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紅棗燉燕窩
第二天清晨。 許朝暮還側躺在柔軟卻并不熟悉的床榻上,意識雖漸清醒過來,卻睜不開眼。 頭腦昏昏沉沉地還帶著點兒宿醉的暈眩,身上也覺著酸疼疲憊懶懶地根本不想動彈。 雖然不睜開眼睛,她卻能隱約感覺到屋內的光線,應已天亮,只是時候應該還早。 安靜的房間內有很輕的布料摩擦過的聲音,聽著……像是有人正在穿衣服。 李承澤醒來之后輕手輕腳地起身自己穿衣,盡可能不打擾睡著的許朝暮。等穿戴妥當又小心洗漱過后,離開之前頓了頓轉回屏風后面,正瞧見許朝暮的眉頭動了動,嘴巴也輕抿了一抿。 李承澤無聲地笑了笑,站在原地又看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去,在床邊坐下俯身過來,一只手幫她輕理了理鬢邊的碎發,聲音放得很輕,還有晨起未散的沙?。?/br> “累壞了,不想起?” 許朝暮睫毛顫了顫,卻還是沒睜開眼睛,也仍舊側躺著沒動彈。 他起身的時候就小心地給許朝暮掖過一次被角,這會兒又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拉,將床榻上埋在被子里的人裹得更嚴實了兩分,而后瞧她這個樣子,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李承澤是了解許朝暮的,被他發現醒了之后,怎么也不會還硬撐著裝睡。這會兒還閉著眼睛躺著不動彈,大概…… 是真的疲憊,也是真的……不太舒服。 雖然盡力試圖將她此刻的不舒服歸咎在不知分寸飲酒的宿醉之上,李承澤心里還是明白……這里面很有一份他的“功勞”。 “……今日有大朝會,使團剛剛歸來要論功,春闈也要準備起來了……”李承澤壓低了聲音湊在她面前,細細地看著她:“朝會要去,宮里……我也得去一趟?!?/br> 許朝暮一動不動,眉頭雖然還微微蹙起,臉色卻還算紅潤。 李承澤又看了她半晌,嘆了口氣:“一會兒我讓人燉些燕窩……喜歡用雪梨還是紅棗?雪梨潤喉……咳咳,要不還是紅棗吧,桂圓紅棗……就當補補身子,等你起身后多喝些,嗯?” 許朝暮睫毛顫了顫。 李承澤覺得她臉色好像又紅潤了一點兒。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了一個輕吻:“……好好歇著……等我回來?!?/br>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繞過屏風出去,盡可能小心地推開門。 門扉重新合攏的輕響之后,臥房之內重新陷入有點兒昏暗的寂靜。 床榻上側躺著的許朝暮睫毛顫了顫,似乎努力了一下,還是沒睜開,默默地……又睡了過去。 還真是累得很……也不舒服得很…… …… 李承澤再次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 清早出門,傍晚方歸,朝上事一如所料,有使團完成任務歸來的慶功,也有對接下來春闈的安排。稍微讓人有點兒意外的是……雖有不少人在各種勢力的示意之下推選范閑作為春闈主考,但陛下卻只說了過兩天再議,而沒有直接定下范閑。 在那之后范閑又被召進了御書房,這一回陳萍萍也在,甚至范閑的父親范建也硬要跟范閑同去。 李承澤進宮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自然不會在慶帝召了范閑之后離開,就等在了御書房門外,那時候…… 太子離去前看他的眼神頗為復雜,其中的疑慮并不摻假。 李承澤想,這一回他要見陛下說的事,太子應該還真猜不到。 只是…… 李承澤在被晾了許久,過了午膳時間之后才被召了進去,那時陳萍萍范建還有范閑都還在一旁,但李承澤只猶豫了一下,還是跪下請求…… 但,未能成功。 他不算意外,卻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 等他回到府邸,進門沒走多遠就覺得…… 氣氛好像不太對。 李承澤皺了皺眉,加快了朝后院臥房方向走的速度。 半路上卻遇到了背著包袱抱著羊駝的柴藤。 “殿下?!辈裉俳袢湛蠢畛袧傻哪抗庥心敲袋c兒復雜,好像帶著點兒尷尬又好像透著點兒憤憤,臉上倒還微笑著:“小姐已經回來了,柴藤也要帶羊駝回許宅了?!?/br> 李承澤多看了柴藤一眼,完全沒理會她懷里正沖他呲牙的羊駝……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朝暮呢?” 花燭不在這兒,而柴藤也沒道理會丟下許朝暮自己收拾包裹離開,除非…… 柴藤咧了咧嘴角:“小姐……喝了您讓人特地準備的桂圓紅棗燉燕窩,就跟花燭先回去了,我稍慢了一步,有些東西要收拾一下?!?/br> 李承澤的眉頭鎖得死緊,而后轉過身便朝外走,幾步跳上而來還沒來及拉回去停下的馬車上。 好在……他沒真直接走掉,還記得捎上抱著羊駝的柴藤。 大約是感覺到李承澤的急迫心情,今日從二皇子府邸到許宅的這段路,馬車趕得格外快些。 