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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62節

第162節

    他最先醒悟過來女兒的用意。

    要若那術士當真是為人收買指使,這個人的目的必定就是針對大兒媳,老大莫說妾室,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伍尚書實在想不到誰會對大兒媳心懷惡意。

    除了……

    和大兒媳爭子的二兒媳。

    要若真是他猜測的那樣,二兒媳竟然對大兒子另懷居心……這是多大一件家丑???!

    伍尚書心中一陣煩亂,立下決斷:“我原本就信不過那術士之言,只是當年以康兒的安危為重,抱著一試的心情才決意將康兒過繼給老二,只你們兩個原本就是親兄弟,這些年雖說康兒名義是歸老二夫妻兩教養,老大和老大媳婦又何曾當真不聞不問?二媳婦確實用了心,但大媳婦對康兒的關愛并不少于你,二媳婦也該體諒你嫂嫂,你膝下有三子,尚難割舍與康兒的母子之情,可你嫂嫂只有康兒一個獨子,又該如何割舍呢?”

    一家之主既然發了話,伍二老爺也連忙附和:“兒子以為理當讓康兒奉兄嫂為高堂?!?/br>
    伍尚書頷首:“相比那不知打哪兒來的術士,我倒更信得過莫問道長,畢竟樊家、英國公府兩起命案都有賴于他才能水落石出,若莫問道長所說為真,從前那術士咬定大媳婦克子就十分可疑,這事必須察究,老大、老二,你們兩個記得打聽那術士的下落,只是先不能打草驚蛇,免得那人聽聞風聲逃匿?!?/br>
    三夫人不由暗喜,果然她和父親之間的默契沒有因為她出嫁便減少,父親一邊交待不要打草驚蛇一邊自己親自打草,顯然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如果

    弟婦當真有罪,這回應當會因心慌意亂而露出馬腳。

    一念至此,就聽何氏說道:“老太爺既然決斷,兒媳不敢再有異議,只是康哥兒……康哥兒對大嫂一直便不親近,兒媳擔心康哥兒因為抵觸暗生積郁,所以建議先將康哥兒接回,讓兒媳先行安撫……”

    “弟婦就不用cao心了?!比蛉舜驍嗟溃骸翱蹈鐑核貋韺λ墓谜尚拇婢捶?,最近更是聽姑丈教誡不少為人子女應盡的孝道,相信不會再因為過去那些稚拙之念,而對嫂嫂固存偏見,且如今對康哥兒而言,學業上進為重,不可耽誤,故而康哥兒還是暫時留在太師府為好?!?/br>
    又沖伍尚書道:“康哥兒已然通過軒翥堂宗學初試,獲得入學資格,日后可與舫哥兒一同進學,此一學期還有三月有余,康哥兒倘能通過宗學例試,日后求學于名士大儒多少能夠容易些?!?/br>
    伍尚書是一介寒門全靠科舉才能入仕,自然重視子弟的學業上進,從前就想著厚著臉皮請托女兒,讓幾個孫兒去軒翥堂“蹭教”,奈何前三個孫兒不爭器,都沒能通過初試,聽說小孫兒總算還算天資聰穎,喜得眉開眼笑,哪里還會為了家里頭這樁亂七八糟的事耽誤康哥兒的上進。

    就連伍大舅和伍二舅都面有喜色,唯只有何氏把三夫人恨得個咬牙切齒。

    于是乎渠出終于察明了“實證”!

    她先是窺得尚書房這場“家庭會議”之后,何氏抱著腦袋在屋子里想了許久,卻仍無計可施的模樣,后來竟叫了伍三郎來——這才是何氏親生的小兒子。

    居然仍是拿出“楚楚可憐”的作態:“原本你祖母已經同意了我前往太師府看望你四弟,奈何你姑母堅持不肯,可我實在掛念康哥兒得很,你悄悄去一趟太師府,送信給蔣mama,讓她找個借口回來一趟,我只是想知道康哥兒好與不好,不親自聽蔣mama說康哥兒如今的情形我不能安心?!?/br>
    伍三郎年歲也才十二、三,根本不察覺母親的用意,且又一貫知道母親是把小弟視作親出的,為此他小時候可沒少埋怨母親偏心,但而今到底是“長大”了,胸懷也寬廣不少,不再為

    此記恨小弟,便一口答應著,果然就去了一趟太師府。

    渠出沒有來回折騰,她留在尚書府守株待兔,便知曉了已經對家里這樁疑案開始關注的伍尚書沒有疏忽伍三郎的行動,只不過何氏就算不夠聰明也知道讓閑雜退避在先,她才能指使蔣mama行事,伍尚書的人手無法窺聞談話仔細。

    渠出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這里有幾張銀票,是我這些年來全部積蓄,還請mama務必想法子打聽到一個號稱空虛子的道長,把這幾張銀票交給他,就說……當年伍家的事要泄露了,如今伍尚書和大老爺要追究他訛詐之罪,他若想保命,立即離開京都,有多遠跑多遠去!”

