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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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責任推給劉氏,按劉氏的愚狂,當眾調轉矛頭沖自己刺來,那可越發收不了場,一眾官眷也都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劉氏不是挑撥離間的人?如果丟車保帥,可就當真下成了死局。 罷了,橫豎鮑家與太子注定你死我活勢不兩立,也不怕把易夫人和顧氏一同得罪。 鮑夫人突地挺起胸膛來:“我本想著息事寧人,怎知顧夫人卻非要步步緊逼,你那日相請老身赴太師府宴談,看似盛情款待,暗下里卻對老身極盡羞辱,老身一時難忍心頭怨氣,便對劉娘子抱怨了幾句,劉娘子心直口快,為老身打抱不平,而今連她也要被顧夫人詆毀……老身寧肯得罪東宮及晉國公府,也不能眼睜睜看摯交受謗?!?/br> 劉氏頓時也覺意氣風發了:“鮑夫人莫怕,今日孰是孰非,在場這么多官眷都有目共睹呢,太子雖是儲君,可也不能挾私報復朝廷命官!” “孰是孰非,我卻覺得沒這么簡單呢?!眳s有人開了口。 這位婦人姓王,丈夫任職都察院,她原本也是替鮑夫人打抱不平的,但這會兒子卻品出了蹊蹺來。 “我并非不信鮑夫人,只是,我一貫知道鮑夫人與劉娘子雖然交好,論起親近來遠遠不及龔恭人,鮑夫人心里若有郁集,論來向龔恭人傾訴更加合情合理,未知龔恭人,可曾親耳聽聞鮑夫人說那番話?” 龔氏正覺滿頭霧水,是非觀搖搖欲墜,突然被王氏點了名,整個人顯得極其懵怔。 “我從未聽過……鮑夫人傾訴顧夫人出言不遜的話?!?/br> 劉氏暴怒:“王氏,你這個趨利避害的貨色,為了貪圖富貴就敢昧著良心血口噴人!我家夫婿多得鮑公提攜,鮑夫人一直待我比龔氏親近,你就憑如此可笑的理由,就想污謗鮑夫人!” “劉娘子與龔恭人不合,曾經嘲笑過龔恭人的出身,鮑夫人卻鋌身而出,雖不曾指責劉娘子,卻儼然與龔恭人惺惺相惜,這也是多少官眷都心知肚明的事兒?!蓖跏弦蔡砹藥追謵阑?,把臉拉了下來。 她這話音剛落,就又有人出聲附和了。 第724章 曝尸農郊 是啊,我還是因為龔恭人引薦,才能與鮑夫人結識,外子起步寒微,又是因為鮑都御賞識才調職都察院,鮑夫人確然待龔恭人要比劉娘子親近多了,劉娘子甚至不知……鮑夫人擅長瑤琴琵琶吧?” “那你還敢忘恩負義幫著他人中傷鮑夫人!”劉氏狂怒。 “我可沒受過鮑夫人的恩情,那我也就說句公道話吧,鮑夫人與人為善,不卑不亢,故而過去我也甚是欣賞鮑夫人的風儀,這回事件剛一發生的時候我便覺得疑惑,是覺鮑夫人哪里至于暗下里指責他人,早前見鮑夫人竟然猶豫委屈,更讓我覺得似乎矯揉造作?!?/br> “你這樣的貨色,貪圖富貴的小人!”劉氏繼續狂怒。 “我從前未與鮑夫人打過交道,不過和易夫人卻有深交,易夫人可來不會包庇德行敗壞之輩,且易夫人說得又有道理,要真是小顧想要算計鮑夫人,怎會鬧得自己個兒滿身謗議,小顧受了多少回算計了,哪回吃過這么大虧?” “你和顧氏同流合污,當然會幫她詆毀鮑夫人!”劉氏持續狂怒。 春歸著實是聽不下去了:“劉娘子,但凡別人和你意見相左,你就惡言相向,認定別人居心不良,你怎不看看現在除了你以為,還有哪位認定是我的過錯?我知道輿論之事呢,其實也爭辯不出個黑白分明,今日我煩請兩位親長出面設宴,請諸位到場,也并不是打算興師問罪,只是望諸位做個見證而已。 我,承認曾經與鮑夫人發生過爭論,在我看來,鮑夫人根本不值得我敬重,至于原因,我不愿說,鮑夫人是不敢說?!?