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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304節

第304節

    又梁氏的酒館雖然名為文君館,她倒不是效仿卓文君當壚賣酒,被贖籍之后就沒有拋頭露臉過,是請了掌柜和伙計負責打理店鋪。

    這些事周王過去雖沒留意,不過因為元亥命案,梁氏死士身份已經曝光,她之前的人脈和有關商鋪經營諸事周王已然摸察了個一清二楚。

    “東風館除我之外,還有幾個女子負責接待普通客人,其中有個名喚蘿纖的,昨日招待了個小行商,那行商姓花,有個諢號叫花下死?!?/br>
    周王:……

    這諢號取得,一聽就是個風流鬼。

    “花下死雖為行商,籍居卻在金陵,他昨日酒喝上了頭,便跟蘿纖議論起關于元亥命案,說什么東廠廠公雖則說是察明了案情,把錢柏坡、孟治等等人犯已經押送京城受審,這案子指不定仍是和殿下您脫不了干系,蘿纖也是個機警人,便斥責花下死胡言亂語,實則是想著激出更多的隱情。

    花下死果然經不起這激將法,道他六月下旬的某日,有一晚留宿在文君館旁的眠香舍,眠香舍也是家妓館?!蹦灸┨匾庀蛑芡跽f明。

    “跟著說?!敝芡鯂烂C了神色。

    梁氏應是七月就去了淮安,楚心積慮勾搭上了柯全,讓柯全賃了處宅子安置她,六月下旬的時候和梁氏接觸過的人,便有傳達指令的嫌疑。

    “花下死說他在眠香舍喝得爛醉,次日大清早只覺頭痛欲裂,偏他那日又和個大商行的管事約好了談生意,不得不天剛一亮就趕著回家,想的是換身衣裳,喝碗解酒湯再去見人,天還蒙蒙呢,便見一人從文君館的后門出來……梁氏那酒館,前頭是店鋪,后頭是居宅,花下死說那人走得急,差點沒把他撞一跟頭,他就記住那人的臉,但當時他并不知那人是誰?!?/br>
    周王有些不耐煩:“后來知道了?”

    “后來花下死和那間大商行的管事談成買賣,有回商行的東家母親過壽,花下死自然也得去賀壽的,又遇見了那人,經打聽,竟然是趙時周?!?/br>
    趙時周?。?!

    周王自然知道趙時周是誰,因為趙時周是軒翥堂的族人,且論輩份還比蘭庭高出一輩,行為的雖是僚客之事,但身份比起眾僚客來自然大不一樣,他竟然在六月下旬就和梁氏有過勾聯?

    六月下旬他和蘭庭包括春歸還在私訪,人并不在南京,倘若趙時周是內jian……

    和梁氏私下碰面的事完全能夠瞞天過海。

    最最關鍵的是,趙時周也知道李公因何會去汾陽!

    而蘭庭交給趙時周的事務,其中一項就是交近金陵諸多商賈,那花下死在商行撞見趙時周并打聽出他的身份也符合情理。

    但現在趙時周與其妻子卻陪護著殷氏扶柩歸籍,人并不在南京,沒有辦法問證。

    “雖說趙時周極有可能早就被收買,但這事根本就是防不勝防,殿下總不會誤解逕勿也有不臣之心吧?”木末觀察周王的神情,緊緊蹙起了眉頭。

    這女人在想什么呢?趙逕勿若有不臣之心,根本就不會讓李公親自去汾陽說服那潘存古坦言舊案的蹊蹺,李公可是春歸的嫡親外祖父,趙逕勿若早知道風險,哪里會讓李公父子擔此殺身之禍!

    不過……一個孟治,緊接著一個趙時周,事先都沒有引起逕勿的警覺……

    周王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當前是什么樣的心態,他眉梢忽然一動。

    “我答應過要幫木末,如今便給你一個時機?!边@話說出之后周王卻避開了眼,沉吟良久,終于把心一橫:“你去安平院見顧宜人,把這件事告訴她,另有一件事……”

    ——

    何禮恭前腳才出安平院,木末后腳便至。

    她自然是不受菊羞待見的人物。

    丫鬟一臉冷漠,張口便是拒絕:“大奶奶事多,可沒有閑睱和姑娘敘話,姑娘請回吧?!?/br>
    “勞你轉告顧宜人,今日我可是奉殿下之令,有要事需得知會顧宜人,并不是為了閑敘,宜人見是不見,你至少都得先稟知一聲兒,因這事體,可由不得奴婢侍女自作主張?!?/br>
    菊羞也不過是表面上莽撞而已,聽說“要事”二字,自然不會置若罔聞,也就仍然不露好臉色罷了:“姑娘先在這兒候著吧?!?/br>
    春歸這回沒有拒見木末。

