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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77節

第177節

    “可不是?!?/br>
    蕭姨娘得到確定的答案,卻松了口氣般:“貝子是打小就在姑娘院里頭服侍的,姑娘出嫁,她自然是要陪隨,她別的都好,就是模樣生得太過俏麗了,夫人作主讓她配了潘家小子,這就是要把潘祥家的當作陪房給了大姑娘去梅家,如此一來,日后姑娘院兒里,就有了可靠的管事媳婦,外頭也有潘祥一家替姑娘cao持妝奩,夫人這樣打算也是周全了?!?/br>
    至于潘祥乃彭夫人的陪房,會不會把樨時妝田的收益偷轉彭夫人,蕭姨娘全然不存擔憂,畢竟那一家子的身契彭夫人必定會交給樨時,樨時日后完全可以自主發落,潘祥一家不會有那樣大的膽子仍然只聽彭夫人的話。

    盤珠卻完全不這樣想:“自從彭忠家的犯事,一家子都被驅逐,二夫人身邊可就只剩潘祥一門陪房了,如今三夫人、四夫人都已協佐著二夫人料理家務,二夫人正是用人之時,哪里還能夠把潘婆子這一家心腹給大姑娘做陪房?且貝子的老子娘已經打聽得,潘祥的大孫兒說是定了要跟著族里的八/老爺去鋪子里的柜臺幫手,哪里還能夠做為大姑娘的陪房?

    ”

    見蕭姨娘仍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盤珠著急得把小身板都險些沒有對折了,幾乎咬著蕭姨娘的耳朵說道:“貝子雖模樣好,但對大姑娘可是忠心耿耿的,斷然不會做出那些自薦枕席的事兒,且大姑娘這回也算低嫁了,梅家家風又嚴,大姑爺總不能趁著這兩三年就要把屋里的丫鬟抬姨娘,等大姑娘出閣,再把貝子配給梅家的小子,貝子就能安生做她的管事媳婦,為大姑娘的左膀右臂了,這要是由得貝子留在了太師府,二夫人必定會安排別個奴婢替了貝子,姨娘可得考慮,大姑娘這一段兒可是違了幾回二夫人的意愿,指不定二夫人已經對大姑娘心存怨恨了,再安插個不安份的奴婢去梅家,存心挑撥姑娘和梅公子夫妻失和的話……”

    蕭姨娘果然就著慌了。

    盤珠于是又再出主意:“姨娘本是與世無爭的性情,唯一的心愿就是大姑娘日后能夠安好舒心,就看這回備嫁,要若是大小事宜都由姨娘親自打點,大姑娘就能高枕無憂了,所以當爭取的,姨娘還是要爭取?!?/br>
    “可我不過是側室,哪里能夠替姑娘cao持備嫁的事宜?”

    “姨娘雖不好親自出頭,何不去求大奶奶,三夫人也好四夫人也好,任何一位替大姑娘cao持,都比二夫人更加穩當,這門婚事既然是大爺的主張,大奶奶自然也是想和大姑娘結個善緣的,知道二夫人不安好心,必定不會袖手旁觀?!?/br>
    所以春歸便又被蕭姨娘親口訴求,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此事,青萍把蕭姨娘送到門口反回來提醒道:“蕭姨娘關心大姑娘的備嫁事宜乃人之常情,然則提出不如干脆阻止二夫人插手這樣逾越的請求,倒更像是受了二夫人的算計,二夫人在這節骨眼上要把貝子配給潘祥大孫兒,在奴婢看來,就是為了讓蕭姨娘自亂陣腳,連帶著把大奶奶也牽連進來?!?/br>
    宋mama在一旁聽著,一邊佩服青萍的機警,一邊憂心忡忡:“二夫人得個機會便算計大奶奶,可見這回是真把大奶奶當成了眼釘rou刺?!?/br>
    春歸仍不停手中針線,她正替蘭庭趕制護膝。轉眼就見秋去冬來,翰林院的值房雖說不至于短缺炭籠供暖,總不如家里的暖室避寒,且蘭庭因著修史撰書的公務,更免不得秉燭務公案牘勞形,總不能懷揣著手爐不離身,為防膝蓋受寒,就少不得佩帶護膝了。