/br> 眾人:…… 鮑夫人的脊梁開始冒汗了。 “但我卻從來不曾張揚過鮑夫人乃是側室扶正的秘辛,更加不曾用這事嘲笑詆毀鮑夫人,劉娘子剛才不也承認了,這話是你傳揚開去,因你四處為鮑夫人打抱不平,所以才鬧得人盡皆知,而我與鮑夫人是各執一詞,諸位信誰的話由諸位自己判斷,我只是說明我沒做過這等事體而已?!?/br> 春歸說完便還席歸座,仍然氣定神閑。 “鮑夫人也請坐吧?!币追蛉艘彩菤舛ㄉ耖e:“是非黑白不是今日就能論斷的,但今日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也對諸位解釋解釋那樁陳年舊事吧,免得諸位不明當中內情,又認定鮑都御以妾為妻有違禮法。鮑都御元配夫人過世前,得鮑夫人衣不解帶侍疾這事為真,元配夫人本家父母高堂,的確認可將鮑夫人扶為正室,這件事雖特例,但并無違悖禮法之處,先祖母是見證人,曾經也贊詡過鮑夫人不懼身染肺疾盡心服侍主母,是有情有義?!?/br> 鮑夫人覺得眼前突然一陣模糊。 她知道自己已經落了下風。 易夫人根本沒有深究是非,硬要當場爭辯個孰是孰非,卻反過來為她證實,說她被扶正并未違背禮法……誰更坦蕩,已見分曉。 經此一戰,小沈氏感覺自己完全沒有上場,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與有榮焉,以及對易夫人有若黃河之水天上來般奔涌 澎湃的崇拜之情,原來有一種殺著,是叫稱贊對手,有一種強辯,是為對方澄清。 難怪那些人總是嘲笑她短見無知了,這也許還真是不是門第出身的問題,取決于智計。 小沈氏連忙教育春歸:“你可得好生學學易夫人,莫逞口舌之快,駁得人啞口無言可不能說明你就占住了上風,你本就年輕,太逞強了難免會遭人議論不夠謙遜,就如同今日,要不是易夫人在擂場上坐鎮,你怕也難得人心所向,明眼人雖然看得出鮑家的是在裝模作樣用委屈博同情,難保有那些糊涂人仍覺滿頭霧水呢,辨不清真假黑白來?!?/br> 春歸笑而不語。 還是易夫人點破:“這丫頭就是個鬼靈精,你當她真不懂得這些道理?她啊,看破了鮑夫人的詭計,不就是要讓眾人都知道春兒和她有怨么?春兒是佯作中計,不過雖讓鮑夫人如了愿,到底把污水給洗清了,這一手將計就計,硬是沒讓鮑夫人討得絲毫的好處,沈夫人你可別讓她再跟我學了,我多吃了這些年的咸鹽,只怕還沒她這般智計呢?!?/br> 小沈氏就越發懷疑自己的頭腦了。 春歸當然不會認為鮑夫人目的就是為了和她掀起這場輿論之爭如此單純,但也著實拿不準敵人還有什么后手,于是暫時也只能靜觀其變。 倒是龔氏在她家丈夫的點撥下有些幡然醒悟的感覺,這日又來太師府串門兒,跟春歸舊事重提:“外子提醒我,今后還是與鮑夫人保持距離的好,我雖仍然想不明白,但也曉得那些天的謠言恐怕正是鮑夫人有意詆毀小顧你了,可這是為何呢?算了,外子說了不讓我追著你問。我就是沒想到,一個人怎么能偽裝這么些年都不露真容,就不覺得累?” “鮑夫人與人為善也不盡是偽裝,她許就是個八面玲瓏的性情,我也沒世母認為的那般光明磊落,只能說利益紛爭一生,就各有各的立場,不過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生而為人應當心存良知和底限,我只能說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底限?!?