄悄回去,那邊有個惡婆婆,可能會對無忌哥哥不利,娘要去救他?!?/br> 不悔聰明伶俐,知道眼前情況危急,點點頭,也摟住紀曉芙的脖子在她耳邊輕聲道:“娘,那個婆婆壞的很,你要當心哦!”說完,便獨自一人往醫廬方向跑去。 紀曉芙定定神,她知自己遠不是金花婆婆的對手,但絕不能不管張無忌,正要邁步向前,忽然腦后一麻,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等她再度醒轉過來時,發覺自己被人點中了xue道,身上蓋了些茅草,藏在房梁之上。下方屋內有說話聲傳來,她無法動彈出聲,只得從房梁間隙處望下去,卻是陡然一驚。屋內站著丁敏君等峨嵋弟子,而為首一人一身紫色袍衫,頭束高冠,面向這邊而立,那面容赫然正是自己的師傅滅絕師太! 十年未見,紀曉芙看著師傅兩鬢已隱隱泛白,心中酸澀,卻聽她開口道:“敏君,你來問她!” 丁敏君躬身道:“是,師傅!紀師妹,師門中第三戒是這么?” 紀曉芙這才悚然發覺下方峨嵋弟子中有一人身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衫,發式身形無不相像,正微低了頭站在那里,只不過背對著自己,看不見容貌。那人聽丁敏君提問,唯一遲疑,踟躇著沒有開口。 丁敏君又接著問道:“第六戒又是什么?” 那人還是沒有回答,丁敏君冷冷一笑:“紀師妹,我派戒yin邪放蕩,戒心向外人,倒反師門,這些你該不會是都忘了吧?那你可還記得違戒者該如何處置?” 那人終于開口說道:“師傅,弟子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紀曉芙聽那人說話雖和自己聲音有幾分相似,但低沉暗啞,倒仿佛是被傷了嗓子似的。 下面那“紀曉芙”低聲把她和楊逍之事說了一遍,滅絕師太聽完,沉吟半晌,面上顯出憐惜的神色,說道:“這事原不能怪你,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苦頭,方才與金花婆婆相斗,我看你功夫也沒落下,只是她內力強出你許多,倒讓你被震壞了肺脈喉管,無妨,過幾日便能養好?!?/br> 丁敏君在一旁見到滅絕師太竟沒有怪罪紀曉芙的意思,心中暗恨,面上卻不顯,只說道:“紀師妹,你帶的那個小女孩可是和楊逍所生?” “紀曉芙”低聲稱是,滅絕嘆道:“這事也的確非她所愿……” 丁敏君卻笑道:“這可不一定,紀師妹,我那日沒聽清你喚你女兒的名字,你今日能親自告訴師傅嗎?” 那“紀曉芙”輕聲答道:“弟子的女兒叫作不悔!” 紀曉芙在房梁上看到丁敏君面上露出嘲諷得意的表情,看到其余師姐妹或惋惜或鄙夷的眼神,又看到滅絕師太面上怒容一閃而過,隨摒退眾人,讓她們在外面等候。她一時腦中紛亂,心中越來越茫然,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如此熟悉。 滅絕師太取下食指上的掌門指環,問道:“曉芙,你知道這是什么?” 那“紀曉芙”默默注視著黑色的玄鐵指環,沒有出聲。滅絕師太繼續緩緩說道:“只要你幫師傅辦一件事,這掌門指環就屬于你了?!?/br> “紀曉芙”低下了頭,輕聲道:“曉芙不敢?!?/br> 滅絕師太忽然殷切地望過來:“曉芙,你是為師最寄予厚望的弟子,聰明機智,武功天賦,你這些師姐妹沒人能比的上。這次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只要你找到楊逍向他示好,趁他不防把他殺了,為你師伯報仇,事成之后你回到峨眉,倚天劍還有掌門之位就都是你的!” 那“紀曉芙”靜靜地說道:“師傅,這并非名門正派作為?!?/br> 滅絕師太氣急敗壞道:“對付jian邪小人,哪有道義可言,除魔衛道,用什么方法都行!” “紀曉芙”抬起頭,望著滅絕師太的雙眼緩緩說道:“楊逍并沒有殺死師伯,他也不是jian邪小人!” 滅絕師太驚怒交加,喝道:“你是不是被那楊逍迷惑住了,敢這樣和師傅講話!” 那“紀曉芙”慢慢跪了下去,雙眼卻直視前方。滅絕師太厲聲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殺還是不殺?” “紀曉芙”道:“弟子恕難從命?!?/br> 滅絕師太見她冥頑不靈,憤怒痛惜到了極點,顫聲問道:“死也不殺?” “死……也不殺!” 這一句“死也不殺”猶如石破天驚,紀曉芙心如重捶。