來開門的是花燭,瞧見李承澤并不意外,行禮之后就讓出了路,然后去把一回到許宅就要掙扎著要撒歡兒去的羊駝從柴藤懷里抱出來……拉著柴藤,無視了一并跟進來的謝必安,轉身就離開了…… 謝必安看了一眼自家殿下熟門熟路快步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另一個方向被花燭拉著很快走開的柴藤…… 謝必安覺得,他家殿下那邊現在不需要他。 …… 李承澤大步走進來的時候,才沐浴過后的許朝暮穿著中衣披散著頭發,正光著腳踩在屋里潔白的長毛地毯上,手里拿著剛用來擦干頭發的布巾,正要掛回一旁的架子上。 瞧見推門進來的李承澤,許朝暮愣了一下,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李承澤低頭瞧了瞧地毯,也把自己的鞋脫了幾步過去,將剛剛回神臉色開始有點泛紅的許朝暮拉住,松松地環繞在懷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怎么……不等我回去?” 話是這么說,但瞧見她,將她攬在懷里的這一刻,心頭的一切郁氣失落憤懣不安,都如潮水一般退去,一下子安寧了下來。 許朝暮微低垂著眼,覺得自己臉上有點兒發燙,尤其想到她自己其實已經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是今天醒來的種種痕跡都向她證明的確發生了點兒什么的……昨天晚上,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心慌:“……那個……” 李承澤嘴角還帶著笑,貼在她背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一點,將人往自己懷里又帶了些,另一手輕托著她的脖頸將她的腦袋輕按在自己肩頭,而后用側臉去磨蹭她的鬢發,嘴唇貼著她的耳廓:“嗯?” 這一聲離得極近,微熱的氣息灑了過來,讓許朝暮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下意識地往后想退開一點兒……卻沒成功。 許朝暮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更鎮定些,不要太輸了“氣勢”:“那個……殿下,想聽……” “叫錯了?!彼驍嗨脑?,聲音雖然輕卻有很認真。 “……???” 李承澤眨了眨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中迅速滑過有些稱得上是狡詐的光:“看來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了?!?/br> 聽李承澤指“昨晚”,許朝暮有些難掩尷尬:“我……” “昨晚,你叫我‘承澤’?!崩畛袧晌⑽①N著她的耳朵,低啞的聲音卻透著極柔的笑意:“既然都叫了……以后,就別再改口了?!?/br> 許朝暮有些愣住,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覺,只是好像有什么激烈的情緒正往外潮涌而來。 但是…… 許朝暮皺起眉頭,顯得十分懊惱。 她等著盼著這么久的事情,想親口聽他讓她改稱呼的事情,就……昨晚就發生了? 可問題是這么有紀念意義的時刻她一丁點兒都不記得了!李承澤怎么說的,說了些什么,是個什么反應……她全都不知道??! 李承澤不知道有沒有感受到許朝暮的懊惱,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鼻間全是她身上熟悉的馨香,還帶著點兒方才沐浴后的溫軟,著實…… 讓人有點兒心猿意馬。 不過…… “你剛剛想說什么?”李承澤試著轉移話題:“我想聽……聽什么?” 許朝暮抿了抿唇,把實在想不起來的事兒先放下:“我……我沒留下,殿……呃……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李承澤挑了挑眉頭:“那……先聽假話?” “假話是……我也才回京都,有些事要處理,早些回許宅這邊方便些?!?/br> 李承澤撇了撇嘴:“這假話……聽著倒挺像那么回事兒,好像有些道理的樣子。那……真話呢?” “……” “嗯?” 許朝暮的頭又低了低,靠在他的肩上,聲音悶悶地有點兒含糊,卻……還是讓李承澤聽了個清楚。 “我……我害羞了?!?/br> 李承澤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或者說他雖然看出來了但是一時沒想到她倒真算坦蕩就這么說出來了,倒是怔愣了一下,而后就…… 將懷里的人又摟緊了幾分,極為愉悅地笑出聲來。 緊貼著他的胸膛,許朝暮能清楚地感覺到從那里傳來的愉悅的震顫。 笑了一會兒,他貼在她耳邊輕嘆:“沒想到……真話更好聽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