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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帝便嘆了口氣。 明黃色的紗帳輕擺,他抬頭望著這滿眼的富麗堂皇,感慨道:“這九五之尊的位置,受到天下之人的艷羨,你竟然不喜歡?!彼麚u了搖頭,“也是……站在這高處,便是困在了無盡的煩憂之中,日日不得心安?!?/br> 他的眼睛望向殿外,像是在等待什么,里面,竟然全是緊張和忐忑。 陳德勝站在養心殿門口,他尖細的嗓子忽然劃破這安靜的氣氛:“啟稟皇上,二皇子前來求見!” 賀帝看一眼蕭無恪,目光閃爍。許久,他朝著陳德勝道:“讓他進來?!?/br> “喳?!?/br> 蕭弛著一身白色云錦繡著龍紋的朝服,大步邁進了殿內,他身后,還跟著一身正二品服制的左相。 左相先一步跪在地上:“微臣拜見皇上?!?/br> 蕭弛也朝賀帝行禮:“見過父皇?!?/br> 賀帝朝他們擺了擺手,他們便一聲不吭地站起來。 蕭弛淡淡看了一眼蕭無恪,道:“原來兄長也在這里?!彼恼Z氣平靜,顯然毫不意外。 蕭無恪唇角勾了勾。 賀帝的視線在蕭弛和左相身上逡巡一遍,然后開口道:“你們有什么事?” 蕭弛往他榻邊站了站:“父皇,兒臣擔憂您的身體,故來請安,恰逢在外面碰見左相大人?!?/br> “哦?!辟R帝應了聲,看向左相,“那愛卿來是為何事???” 左相左右一看,又跪在地上:“皇上,近日朝中聽聞您龍體有恙,人心惶惶,唯恐群龍無首。這一切皆因儲君未立,臣此次前來,就是祈求皇上早日立儲,穩定人心?!?/br> 賀帝冷笑:“這是都盼望著朕去死嗎?” 左相急忙叩首:“皇上乃真龍天子,定然與天地同壽。但是人心不可測,還望皇上為了江山社稷,早日立儲?!?/br> “那依愛卿之言,朕該立誰為儲呢?” “自古立儲該立賢,兩位皇子皆是人中之龍,但陵王殿下主殺伐,為人君主卻要重仁心,當不是合適的人選?!弊笙嗾f完,還抬頭偷偷看了蕭無恪一眼。 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壞話,這左相大人也是膽大。蕭無恪噙著一抹笑意,微微垂著眼梢。 見他沒什么反應,左相又低下頭繼續說道:“二殿下因一時貪念犯了錯,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做太子多年,以清儉仁心為名,實在是群臣心中的不二之主,望皇上能慎重考慮?!?/br> 賀帝雙手交疊在身前,沒有說話,似在考量。 于是左相又一叩首:“皇上,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請您再給二殿下一次機會!” 他這一通贊揚,抑揚頓挫,擲地有聲。蕭弛卻面色不變,只垂手立在旁邊,既不附和,也不謙虛。 這對一向乖覺的蕭弛來說,是頗為奇怪的。 賀帝的眼神隱含鋒芒,在他身上落下:“弛兒,你還想為儲嗎?” 蕭弛朝他彎腰:“父皇,此事兒臣做不得主?!?/br> 賀帝又望著蕭無?。骸澳强v兒呢?你覺得朕該如何?” 蕭無恪站起來,慢騰騰地從懷里掏出來一張折子:“左相大人說得極是,只是……兒臣這里有一份名單,希望父皇定奪之前,先過目一番?!?/br> 蕭弛看著他手里的折子,眉心突突直跳。 這定是那份名單,絕不能讓賀帝看到! 他想也不想,快步上前,劈手奪下了蕭無恪手中的折子。 蕭無恪舉著空空的手掌,譏諷地望著蕭弛:“我的弟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賀帝的眼神也凌厲起來,他朝蕭弛伸出手:“拿過來?!?/br> 蕭弛握著折子,一動不動地回望著賀帝。 他的眼神里有猶疑,有轉瞬即逝的懼意,到最后全部暗沉沉地埋進了眼底,只留下一層冷意。 賀帝望著他的眼神,心口一顫,他藏匿在眼底的緊張和忐忑,一瞬間變成悲戚。 他的手依舊固執地朝著蕭弛伸著:“拿過來,朕不會重罰?!?/br> 蕭弛搖搖頭,臉上是破釜沉舟的決絕。在賀帝的目光下,他抬起手,一點一點撕碎了這個折子,像是撕碎了隱藏多年的面具。 雪白的紙片從他手里落了下來,紛紛揚揚灑滿一地。 賀帝看著這雪白的紙屑,目光像是在一瞬間蒼老下去,他的兒子,終于也走到了這一步。 他緩緩開口:“來人……” 然而殿中寂靜無聲。 左相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立在殿中的雕漆紅柱下,垂著眸子一語不發。 蕭弛也不再恭敬地垂首而立,他站在賀帝面前:“父皇,兒臣方才給您機會了。是您還在遲疑,是您抓著兒臣的一點兒錯處放不下,所以,您別怪兒臣?!?/br> 賀帝凝著他,聲音沙?。骸澳憧刂屏穗薜挠周??!?/br> 蕭弛冷笑,他揮了揮手,殿外腳步鏗鏘,御林軍瞬間包圍了整個養心殿。 三個帶刀的御林軍穿著厚重的盔甲,從門外走了進來,三柄長刀,齊齊環在了蕭無恪的脖頸上。 蕭無恪低著頭望著眼前鋒利的刀刃,長眸瞇起,舌尖抵了抵牙齦,沒有說話。 蕭弛看著他一絲反抗都沒有,不禁冷笑出聲:“傳言你在洮州為了救顧玉嫵落了三年的病根,看來是真的。如今竟連三個御林軍都制不住,堂堂的大淵國戰神,已經是個廢物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