/br> 龔氏也沒聽得十分明白,只搖頭嘆氣道:“我啊,就是個繡花枕頭,腦子轉得比多數人都要遲鈍,也沒什么好逞能的,橫豎我家老爺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從此我都不再相信鮑夫人的話了,我今日來,也是依從外子的叮囑,特意向小顧致謝,要不是你攔著,我怕真不遺余力替鮑四郎的婚事奔忙呢,外子說,指不定就坑了哪家姑娘的終生,鮑二太太就不好相與,連鮑夫人也是個陰險狡詐的,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嫁進鮑家,恐怕被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那豈不是我的罪孽?” 龔氏著實是有些心有余悸。 而就在龔氏來串門的這天,傍晚時蘭庭下值回府,便告訴春歸了一件突發的大事! “今日城郊,幾個農人發現一具尸身,施推官接報后趕去勘驗,尸身是男性,遍體粼傷慘不忍睹,雙目皆盲舌斷齒崩,十指無一健全,腳踝被鐵釘刺穿?!?/br> 春歸極其震驚:“這是……” “應當就是輝輝所言,渠出曾在英國公府目睹被程玞折磨者?!?/br> 這個人后來被英國公府送出,再后來連渠出都跟丟了,事隔兩年,卻忽然曝尸田郊。 “還有一件讓人萬萬想不到的事?!碧m庭道:“昨晚有幾個農人,本聚在一處賭錢,中有一個出外頭如廁,發覺兩個鬼鬼祟祟的面生人,農人疑為盜賊,高呼喊捉,驚動了另幾位鄰里,眾人齊心協力還真捉住了一位,天亮時扭送到了保長那兒,保長因為知道發生了人命案,不敢大意,便將這面生人交給了施推官審訊,結果一審,這人還真招供了,承認他是拋尸人之一,輝輝且猜一猜死者是何身份?” 春歸原本想說這哪兒猜得到,但突然怔住了。 “難道是樊二?” 蘭庭頷首:“施推官已經證實了,死者正是樊二?!?/br> 春歸猜死者是樊二那自然不是瞎猜。 蘭庭既問她,這事她必然知情,而經歷過這多起案件,唯有樊二一個生死無蹤,春歸這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的醒悟,卻有如正中矢的。 “既然樊二的尸身已然出現,那拋尸人應當也招供是誰為主謀吧?” 很順利就招供了。 蘭庭往過走了兩步,推開一側偏窗,風就卷了進來,夜暮來前的余蒸,混雜著鶯聲遠遠模糊在唱,不成曲調卻取悅耳朵,是屋子里瓶供的玉蘭花,把沉浮香息,若隱若無。 一具猙獰的尸體,出現了,春歸知道這是另一局戰端。 蘭庭往外,看了一陣如常的霞光,沒有比往日艷麗抑或黯淡,似遠在西天,更珍惜人間。 “秦王?!碧m庭道。 春歸不知道自己是否應當表示驚奇。 “這件案子無疑是魏國公拋出的誘餌,可沒想到執著魚桿的人,是秦王?” “嫌犯是那樣交待的?!碧m庭從透亮的地方微一側面,春歸隔了數息才“窺穿”了蘭庭的神色,她是坐在一把枚瑰椅上,團肩便在膝蓋了放了個靜止,她是側坐著,耳鬢的碎發未免因為了一陣急似一陣的風,稍起頓沉,掃過那未涂胭脂卻也不用胭脂般的臉頰,蘭庭就舉起茶杯,喝了個底朝天。 “逕勿真相信是秦王?”春歸問。 “我本應信,但鄭秀狡詐多端,誰知道他會不會另布迷癉?說到底就是這回事件,若不是篤定了有魏國公的手筆,那我理應相信秦王無辜?!?/br> “逕勿有了懷疑之人?” “有乃有可惜并無一人,且更無什么拿得出手的憑據?!碧m庭望了一眼窗邊,幾枝從墻面外探的金桂花,這時且還是一片濃蔭盛密,當然他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而今不與舊時同日而語,我恐怕,秦王并不十分清白?!?/br> “那逕勿懷疑的難道是……” “還有個臨淄王呢?!碧m庭抬手,本想揉自己的眉心,最終卻又放了下去。 “我們要看臨淄王及十皇子,如何應對此一事端?!?/br>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仍然不愿和紀夫的前端和微博發文,麻煩你!