    待聽木末說了那驚人的發現,她卻面不改色,淡然道:“有勞姑娘留意了,這事我心里有數,不送?!?/br>
    木末卻起身攔住了春歸的去路:“宜人外家,三位親長遭此惡劫,我能體諒宜人心中的悲慟,不過有一句話,宜人且當勸言聽吧……逕勿涉及權奪役場,實則也非他心中情愿,他更不希望牽涉宜人外家親長,正如殿下今日請我親自轉告宜人此事,為的當然不是離間宜人與逕勿相疑,只是希望宜人能夠以大局為重,多多體諒逕勿?!?/br>
    “多謝姑娘提醒?!贝簹w仍然淡漠。

    “宜人,有些事我本不應多嘴,但為了逕勿……宜人可知逕勿生母,朱夫人也是亡于權奪?逕勿當年不過稚拙之齡,卻親眼目睹朱夫人在他面前自盡!朱夫人直至氣絕,仍然在埋怨逕勿,怪罪逕勿冷眼看生母受謗,被逼得走投無路!可當年的事……逕勿著實已經盡力化解,分明是朱夫人自己執迷不悟。所以逕勿從來惡絕權奪,但因為趙太師的遺命,不得不承擔起這一重任,逕勿把宜人當為賢內助,他如今,也正是需要宜人傾力協佐的危難關頭,宜人,萬萬不能在此時與逕勿離心,千萬體諒?!?/br>
    春歸深深看了木末一眼,這回連一個字都懶怠回應了。

    木末的心情也并不愉快。

    她不知道,她從來不知道朱夫人對待蘭庭竟然如此殘忍,這件事蘭庭應當只告訴了周王,因為那時他確然把周王當作了知己友朋。

    蘭庭需要傾訴,但傾訴的對象竟然不是她。

    可周王真值得蘭庭信任么?過去也許,而現在呢?

    那陶氏幾番露意,周王覷覦顧氏美色……

    利用她,就是為了讓顧氏死心,讓顧氏誤解蘭庭深深隱藏的心結,不曾對她這結發妻子吐露,卻告訴了另外的女子。

    顧氏從此便不會再對蘭庭信任不疑。

    但木末卻絲毫不覺快慰,她甚至剛一回到東風館,竟然便生懊悔。

    因為她無法控制一個魔障般的想法。

    如果,蘭庭真對顧氏,是傾心相許……

    他已經經歷了這么多,母親的苛責,祖父的逼迫,那么艱難的歲月他獨自煎熬過來,為了知交好友舍生忘死,他還受不受得了好友和發妻的背叛?

    如果他心生絕望。

    那不是木末所期盼的。

    但也許萬一……所有的打擊都不至于徹底摧毀,只是讓蘭庭盡早看破這權斗場詭變的人心呢?也許萬一,他下定決心迅速抽身,終于堅持初衷,從此遠離廟堂權場,逍遙于山林曠野。

    所有的噩夢就此終結,他才能真正贏回恣意與歡愉。

    我們才是一樣的人,我等你,等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疲憊和絕望了。

    所以我才更不能放棄,不能眼睜睜看你泥足深陷,再也無法擺脫這些污穢和糾纏。

    蘭庭,我只望你能早些清醒。

    不要再為這世間所謂的親情禮法綁縛了你的手足,人生而自我,給予生命的是大道自然,不是父母高堂,孝道只不過皇權加賦的桎梏,更何況父母之命的姻緣,你一直懂得這樣的道理,所以我堅信有朝一日,你終能擺脫桎梏。

    直面初心。

    第664章 情斷義絕

    蘭庭今日去了一趟江寧縣,傍晚趕回吳王宮,才聽周王說了趙時周的事故。

    “我讓木末跟顧宜人說明了,畢竟這件事,木末說得更清楚些,逕勿今日你也別光顧著政務了,早些回去安平院吧?!敝芡跻恢蹦抗忾W躲。

    蘭庭轉身而去。

    但今日春歸卻是親自下廚,烹制了幾道菜肴,全都是蘭庭慣常愛吃的,她像料到蘭庭今日會早歸,雖沒讓人特意去外院迎請,但等蘭庭歸來時,餐桌已經設好,廊廡底,避風處。

    寒衣節過,縱然是在江南,季候也已經明顯轉涼。

    “大爺今日是去了江寧,應當又錯過了晚飯,先就不說閑話了,快些用飯吧?!?/br>
    春歸規規矩矩在旁布菜,口吻和神情都甚平靜。

    “輝輝不一同用餐?”

