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5
‘被裹挾到泥潭中時,從來不會刻意尋求死亡,而是活著,等待死亡?!@句話是穆松在蘇助理送來秦涼行李時,從包里掉出來的一個泛黃的本子上寫的,穆松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那字跡像是小學生隨意的涂鴉,穆松并沒有在意。 秦涼的行李不多,蘇城送完見沒什么事便準備告辭離開,穆松忽然想到了什么,問了一句:“這段時間秦涼有沒有向你提過要求?!?/br> “沒有,”蘇城回答:“不過在您給我交代完之后秦先生打過電話,提過需要資金開公司的事,我讓秦先生去準備材料了,不過到現在都沒有收到秦先生的電話?!?/br> 穆松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把蘇城送來的包和一個箱子放在一邊,等阿姨忙完了幫秦涼拿到樓上客房去整理。今天是周末,穆松昨晚上開會開到很晚,所以回了南山公寓休息,一大早蘇城送行李過來,秦涼還沒有醒,自從上次讓秦涼來這里住之后大約有半個多月了,穆松不在,想著秦涼不方便,就讓阿姨這段時間不要回去了,在南山公寓照顧他,他的腿恢復的還算好,不過還沒有拆掉石膏,從阿姨的口中得知,秦涼眉頭睡到中午才起床。 秦涼從客房里杵著拐杖艱難的走到樓下時,看到飯桌旁邊坐著的穆松有些詫異:“穆總,”秦涼隨后笑嘻嘻的一瘸一拐的走過去,道:“好久不見了,今兒有空過來了?” “嗯,”穆松淡淡的應了一聲,示意秦涼坐下吃飯。 秦涼還想說什么,但看穆松一副食不言的樣子,也就作罷。兩人各坐在飯桌的兩端,安靜的吃飯,穆松吃飯的動作很好看,并且吃的不少,正常男人的飯量,而秦涼吃的很少,穆松并沒有觀察別人的習慣,但他很少單獨和人一起吃飯,夾菜的間隙目光就難免落在秦涼身上,他不但吃的少,而且吃的很簡單,在結束這頓午餐時,穆松看了一眼桌上的剩菜,秦涼全程只夾了兩筷子菜,剩下的時候都是在慢慢吃碗里的米飯。 穆松并沒有在意,只當這是秦涼的習慣。 吃完飯穆松便回了書房處理文件,傍晚的時候再地下室的健身房跑了會步,再出來就看到阿姨在廚房轉變晚飯,而客廳里沒有人,穆松問了一嘴:“秦涼呢?” 阿姨把湯煮上,回道:“在房間里,秦先生吃完飯一般就是回房里待著?!?/br> “這么多天都是如此?” 阿姨想了想:“好像是,我還真沒看到秦先生出去過,先生,需要我去把秦先生叫下來嗎?”阿姨是穆松用慣了的人,她是個話少,不好奇,干實事的人。 穆松擺擺手,只是心里奇怪的感覺更濃了。 晚上又是安靜的吃了飯,阿姨收拾完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睡覺之前,已經換好睡衣的穆松聽見敲門的聲音,打開,明顯已經洗過澡,頭發半干,穿著一身浴袍的秦涼杵著拐杖站在門口:“穆總,準備工作我已經做完了?!?/br> 穆松聞言皺了皺眉,看上去并不是很高興。 秦涼不是很懂,眼里有爬上了幾分疑惑,不過很快他就又說道:“我知道,在客房做,我已經把床單也換好了?!?/br> 穆松低頭,視線落在他掛著石膏的腿上,緩緩開口:“你覺得我讓你住進來就是為了這種事?” 秦涼頓了頓:“不是嗎?我問過蘇助理,你定期會包養一個男孩進來住,我覺得我既然住進來了,就該好好為你服務?!?/br> “服務……”穆松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輕輕過了一圈,勾了勾嘴角,露出個冷漠的笑來:“你倒是很誠信,不過我的錢還沒有給你打過去,你的公司也沒有開起來,你的服務是不是太周到了?” 秦涼笑了,他說:“我其實不想開公司,你應該知道的吧,我爸給我的錢我都存在銀行里,雖然不多,但慢慢花也還行,我不投資也不理財,太累了,上次那么說也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就沒想過要開公司,蘇助理讓我準備的材料也根本沒有?!?/br> “是這樣嗎,”穆松淡淡道:“那我就更沒有資格享受你的服務了?!?/br> “怎么會,”秦涼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他其實覺得那種事情挺舒服的,他很少會有舒服的感受了,所以還是期待的,聽到穆松這樣的回答,秦涼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個點子似的:“穆總你給我買一輛車吧,正好我的車撞壞了?!?/br> 穆松沉默的看著他。 秦涼繼續開口:“現在,你可以享受我的服務了嗎?” 