    趙大爺有時候格外挑剔,譬如自從娶了妻,貼身衣物連帶著鞋襪錦帕統統物什,就再穿不得其余人的針線了,春歸只好任勞任怨。

    她眼睛都沒抬一下,只給笑臉:“橫豎我逾矩違規也不只這一件事兒了,還怕這些誹責不成?再講二夫人這回目的,重要的也不是給我扣黑鍋,她是壓根不想替大meimeicao持,一門心思的和三嬸、四嬸爭權奪利呢?!?/br>
    春歸是早就想到彭夫人會把籌辦嫁妝的事推搪出來,但她也決定這回讓彭夫人得逞,因為這確然是對大meimei更加有利的事——梅家雖說不會挑剔樨時的陪嫁,然而對于閨閣女子

    而言,風光大嫁自然才對得住此一人生大事,彭夫人雖說不至于賠上自己辛苦經營的名聲把場面搞得過于寒酸,不過在看不見的地方仍然可以克損,以次充好,又或者以俗替雅,想方設法給樨時添堵,給她的大婚之喜增添晦氣。

    春歸和樨時這小姑子既然投契,當然希望樨時的婚禮不存在些微美中不足。

    于是當估摸著三夫人、四夫人都有空閑的時候,春歸便過去與兩位商量,但春歸其實已經認定太師府蘭字輩第一位閨秀出閣,備嫁事宜交給老成持重的三夫人cao辦更加妥當,沒想到的是四夫人卻主動請纓:“早晚我家珎姐兒也得出閣,該我這時就歷練著替閨女兒備嫁的事了,說來歷練的機會也不多,樨姐兒之后就是心姐兒了,且心姐兒的婚事必定是由老太太cao持,我也插不上手,這回機會可就彌足珍貴?!?/br>
    眼巴巴地盯著三夫人,生怕嫂嫂和她爭搶的模樣。

    三夫人不由失笑:“珎姐兒才多大,這當娘的就這樣cao心了?”

    “轉個眼兒就要擺百日酒了,一寸光陰一寸金啊?!彼姆蛉藝烂C認真地說道:“我早盼著出月子,立時便和知交好友們走動走動,打聽著各家的小郎君們,哪一位長相可人意的,趁著孩子還小,沒那么多男女大防,先奠定著青梅竹馬的情誼,日后讓我家老爺做了那小郎君的啟蒙老師,自小便嚴加督導著,才不愁珎姐兒日后般配不得情投意合的東床快婿?!?/br>
    一番話把三夫人和春歸盡都逗笑了,打趣四夫人也太過心急。

    不過三夫人到底還是幫著妯娌說話的:“她在家中是老小,前頭幾個jiejie出閣的時候,弟婦也瞅著姻家世母cao持過備嫁的事,在這上頭也算有些見識,且縱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大可與我商量,三個臭皮匠還能頂個諸葛亮呢,我們兩再加上春兒,必定可以把樨姐兒的婚事cao辦得妥妥當當,讓她風風光光出閣?!?/br>
    這一件事了,春歸一邊兒琢磨著自己該隨哪幾樣添妝,一邊兒還盼著渠出那頭的消息。

    原來自從那天和龔氏也算鬧得不歡而散,春歸對安陸侯府這位六太太產生了不少疑惑,想想還是交待渠出暫時先去安陸侯府盯看幾日,數著日頭已經過了三天,渠出的魂影仍未露面,春歸便猜到多半會有發現,果然到第四天,春歸正歪在炕床上跟丫鬟們說說笑笑,以消遣從清早起便開始的凄風冷雨天兒,就見渠出從天而降。

    正好的是乘高剛剛說起藏丹來:“不知怎么的又挨了二姑娘的訓斥,罰她替劍青幾個浣衣,又不讓婆子替她提水,得自己去打水,這凄風冷雨的天兒渾身都濕透了,哪里還像個姑娘屋子里服侍的大丫鬟,瞧著比粗使丫鬟還落魄些?!?/br>
    春歸眼角的余光,瞥著了渠出剎那之間格外復雜的情緒,說不清是悲怨還是快意,仿佛兩者兼有,更甚至于隱隱帶著幾分嘲謔,但這樣的情緒又極快地沉入眼底,她懶洋洋丟下句“我去外頭等”,就穿墻而出了。

    第398章 最大劫難

    外頭……

    春歸看著窗外的凄風冷雨嘆了口氣。

    隨著一天冷勝一天,大奶奶的腰骨也是一天懶勝一天,尤其這雨霧朦朦的氣候,朝早黃昏時走一趟躊躇園都好比受刑,最幸福的事莫過于躺在炕床上吃吃喝喝,要么就是聽著雨聲安安靜靜的看一卷書,困了便倒頭大睡,渴了招招手就有丫鬟奉上熱呼呼的茶水……

