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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越走越遠,溫白姚驚慌失措,用盡最后的力氣跑上前,拉住男人的衣袖。 毫厘之際,她的手仿佛觸碰了一道電流,整條手臂被麻痹得毫無知覺,人也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了出去。 “果然是你……”蘇窈緊緊攥住手心的紙符,拉著身旁的男人往后退,“她是妖,她不是人,她是妖……” 王爺皺起眉,“這就是你說的,這幾日一直對你糾纏不清的妖怪?” 她確實是妖,可你說過,你不在意…… 溫白姚掙扎著從地上支撐起身子,緊咬著下唇,視線里氤氳出一片水光。 “不過,她看上去好似并無敵意?!蓖鯛攲⑻K窈往懷里攬了攬,開了個玩笑:“說不定,又是你以前救下過的人,現在來找恩公了?!?/br> 蘇窈無心談笑,搖頭往后退,渾身抖若篩糠。 “幻妖就是妖,你只需知道,若不把她除掉,你、你的家人、還有你照顧的那個男人,都有危險?!?/br> 那個恍若天人的仙長,是這樣跟她說的。 若不斬草除根,他們都會有危險。 有什么可懷疑的呢?她自己就是前車之鑒,她中過毒,失去過記憶,甚至……差點在晚上遇襲…… 若不是有仙長的符護著,她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驟然間,腹部忽然一陣絞痛,蘇窈面色痛苦地蹲了下去,跌坐在地,一灘血水緩緩在地上漫延。 “窈兒?!” 她自己不知情,可王爺卻于剎那間便反應過來。 “……我們的孩子?”他猛然看向溫姚,眸中溫柔的笑意退得一干二凈,迸出對待死敵才會有的憤怒:“你果然是妖物!” 溫白姚張了張口,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奪身術帶來的影響,蘇窈腹中本就是一個死胎,準確來說,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不出意外,這胎兒會悄無聲息地在她腹中消失,而真正的胎兒在自己體內。 她摸著肚子,那里也開始一抽一抽地痛起來。 “窈兒,窈兒,你沒事吧?”男人抱著懷里的少女,緊皺的雙眉、擔憂的目光、焦急的面色,全都是為了她懷里那個少女。 可是,她也很疼啊……溫白姚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袖。 她身體四周忽地燃起一圈火焰,宛若一道樊籠將她緊緊困在其中,伸出的手碰到guntang的空氣,霎時被燙得皮開rou綻。 天為火,地為爐,這是丹鼎派太虛宮的五火符。 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貫穿身體,她絕望地接受事實,自己這一回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了。 她不反抗了,緩緩收回手,隔著短短的距離,隔著致命的火焰,默默地看著緊擁在一起的兩人。 她發現,那個女孩身上披著的,是一件純白無瑕的雪狐輕裘,年輕男人給她擦拭汗淚的手帕角落里,繡著一朵粗糙丑陋的紫藤花。 火焰爬上她的衣角,炙烤著她的身體發膚,身下的土地guntang得驚人,眼前的空氣開始翻滾起漣漪。 一滴晶瑩的淚珠墜落,在半空化作霧氣散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年輕的王爺抱著懷中的女孩,略微躲遠了些,抬頭時與她對上目光,兩雙澄澈的眼睛里,各自倒映出彼此的縮影。 一個平靜無波,一個驚愕迷茫。 這是個陌生的女孩,但她卻有一雙熟悉的眼睛。 是誰呢? 年輕的王爺搜腸刮肚,他有認識她嗎?或者說,他與她有何恩怨嗎? 袖角猛然被抓緊,他的冥思被打斷,低頭安慰:“別擔心,窈兒,你會沒事的……” 王府侍衛駕著馬車及時趕來,他不再看身后一眼,抱起蘇窈,踉蹌著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隔斷藕斷絲連的目光,馬車正欲起行,一聲暴喝平地響起:“狗男女!給我站??!” 一道紅色身影掠地而起,宛若血紅的流星,朝馬車刺去。溫白姚用盡最后力氣大喝:“嫣然,你住手!” 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讓紅衣少女停下了怒氣磅礴的攻勢,馬車得以抓住時機,絕塵而去,頃刻杳無蹤影。 溫嫣然跺了跺腳,咬牙回頭朝溫白姚而去:“jiejie!你堅持住,我們一定救你出去!” 兩個meimei全力撲上來,連法陣的邊都沒碰到,便被彈了出去。她們不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一次又一次撞上來,一次又一次被堅不可破的法陣彈出。 “不用管我了,你們走吧?!?/br> “jiejie!你有救的,一定有救的!你既然可以打跑那些臭狐貍,那也一定能逃出這破陣!” 這可不是什么破陣啊,二meimei。 她仰起頭,臉上是近乎安詳的平靜。 沒有一絲風,沒有一絲聲音,幾片紫藤花瓣乘風而來,樹梢輕輕晃動,頭頂盤旋著一群歸鳥,忽近忽遠。 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漫長。 “我躺在崖底的時候,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于是我祈禱諸天神佛,神佛不應,所以救下我的,一定是妖精,善良美麗的妖精?!?/br> 本就是她擅自用了奪身術,天道輪回,因果報應,她用那女孩的身體,享受到了她從未體驗過的愉悅,現在是時候該連本帶利歸還回去了。 其實她已經滿足了,比起那些一輩子被不屬于自己使命束縛的族人,她真的已經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