兩人還是做了,秦涼很乖,他自己杵著拐杖回了自己的房間,自己脫下來浴袍躺在床上,自己乖巧的閉上了雙眼,穆松顧及他的腿,動作溫柔了很多,但他還是捂住那雙已經閉上的眼睛,在整個過程中,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涼的下半張臉上。 汗水在兩人身上滑過,帶著曖昧的痕跡,在最后的時候,穆松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秦涼泛著熱氣的紅唇,他用牙齒咬著下唇,似乎要將聲音全都鎖在唇舌間,穆松有片刻的怔愣,腦海里快速的閃過一絲想法,卻很快被下巴上低落的汗水打斷。 接下來的日子里,穆松回南山公寓的次數更多了,一周有兩到三次,多的話四五次,但他不是每次都留宿,卻是每次都享受秦涼的服務。 秦涼的腿好了,三個月之后,也就是在過年前幾天,他下地走路已經完全沒有問題。 南山公寓的阿姨已經請假回老家了,穆松最近很長時間也沒有來過,南山公寓就只剩下秦涼一個人,除夕的前夜,秦涼打開了所有房間的燈,一個人坐在南山公寓皮質的沙發上,緊繃了幾個月的神經才在這一刻慢慢的放松了幾分,他將自己蜷縮在沙發上,望著外面紅紅火火的霓虹燈出神,他的臉上神色很平靜。 秦烈和秦家人都說自己有病,尤其是父親秦烈,每次他看到自己的眼神都非常的厭惡,仿佛秦涼的這個病是什么令人厭惡的無法治愈的病毒一樣。 是不是可以治愈秦涼和秦烈一樣不清楚,但讓人厭惡……秦涼不理解。 其實不對,秦涼對很多事情都不理解,尤其是人的情感,人的喜怒哀樂,這些,他都不理解。 秦烈說他有病,說他不是正常人,是因為秦涼沒有表情,他總是沒有表情。十多年前的秦涼無論是高興還是悲傷,無論是挨打還是被欺負,他都沒有表情,就那么一臉平靜的看著你。 他mama在他面前跳樓的時候,十二歲秦涼就是用這樣平靜的神情,平靜的目光看著這一切,平靜的在秦烈面前敘述著發生了什么事,平靜的跟在殯儀館的后面,平靜的看著他母親丑陋的尸體被投入烈火中化成一捧灰。 秦烈說他不正常,林云蘭也害怕他,更別提秦遇和秦盛,秦烈送他去了醫院看精神科,秦涼那段時間天天看醫生,吃藥,但他還是有好幾年都是這個樣子。 秦烈做不到讓他一直在醫院里,畢竟秦涼還算是他的兒子,十二歲的孩子,太小了,醫生建議秦烈把他接出來,讓他正常讀書,幸好秦涼在長大的過程中漸漸有了表情,順利的考上了大學,秦家人覺得他可能好了,便沒有在關注這件事,將秦涼的不正常慢慢遺忘,只有秦烈,只有他一直覺得這個兒子不正常,和他那個媽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秦家不歡迎秦涼,秦涼也不愿意和人相處,所以他也就出來住了。 南山公寓冰箱里的食材還是阿姨走的那天買回來的,秦涼不會做菜,但他會餓,他在沙發上躺著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除夕夜的晚上,半夢半醒的時候終于被餓醒了,窗外零星有煙花在天空中爆開,發出巨大的聲響,秦涼起身進了廚房,用鍋接了水,放在爐子上,從冰箱里拿過離自己最近的食材,是一把芹菜,秦涼把它放在水下沖了沖,然后用刀隨便切成了幾段,扔到了鍋里煮。 鍋里的水很快沸騰,秦涼平靜的盯著看,他用筷子戳了戳,軟了,然后關火,將這一鍋看起來非常倒胃口的綠色蔬菜放到一旁,等它涼。 不用等很久,冬天,涼的很快。 水煮芹菜的味道不太好,但秦涼還是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光了,他和很多人都不一樣,他吃東西不是為了享受美味。 就站在廚房里吃完,然后把弄臟的廚具洗好,他的手機鈴聲和新年的鐘聲一起敲響,外面的煙花太吵了,吵得人腦袋疼,秦涼舉著震動的手機,關上了陽臺的窗戶,將外面吵鬧隔絕了大半。 他接起來了電話,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喂?!?/br> 那頭是一個溫和的男人的聲音:“新年快樂,秦涼,我想我一定是第一個,沒準是唯一一個祝你現年快樂的人,”男人笑笑:“不過,現在接電話的是哪個秦涼呢?” 秦涼說:“都是我?!?/br> “好吧,”男人那邊也傳出了煙花的吵鬧聲:“我還以為我可以同時祝他們新年快樂呢?!?/br> “不用,”秦涼說:“不管是誰,都不懂,他們不懂快樂?!?/br> 男人嘆了口氣。 “徐霆茳,我要掛了?!鼻貨稣f。 “不祝我新年快樂嗎?”徐霆茳說:“好歹我們也算是朋友吧?!?/br> 秦涼沉默很長時間,才說:“不是?!?/br> 然后他掛了電話,徐霆茳的電話,秦涼總是第一個掛斷的。 ※※※※※※※※※※※※※※※※※※※※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