    春歸覺得無人管束的話,她可以躺在被窩里幾日幾夜都不下地。

    愿望雖是這樣,現實卻不允許,大奶奶拍炕而起,在一堆丫鬟驚奇的注視下,說道:“我要去涼亭里頭畫畫兒,你們誰也不許打擾?!?/br>
    尤其驚奇的是菊羞,趕忙跟去廊廡底下窺看,又扯著梅妒嘖嘖稱奇:“大奶奶怎么突然抽風了,都多久沒動一下畫筆,說著笑著的時候從哪里生起的雅興?還專門揀了外頭的涼亭,受著冷風作畫是個什么道理?!?/br>
    “你忘了老爺那時候,半夜突然下起雪來,也是趕忙披了衣裳去涼亭里飲酒,坐了近一個時辰,一個人在那兒撫掌大笑,說道‘好詩好詩’,到底那一晚上都沒合眼,因得了幾句好詩興奮得酩酊大醉,大奶奶怕是也繼承了老爺的雅趣,指不定突然就被風雨院景觸動了心緒呢,我們自然是不懂得的,當作咄咄怪事?!?/br>
    便拉著meimei去了廚房熬姜湯,預防著大奶奶受了風寒趕忙奉上一碗。

    春歸的確是良久都沒有動過畫筆,此時裝模作樣在紙上勾畫,一邊兒聽著渠出說話:“那日龔氏當回安陸侯府,立時便去見了安陸侯,我看著就覺出不對來,兒媳婦走了趟親戚家串門兒,回家后理當是見婆母,但龔氏卻是特意知會翁爹,侯夫人壓根就不露面,似乎也不關注龔氏此行的收獲?!?/br>
    筆下勾出一株蘭草,春歸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安陸侯的形象。

    或許是因為從蘭庭口中先入為主的看法,春歸第一次見安陸侯時,雖看他頗為和顏悅色但怎么也不能擺脫笑里藏刀的感觀,這位少年坎坷,步步為營從叔父手中奪回爵位的“復仇者”,給人印象深刻的乃是一雙利如刀鋒的眼瞼,但他的眼睛卻并非特別細長,且還長常含著溫和笑意。

    安陸侯與老太太這雙兄妹的容貌很有相似之處,但氣度卻截然不同,雖說上了年紀,安陸侯的身形卻一點也不見臃腫,便是沖著人笑意藹藹時,也自有一種威不可犯的態勢,說句公道話,如果春歸不是有那先入為主的看法,應當承認安陸侯給人的感觀更像是個鐵骨錚錚的武將,而斷非在功利場上機關算盡兩面三刀的jian侫。

    似乎也不應和自己的兒媳竊竊私語,理論婦眷之間的勾心斗角。

    可事實就是事實,春歸完全相信渠出的講述,無論蹊不蹊蹺吊不吊詭。

    “更可疑的是,安陸侯似乎并不將龔氏當作子媳看待,允了龔氏落座,還特意請了幾個兒子及他的長孫在側旁聽,龔氏的丈夫江六老爺,倒像個小媳婦般立在龔氏的座椅邊兒?!鼻稣f到這里特意留心春歸的神情,沒見著作驚作怪的模樣,她不由撇了撇嘴:“大奶奶越發會裝模作樣了?!?/br>
    春歸此時又再勾出一株蘭草,覺著手腕有些發顫,暗暗抱怨今日冷嗖嗖的

    北風,不滿的擱了筆,看上去是凝神深思的模樣,背著廊廡,實則漫不經心的低語:“上回我和龔氏交鋒,就察覺她對安陸侯并無多少畏怕,否則也不會讓你前去盯看了,今日聽你說這場景,越發證實了我的猜測,表面上看來龔氏乃婢女出身,高嫁侯府子弟三生有幸,但實則上,這門姻緣獲益者反而是安陸侯府?!?/br>
    “這怎么可能?”渠出反而成了作驚作怪那個。

    “姑娘接著說,我盡力給你一個解釋吧?!贝簹w莞爾。

    “龔氏當著翁爹及幾個大伯的面兒,說了大奶奶對她的頂撞,也說了她對大奶奶的不以為然,龔氏那些依據,無非老調重彈了,橫豎認為大奶奶沒有根基,光有一張臉遲早色衰愛弛,向安陸侯提議大無必要折節屈氣的向大奶奶示好,我留意見,龔氏這樣說時,她家相公立在一旁倒是連連撇嘴,余光在龔氏的脖子后頭掃來掃去好幾來回,不曉得對龔氏的脖子哪點不滿意?!?/br>
    春歸回憶了一下龔氏的脖子,頷首道:“仿佛是短著些?!?/br>
    渠出:……