一剎那,無數的畫面如同潮水一般涌進了腦海,一幀幀,一樁樁,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眼見師傅緩緩抬起了手臂,口中說道:“你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我不能讓你一錯再錯!” 滅絕師太袖袍飛揚,內力帶起周身事物為之搖晃震顫。紀曉芙認得這一掌,乃是本派絕學“佛光普照”,只此一招,平平淡淡,但不論拍向何處,都包含了師傅全部峨眉九陽功的威力。她一掌落下,正中身下所跪之人的頂門,后者瞬間癱軟在地。 紀曉芙的眼淚潸然而下,爬滿了面頰,她在心中撕心裂肺地狂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跪在那里的人明明應該是自己,說“死也不殺”的人明明應該是自己,被師傅一掌拍死的人也明明應該是自己!那個人究竟是誰?他還能是誰?!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此刻是生是死,為何腦中會有不同的記憶,她思緒凝滯,只看著下方癱倒在地的人,心中恐懼到了極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到門外貝師妹的聲音:“師傅,找遍了醫廬,并沒有找到那小女孩,可能已經逃出谷去了?!?/br> 滅絕師太嘆了口氣道:“這可能就是天意,想來一個小女孩也生不出什么事端,由她自生自滅罷了?!?/br> 紀曉芙這才反應過來:“不悔,我怎么忘了不悔,千萬不能讓師傅她們找到不兒!”她正自焦急,不多會兒卻見張無忌領著不悔跑了進來,兩人撲在那“紀曉芙”身上哀哀痛哭。 “紀曉芙”微微醒轉,她從懷中摸出那塊鐵焰令牌,費力地對張無忌說道:“無忌,拜托你……幫我把不悔送到昆侖山坐忘峰……她爹那里……她爹爹是明教光明左使……楊逍……” 不悔又驚又怕,只會大哭:“娘,我不去,娘,我只要我娘!” 張無忌也是悲痛萬分,含淚答允道:“姑姑,你放心吧,我無論如何也會辦到的?!?/br> 那“紀曉芙”抬手摸了摸不悔的臉頰,嘴唇不住地翕合:“好孩子,別怕,你爹爹會像娘一樣好好照顧你,他和娘一樣疼愛你,娘會一直看著你們……” 她聲音逐漸降低,慢慢再也聽不見。張無忌探她鼻端心口,已然沒了氣息。他和不悔趴在尸身上哭了好久,這才出去挖了個坑,把紀姑姑的尸首埋了,想著明日還要做個墓碑。兩個小孩再回到醫廬時,又是驚嚇又是傷心,都已是精疲力盡,很快相擁著睡著了。 紀曉芙卻一直無法動彈,她看著不悔傷心的模樣,心痛無比,腦中卻還是一團紛亂,暗想:“我有印象,的確是托付無忌將不悔送到楊逍那里,后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忽然又仿佛重活了一次,經歷了許多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我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她心中更是恐懼另一件事情,淚水早已把衣襟浸濕:“不會是他,一定不會是他,否則為何他還會讓不悔去找自己!” 紀曉芙拼命運功,不顧自己胸口氣血翻涌,終于在半夜時分沖破了xue道,一時手足發麻,從房梁上跌落下來,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伤櫜坏锰弁?,飛快地爬起來向外奔去,一直奔到胡青牛夫婦的墓旁,見那里果然新隆起一座墳包。 紀曉芙撲了過去,一面哭,一面發了瘋似的用手去刨那黃土,口中不停說道:“楊逍,一定不是你,不可以是你!” 她拚命的挖著,終于挖到了那具尸體。她顫抖著伸出手,拂去那人面上的塵土,在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頰上摸索,從鬢角處輕輕揭下一張柔軟的面具。她忽然閉上眼,不敢去看那面具下的臉龐,把頭埋在膝間,身子不停的發抖。 可耳畔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曉芙,你曾說過,除非黃土一抔,今生再不見君顏。此刻誓言已破,為何還不肯看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