@小公舉,畢竟人命重于泰山,時時都能安歇。 第725章 死者生返 樊二曾經改名郭得力,應是受魏國公鄭秀的黨徒之一鐘姓商賈培教為死士,后來用作潛藏在高府的間細,而且曾經參與過刺殺馮莨琦和石德芳的行動,后因違犯死士紀律,私下聯絡家人,導致被另一間細告密,高瓊下令將其鏟除并殺害樊大一家滅口,但沒想到樊大竟先一步殺妻滅子,最后自殺時猶豫了,另一間細呂鑒落網,樊家滅門慘案真相大白。 而關于呂鑒的線索,蘭庭追察這么久,竟然追到了靖海侯溫驍的頭上,臨淄王與溫驍暗中勾聯已久,所以這件事才會關系到臨淄王。 樊二究竟是被呂鑒交給了臨淄王抑或魏國公? 永寧宮葵釧遇害一案,最終移交給了弘復帝裁奪,因為葵釧懷疑貴妃對秦王的厭恨只是表面,她想要窺察此事的真相,企圖靠著這件真相攀求富貴,但最終卻落得冤死井底,秦王有重大殺人嫌疑! 又在之后,鮑夫人故意激怒春歸,都察院官眷圈長久以來的“和諧”氣氛終結,分裂成了鮑都御和趙都御兩個陣營,緊跟著,秦王又成為將樊二虐殺,拋尸于田郊的元兇嫌犯。 鑒于魏國公鄭秀和鮑翰不可分割的聯系,蘭庭與春歸當然會懷疑這回事件是鄭秀的另一陰謀。 目的,便是激發太師府借助這起命案對秦王發動攻擊,如果單純的看,秦王似乎又是被嫁禍,可如果按照反邏輯,樊二命案也有可能是為秦王洗清嫌疑。那么葵釧一案,也極大可能是魏國公嫁害秦王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臨淄王趁機,欲借軒翥堂之手,除秦王這個潛在的敵人。 蘭庭所說的十皇子,其實并不針對十皇子本人,意在十皇子身后的支持者,欲把十皇子當作傀儡cao控的黨徒,魏國公仍然大有嫌疑。 真相如何,照舊撲朔迷離。 但蘭庭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如果魏國公真正輔佐的人是秦王,我怕他會立時采取終級計劃?!?/br> 春歸凜然:“謀逆?” “敗則擇清秦王,那么還不算一敗涂地,勝則……” “秦王有無做過逆行都不再重要了?!贝簹w越發凜然,她立時又問:“我們當然不能針對秦王,無論樊二命案秦王是否真兇,但皇上儼然無意深究,且而今無人不知我們與鮑家形同死仇,針對秦王發動彈劾,無疑鄭秀會立時倒打一耙,指控我們公報私仇,為一己利益挑唆太子與秦王手足反目,皇上便會……” “鄭秀應當已經知道了萬春園一事,也就是他知聞了太子的危險欲望,我怕的是他會借題發揮?!碧m庭道。 “那咱們仍然應當靜觀其變?”春歸問。 “不,我會主動請旨佐察樊二命案,佯作中計?!碧m庭道。 春歸也一下子明白了蘭庭的打算,她笑:“逕勿還真夠自信的,就篤定了魏國公不會讓你一腳踩入陷井永世不得翻身?” 蘭庭微笑,然后就拉著春歸去了茶室。 弘復帝毫不猶豫的批許了蘭庭的請旨,這反而讓高得宜惴惴不安,這日眼瞅著 弘復帝心情還算愉快,試探著問道:“皇上將那樊二命案交給施推官和趙都御全權負責,難道就不擔心趙都御……若真察出了罪鑿,秦王豈不是百口莫辯?” “你也看得出吧,這事根本和老三沒有絲毫干系,至于那宮人葵釧的死……雖然和貴妃必然相關,指不定也確是老三一時糊涂,但蘭庭既為六郎近臣,就應該知道不能讓六郎擔上不顧手足的罪名。朕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從前也就罷了,偏偏前不久才鬧出珍瓏妙處的事件,朕就擔心蘭庭會因些與六郎離心,這件事,就算朕對他的考驗吧,蘭庭別的都好,朕就擔心他對顧氏用情太深,為了私懷,不顧君臣大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