    “安陸侯江老爺子打斷了龔氏的話,頗為語重心長,說道‘庭哥媳婦才只是二八年華,惠妃等不起她色衰愛弛的時候’?!?/br>
    春歸實在難以想象看上去鐵骨錚錚的一枚長者,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翻抬著手腕揉了揉眉心,又擺擺手示意渠出繼續。

    “六老爺接了一句,‘就是就是,都說庭哥媳婦天生麗質,況怕年過三旬仍舊風韻猶存等得她人老珠黃了,況怕太孫已然是君臨天下’?!鼻稣f到這里自己“撲哧”笑了出來,喘一聲氣才能繼續:“龔氏聽了這話,怒氣沖沖瞪了她家夫君一眼,她家夫君脖子往后一縮,越發像個小媳婦般的忍聲吞氣不敢吭聲了。

    那龔氏又道你的夫婿,別看溫文爾雅,骨子里卻極其倔強,還說這是朱夫人當初的看法,極其不滿大爺年紀小小萬事皆敢自作主張,橫豎反正龔氏的意思是,趙蘭庭心里必定還記恨朱夫人無辜被棄乃至冤死的舊仇,雖則看上去只把這筆賬記在了萬氏的頭上,一直就對齊王黨不假言色,但心里頭未必會認為事情都是萬氏的錯,又如趙蘭庭設計英國公府高家,一手推動高家的衰亡,這便顯示有所覺察必定是站在太孫的對立面。大奶奶是沈夫人作主才嫁進趙家,趙蘭庭又哪里當真色令智昏呢,所行之事,無非是為麻痹沈皇后罷了,你的死活趙蘭庭壓根不會在意,所以安陸侯府根本沒有必要另行籠絡?!?/br>
    春歸神色不變,問道:“安陸侯又怎么說?”

    “安陸侯道到底不能大意,龔氏就拍著胸口擔保她有把握將大奶奶你連根鏟除?!?/br>
    春歸搖頭嘆息:“龔氏真是好大的氣性呀,我無非就是‘投桃報李’而已,她竟然就決心把我除之后快了,我這十多年,見識的人中,就數這位最最睚眥必報,今后這四字我可萬萬不敢再用以自榜了?!?/br>
    既然說出了這話,就證明一點也不存懊惱。

    渠出忍不住移了移魂影兒,更加挨近了春歸的身邊兒:“我先跟你說江六老爺這頭,轉過身兒去竟然就勾搭上了溫守初,兩個人稱兄道弟的好不親熱,酒酣耳熱之時,更加是無話不談了。我聽江六抱怨

    龔氏,說她要出身沒出身要姿色沒姿色,還拿張拿喬的活像個河東獅,也不想想她自己憑什么鄙夷人家以色侍人,身為女子,連以色侍人的資本也沒有,就該為奴為婢,說龔氏給他做個妾室都嫌,老頭子也不知抽的什么風竟然讓他明媒正娶個奴婢為正妻。

    我聽江六那話,倒像不是第一次沖溫二抱怨了,溫二顯然也知道龔氏本是奴婢,對江六的遭遇滿懷同情,但又說了‘難怪’二字,說大奶奶你的容貌美艷無雙,但凡是個女子,就沒幾個不心生妒嫉的。江六連連跺腳,稱認親的時候趙蘭庭并沒邀請安陸侯府,他還沒機會親眼目睹你的姿容,又道想想就算看著了一眼,指不定更加遺憾,就像一個叫花子看著人家桌上的山珍海味,飽了眼福卻更是饑腸轆轆?!?/br>
    春歸聽著“溫守初”三字已然覺得大倒胃口,通過渠出的形容腦子里又勾畫出江六那幅垂涎三尺的色中餓鬼形象,就像吞了塊“磚頭肥”般的直犯惡心,待繼續聽渠出敘述,心情就越發的糟糕了。

    “溫二笑話江六,說怎能豈是飽眼福而已?提醒他雖說不能覷覦太師府的長孫媳,但后宅里多個玩物樣的侍妾又算什么傷風敗俗的事體呢?江六受了啟發,一時間興奮不已,然則轉而又再沮喪,說什么就算龔氏的計劃告成,大奶奶你為太師府所棄,龔氏這河東獅也絕不會答應他把你納為妾室,溫二又再笑話他,說只要惠妃母儀天下,十皇子立為儲君,江六便是太子舅父,哪里還會受區區婢女出身的婦人挾制?!?/br>
    春歸眼角斜飛:“江六承認了惠妃有此野心?”

