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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幽深瞳孔像被投進一顆小碎石,平靜水面滋生出層層漣漪。 那些久遠卻深刻的畫面,如漲潮的海浪,隨之出現在他眼前,讓裴渡之有瞬間的狼狽與鈍痛。 “你們認識?”席霂挑高眉梢,視線凝在陳蘭諾怔忪的臉上。 “我們……”陳蘭諾支支吾吾,顯然還沒回魂。 “好久不見,”壓下紊亂思緒,裴渡之率先向陳蘭諾示意,旋即望向席霂,“席先生您好,我是J·R建筑事務所的裴渡之?!?/br> “久聞裴建筑師大名,”席霂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陳蘭諾,扯唇對裴渡之說,“我很喜歡你的建筑作品,關于海島度假酒店的方案,我想單獨與你溝通探討?!?/br> 裴渡之點頭。 席霂瞪了眼杵在身旁的陳蘭諾,語氣涼薄道:“還舍不得走?” 陳蘭諾這才反應過來,她呆呆哦了聲,魂不守舍地再看裴渡之一眼。 裴渡之幅度很輕地向陳蘭諾彎唇。 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席霂板著臉落座,口吻有些不爽:“裴建筑師認識我家保鏢?” 裴渡之神色略復雜:“算是故友?!?/br> 好一個故友。 席霂扯扯唇,心不在焉地把話引入正題。 但兩人顯然都不怎么在狀態。 匆匆談論片刻,席霂淡淡說:“既然來到錦市,裴建筑師就多逗留幾日,我會派人將海島的詳細情況匯總發給你?!?/br> 裴渡之沒有異議。 席霂說:“司機會送裴建筑師到酒店休息,我還有工作,就先告辭了?!?/br> 敷衍地握手言別,席霂轉身便走。 這時遠遠候著的陳蘭諾見他們聊完,立即沖了過來。 同席霂擦身而過之際,陳蘭諾語氣著急:“老板你等等我,我有幾句話想和他說?!?/br> 席霂還來不及拒絕,那抹嬌小身影已越過他跑遠。 憤憤然瞪著他們,席霂憋屈地坐到空位,他胸膛上下起伏,暴躁地想,這女人究竟是誰家保鏢?居然敢無視他? 幾句話是吧? 行,他就大發慈悲給她說幾句話的時間。 蔚藍色的海仿佛與天空練成一片,陳蘭諾站在裴渡之面前,她明明有好多話想講,可到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對裴渡之說:“你給我的卡我沒帶在身上,這些年阮斐過得還算不錯,我也沒怎么動那張卡里的錢。下次我把那張卡還給你吧?!?/br> 大概許久未從別人嘴里聽到“阮斐”二字,裴渡之呼吸一滯:“沒關系,放你那兒,如果有需要,我找你拿就是?!?/br> 陳蘭諾有些為難,她懂這是婉轉拒絕的意思。 兩人面對面站著,裴渡之莫名局促,他雙手捏成拳,又徐徐松開:“阮斐她爺爺……身體恢復得怎么樣?” 陳蘭諾忙答:“挺好,阮斐當時不知道是你幫忙,這些年一直惦記著想當面答謝你呢?!?/br> 裴渡之微微一笑,笑里不知是苦楚,還是難過欣慰。 陳蘭諾尷尬地把手放到身后,其實她也挺無措的。 好多問題她想問,卻有很多不確定。 她同裴渡之交情并不深,阮斐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 可五年了。 陳蘭諾不知道哪些話屬于有意義,哪些話又已經被時間剝奪去了意義。 唇瓣顫動,陳蘭諾猶豫著想要告訴裴渡之,告訴他阮斐如今也在錦市,偏席霂突然大步而來,他口吻不善地對她冷冷道:“陳蘭諾你好大的臉面,我已經給足你五分鐘,你不知道我時間寶貴嗎?居然放你老板在這干等,自己卻在上班時間閑聊私事?” 陳蘭諾自知理虧,她歉意地望了眼裴渡之,小聲說:“我下次再聯系你?!闭Z罷,面向席霂道,“對不起老板,我們走吧?!?/br> 夕陽西沉,限量版柯尼塞格靜靜馳騁在柏油公路。 陳蘭諾扭頭望向窗外,久久無聲。 生了半晌悶氣,席霂口吻含諷道:“至于嗎你?見到那男人就跟失了魂魄似的?!?/br> 陳蘭諾無心與席霂打嘴仗,一排排棕櫚樹從她眼前晃過,陳蘭諾目光逐漸失去焦距。 五年前,如阮斐承諾的那般,頹廢沒多久,她便像是從打擊中走出來了般。她將所有精力都專注在學習上,她自學法語日語,赴瑞典名校留學,在六星級酒店實習。本來她已經拿到六星級酒店的office,但最終她還是選擇回到國內,留在了錦市。 陳蘭諾沒有問過阮斐為何這般選。 她猜有部分原因是阮斐牽掛她的爺爺奶奶,錦市直達嵐城的班機只需幾個小時,來往非常便利。倘若家里出什么事,她也方便照應。 至于感情方面,像阮斐這種優秀漂亮的女生,無論在哪兒都不乏追求者。 但阮斐也是真的忙,忙到如她所說,根本擠不出空閑去談戀愛。 這五年,阮斐再未提及過裴渡之。 就好像裴渡之已經變成一縷青煙,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散了。 望著半空滑翔而過的鳥兒,陳蘭諾抿直嘴唇。 她想,果然她還是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說比較好吧? 那么長的時間,就算他們彼此沒有展開新戀情,可似乎也沒有拾起過去的必要了。 人人都被時間推著往前進,他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往后退呢? 夜幕襲來,傍晚的半山月格外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