    “我已經吃過了?!?/br>
    兩雙眼睛,未曾相遇。

    蘭庭無奈的享用著美食,一餐晚飯吃得悄寂無聲。

    飯后春歸才沏泡了茶水,開門見山說道:“木末探聽得來的消息,來得過于突??桃??!?/br>
    “是,不能輕信,但也不能疏忽?!?/br>
    “偏偏是族叔,如今咱們也一時無法證實?!?/br>
    “族叔”和“咱們”兩個詞,著實讓蘭庭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更加懷疑華霄霽?!彼o跟著就沉聲說道:“當日得知外祖父因何事往汾陽的人,僅就幾位僚客,連竇公等官員均不知情,也包括孟治,如果說有人走漏消息,必在太師府這幾位僚客之中,我曾經說過我相信華霄霽的品行,可出了孟治這樁事故后,我再無那樣的自信。

    我原本沒有讓華霄霽隨行前來南京,他是硬纏著尹兄追來,我當時沒有生疑是因他從前也做過類似的事,包括我召集眾僚客相商是否繼續追察礦務這條線索時,華霄霽又是不請自來,當時我也只是以為他又犯執拗,我以為他縱然不擅權奪之事,但品行正直,所以參與議商并無不妥,只是不聽他的建議便罷?!?/br>
    現在還沒有證實

    華霄霽私通敵黨的罪鑿,但蘭庭已感懊悔不迭。

    “事后再想,華霄霽自從那日擅闖議商后,便沒再糾纏一定遣派僚客之務,似乎是有些做賊心虛,總之眾多僚客中,他的言行最為可疑,而外祖父及舅岳遭遇不測后,東風館竟立時聽獲風聲,那個什么花不死把疑點轉移到族叔身上,我更加懷疑是人有意為之,殿下聽報,立時安排人手追尋花不死,但他已經不見蹤跡,不知是死是活,能夠肯定的是人應當已經不在南京?!?/br>
    春歸聽了蘭庭這么一長篇話,也只有簡單的一句:“我與大爺見解相同?!?/br>
    “可是輝輝,就算我現在察實華霄霽的罪鑿,還暫且不能打草驚蛇?!碧m庭其實不愿說這話,但他不能不說,因為他知道若想真正替李公等三位親長報仇血恨,讓那幕后真兇血債血償,唯有等到周王殿下位登九五之后,而第一步,當然就是先要贏得儲位。

    這是出于理性的選擇,最合適的戰略,但對于亡者的親人家小而言,從感情上當然希望能夠將首惡幫兇立時一網打盡。

    “大爺不需解釋太多,我明白何為大體?!贝簹w淡然。

    她神情似乎冷漠,但蘭庭看進女子眼里時仍然觸及了那抹深藏的柔和,但他現在已經不能確定春歸是真正的體諒還是隱忍的退讓了,她越是平靜就越是疏遠,仿佛回到了最初之時,刻守著夫妻之義,并沒有多少真情流露。

    他們兩個之間,他最害怕的隔閡還是無法避免嗎?

    一壺茶,從沸燙放得清涼,這個夜晚似乎尤其的凄風苦雨。

    日子卻像仍然平靜的流逝著,安平院里不再有爭執,春歸甚至還細心為蘭庭準備好了冬衣,有時候也會親自下廚讓菊羞將烹制好的湯膳飯菜送去外院,衣食用度從來不曾疏忽短缺,只是她仍然和蘭庭分房而睡,夫妻兩也再鮮見耳鬢廝磨把酒談心的時候。

    十月中旬,馬伯碩終于趕來了南京。

    他顯得極其沮喪憔悴,也格外羞愧。

    春歸便知道了在京城發生的那起事故,不出意料是馬

    伯碩的確中了他人的算計,那婦人的丈夫是個泥瓦匠,靠接散活維生,有時候接了一單活計就得忙碌個兩、三月不能著家,家中里里外外的活計就都靠婦人cao持,一回婦人的小女兒不慎走失,碰巧路遇馬伯碩,馬伯碩也是出于好心替那婦人尋回了小女兒,就這樣結識。

    后來也幫襯著些耗力的活兒,比如替婦人修補損漏的房頂雨檐一類。

    一回喝了婦人遞給他的熱茶,不久便覺頭昏乏力,等醒來的時候,就成了“捉jian在床”。

    不管是大舅母、二舅母還是李牧幾個兄弟,都相信馬伯碩的辯解,奈何李琬琰仍然要堅持和離,馬伯碩苦求無果,倒也看出了李琬琰對他已經情絕,沒有再多糾纏。

    簽了和離書,馬伯碩向蘭庭告辭。

    被問及打算,馬伯碩倒也看得開闊:“我想帶著一雙子女仍然回鐵嶺衛去,鐵嶺衛雖然苦寒,不過我的父母家人都在那里,我那時愿意前來京城,并不是為羨慕京城的繁華,只是不想和琬娘分開,更不想勉強琬娘留在鐵嶺衛而已,但她既然舍得下這多年的情分,舍得下和子女骨rou分離,想必也不需要我們相伴了,那就各自安好吧,我與她的緣份,也注定就是這樣淺薄?!?/br>
    還一再多謝虧了軒翥堂的相助,才讓他免了無辜挨責刑杖,一場牢獄之災。

    而大舅母也徹底和李琬琰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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