    “可不承認了,也不知安陸侯府里的老少爺們兒哪來這么大的信心,像是拿準了惠妃一定會母儀天下,十皇子也必然可以位及九五,根本就不屑于遮掩?!?/br>
    “他們若不夸大惠妃如何的寵冠六宮,就更無可能籠絡黨徒助勢了,不過安陸侯這一手段的確淺薄至極,試想靠著吹噓利誘籠絡的幫手,頭腦要么比安陸侯更加簡單,要么就像溫守初這樣的陽奉陰違兩面三刀,靠著這些人惠妃母子能夠成事?如此富貴尊榮也未免太易得了些?!?/br>
    “大奶奶還有閑心奚落人家呢,你究竟判斷出那龔氏是何底細沒有?人家可是對你磨刀霍霍了!安陸侯府上下,從侯夫人數起的女眷誰也不能干預外事,唯有出身最低的龔氏,竟然能和男人們一起議事,且安陸侯的態度,仿佛還對她十分器重,你說這究竟是個什么緣由?!”渠出顯然對這件蹊蹺十分獵奇。

    “那龔氏又想怎么鏟除我呢?”春歸卻像沒聽見渠出的問話。

    “龔氏去見了一個內臣,讓那內臣轉交一封書信給惠妃,說是有要緊事與惠妃商量,惠妃果然便召了龔氏入內廷去見,至于她們兩個之間有什么陰謀詭計,我就完全一無所知了,只看著龔氏出宮之后神情愉悅,且稟報安陸侯已經同惠妃商量計定,安陸侯聽說連惠妃都贊成將你鏟除,也再無異議,總之你可得小心了,我怎么看,這怕都是你入京以來遭遇的最大劫難?!鼻鼍箤Υ簹w表示關心。

    “那么你就暫時留在太師府幾日,替我盯緊了老太太吧?!贝簹w囑咐。

    不出意料的話,一樁謎題興許很快就能解開了。

    第399章 姐妹“爭食”

    春歸首先不認為的是魏國公鄭秀會被利用為對付她這區區后宅婦人的工具,雖說鄭秀一定希望的是軒翥堂激發闔墻之亂,混亂之中他能夠漁翁得利,但作為漁翁可沒有親自上陣的道理,鄭秀已經唆使了趙洲城這枚棋子,或許也察覺了還有龔氏、溫二等人的蠢蠢欲動,他大無必要涉入場戰役——說到底鄭秀的目標是蘭庭,或者說個整個軒翥堂趙門,一個女眷的生死榮辱還不足夠引起軒翥堂整體淪陷,所以春歸不認為渠出繼續盯著魏國公府的話,近期會有任何收獲和發現。

    老太太當然不同,安陸侯府是她的本家,總總跡象已經證明老太太對安陸侯這個兄長言聽計從一片丹心,安陸侯既然允許了龔氏施行鏟除計劃,戰略上至少需要告知老太太一聲兒,免得老太太蒙在鼓里,還一味的堅持庇全籠絡的計劃,關鍵時候節外生枝。

    而春歸對于龔氏的蹊蹺之處,其實已經隱隱有了猜斷。

    她在三夫人口中,實則已經對安陸侯府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江六是庶出,但并非安陸侯唯一的庶子,安陸侯夫人并不是出身高門望族,當年江琛仍在其叔父壓制之下,婚事上不能自主,他且花耗了不少腦筋才擺脫完全受叔父掌控,娶了個自少對他一心一意的妻子,結了門不至于拖他后腿的岳家。

    侯夫人的身世論來和春歸倒有幾分相近,耕讀傳家之族,祖父輩就已經是庶支,父親也考中了舉人,然而遲遲不能再進一步,連個同進士都未能取中,后來靠著同窗及族老運謀,以舉人的功名謀得一任官職,而后便踏踏實實做起了鄉紳,所以侯夫人是當小家碧玉養大,學了一肚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教條,“賢良淑德”得很,從來便不會違逆安陸侯的任何囑令,自然對待小姑子是極其友睦的,且安陸侯奪爵功成之后,一連納的幾房妾室,侯夫人均能待之寬容,任勞任怨的替丈夫教養庶子庶女。

    江六的生母是侯夫人院兒里的婢女,所以侯夫人對待江六就更加慈愛幾分。

    這就是說江六娶個婢女出身的妾室,萬萬不能是侯夫人打壓庶子的結果,雖說江六本身不情不愿,但一定是緣于安陸侯這個生父的主張,當然不會是真因為龔氏“忠義事主”的品質,那么其中的緣故就值得推敲了。

    春歸怎么想,都只有一種解釋。

    但她需要的是求證。

    對于這一求證的迫切和堅持,甚至超逾了玉陽真君安排的那一“挽救蒼生于浩劫水火”的重任,這是春歸源自己身的,一定必須解開的謎題。

    沒過幾日,安陸侯府的女眷果然又來串門兒,這回來的是大太太,帶著她的嫡女/寶姐兒。

    寶姑娘不是安陸侯的長孫女,但她卻是大太太唯一的嫡女,這就有些像趙蘭心在太師府里的地位了,自來就很得寵愛,也常被老太太接來太師府小住,自然也是被老太太當作掌上明珠一般呵護,珍愛程度,簡直比蘭心都有超逾而無不及,所以寶姑娘便

    被養成了刁蠻跋扈的性情,討人嫌得很。

    這不眼瞧著春歸領了軒翥堂的幾個姑娘們進來,她穩坐著毫無禮見的意識,江大太太一點都沒有教誡的想法,老太太便更沒有不滿的意思了,但這時大太太還不及提起來意,故而老太太對春歸的態度仍如往常,笑著替寶姑娘分解幾句:“寶丫頭也是常來常往的,親近如同自家人,是我叮囑她莫太講究那些繁文縟節,禮見來禮見去的反而生份,我留了她多住些時候,這回便讓春兒替寶丫頭安置住處吧,你也跟著老二媳婦學了一段兒理家,又一貫是聰慧細致的,定不會有什么疏漏不到的地方?!?/br>
    老太太言語里到底還是帶出了幾分提點告囑,足見對于寶姑娘的重視珍愛。

    怎知寶姑娘卻不領情,她瞥了一眼春歸,身子便往老太太懷里一靠,撅嘴嗔氣的撒嬌:“姑婆留我,我才答應住在姑婆家的,為的也是多陪著姑婆玩笑,縱是起居有些不習慣的地方也全都不計較了,怎么姑婆又讓旁人照料寶兒了,寶兒可不依,寶兒就要住在姑婆院子里?!?/br>
    大太太也笑著,一副寵縱的口吻:“這孩子,是真愛粘著姑母,今日我說眼瞅著心姐兒就快過生辰,料到必定是會喊她來玩樂一日的,趁著今日天氣還好,干脆早些送她過來,她還不怎么情愿的,說就連在娘娘宮里,一應的器用飲食都極精貴可口,身邊兒還圍著那多女使內臣照料,無半點怠慢粗疏的,到底是不如家里更加自在。不過慮著姑母對她的掛念,又想來住上一段兒了,還算沒有辜負姑母待這丫頭的疼愛?!?/br>
    大太太口吻里的自得,無非因為自家閨女因著惠妃的緣故,偶爾也能去內廷住上幾日,這便有如金枝玉葉了,要比軒翥堂趙氏的姑娘都要尊貴,理當看不上抱幽館等等的普通閨居,既來了太師府,就該住在躊躇園,和老太太一般享受著趙門女眷的眾星捧月。

    但老太太顯然也是這樣認為,摟著寶姑娘呵呵笑得歡暢:“我只想著你和姐妹們一處,要比和我老婆子一處更加自在,倒是畫蛇添足了,也罷,便隨我住在這院兒里,確然是比其余地方更加方便自在些?!?/br>
    春歸一貫不和淺薄之人計較,更不會和寶姑娘這么個都可以稱為尚未開智的黃毛丫頭爭強斗勝了,抿著嘴一聲不吭,只暗暗留意著親小姑蘭心meimei有如罩了霜的一張冷臉,儼然十分不滿江家表妹的顯擺,但似乎刁蠻如蘭心,也深知她在親祖母心中的份量不如寶姑娘,這時也只不過敢怒不敢言而已,倒是族里的幾個姑娘,連著五叔祖家的蘭箏meimei,聽說寶姑娘這回不住怫園,個個都是如釋重負的模樣,也足見真心里對安陸侯府這位小魔星的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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