    “空虛子?難不成是從前卜斷大太太妨克四爺的道長?”蔣mama大是驚奇。

    何氏咬了咬牙:“如今我也不想再瞞著mama,那道人原是我使了錢,故意讓他卜斷肖氏克子?!?/br>
    “太太為何……”

    “因為肖氏和二老爺……做嫂嫂的和小叔子通jian,我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何氏的話惹得渠出“哈哈”笑出聲來,心說這婦人還真是倒打一耙。

    蔣mama十分震驚:“大太太,竟然……”

    “這事是我親眼目睹的!”何氏拿著帕子捂著臉狠狠哭了一陣兒,帕子移開,臉上果然又是一片狼籍,看得渠出直翻白眼,心說幸虧自己死人一個用不著再吃喝,否則被何氏這么一惡心,隔夜飯都得嘔吐出來。

    “那時我進門兒才沒多久,一回陪著婆母去禮佛,半路上不防卻來了葵水,只好打道回去,卻不料撞見了那兩人在行茍且之事!我哭著和他們理論,卻反被二老爺揪著頭發扇耳光,威脅我若敢外泄一句,他必定會把我休棄,肖氏也沖我冷笑,說她是老太爺、老太太當作親閨女一樣養大,她一口咬定我乃毀謗,老太爺老太太必定信她不信我。

    無奈之下我只能隱忍,沒想到這對jian夫yin婦,竟然一直羞辱我,他們兩個茍且偷歡,竟然要脅我替他們兩個望風放哨,mama可知道,肖氏的長子一點不像大伯,那孽障根本就是二老爺的種!”

    第365章 還有蹊蹺

    有些人當蒙受有些人的恩惠,就會萌生一種離奇的“正義”,他們會毫無保留的相信施恩人的所有言論,愛屋及烏同仇敵愾,并把自己這種其實并沒有經過求證落實就助紂為虐的行為,美其名曰知恩圖報,他們覺得自己必定是站在分水嶺之高尚一側,十足資格判罰低劣一側的“敗類”,他們不會承認其實自己無非也是因為利弊,和多少趨利避害的人并無本質區別。

    渠出看來,蔣mama就是這一類人,她根本不去考慮何氏的話多么離奇吊詭,她選擇了輕信,因為何氏曾經救過她兒子的性命。

    于是蔣mama開始對肖氏破口大罵,渠出毫不懷疑如果肖氏現在當場,蔣mama會毫不猶豫接過何氏遞來的匕首,把肖氏千刀萬剮,并認為自己是個鋤暴安良的英雄。

    而何氏還在控訴,她通過控訴自圓其說。

    “不僅那一個孽障,許是jian夫yin婦的行為觸怒了天地鬼神,他們通jian所生的孽種竟然相繼夭折,我心里當真覺得痛快,但我后來也漸漸同情大伯,他一直被瞞在鼓里,不知肖氏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他的親弟弟竟然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眼見肖氏因為兒女夭折悲泣,大伯與肖氏一樣難過,甚至比肖氏還要痛不欲生,他時時處處都護著肖氏,一次次忍受著喪子的痛苦,直到肖氏生下康哥兒。

    康哥兒剛一落地,我就知道只有他是大伯的親生孩子,大伯那樣珍愛著康哥兒,但卻不知道康哥兒的生母竟然無恥之尤!康哥兒才出生時白白胖胖的,肖氏竟然滿心不甘,我親耳聽聞她和伍泊帷抱怨,說不想養大康哥兒,她竟不憤和伍泊帷的子女無一存活,她根本不想養活大伯的骨rou!

    慶幸的是我并沒讓這對狗男女知道我精通醫術,我不忍見大伯的唯一子嗣被他們害死,所以趁他們不備,給康哥兒施了針,讓康哥兒顯出病癥來,且買通空虛子,那時老太太因為康哥兒的病癥四處請醫,我就讓空虛子主動上門,杜撰肖氏妨克子女的說法,不出我所料,大伯果然不愿休棄肖氏,決定將康哥兒過繼,大伯當然也不忍心和康哥兒骨rou分離,過繼二房是順理成章,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照顧康哥兒,防范康哥兒被肖氏這毒婦謀害?!?/br>
    “難怪二太太救活了奴婢的小子,卻千叮萬囑不讓奴婢聲張是太太妙手回春?!笔Ymama先是恍然大悟,又把肖氏一陣怒罵:“虎毒尚不食子,姓肖的真是比豺狼虎豹還要狠毒!這樣的人,活該不得好死!”

    “她怕是沒有想到,康哥兒之后,她再也懷不上子嗣,又眼看這些年老太爺步步高升,且隨著大伯和伍泊帷相繼入仕,伍家一介寒門,日后竟能躋身官宦世族,可她名下無子,死后牌位不入家祠不受香火供奉,竟然后悔,又想著把康哥兒認回膝下,奈何大姑受她所惑,還有伍泊帷明里暗中相助,如今大姑竟然懷疑起空虛子來,說服老太爺究察,若真被他們先一步找到空虛

    子,那術士把我供出,我便真成了百口莫辯?!?/br>
    蔣mama挺起胸腔:“太太放心,奴婢母子兩個的性命都是太太救的,且姓肖的這樣惡毒,人神共憤,奴婢怎能容她一再逼害太太……不過,奴婢只怕自己無能,不能及時察知空虛子的行蹤,落后一步?!?/br>
    “這倒不會,因為老太爺和大姑是最近才起疑,且肖氏和伍泊帷根本不知空虛子的行蹤,而我當年,卻是知道空虛子的居處?!北阏f了一個地址,交待蔣mama好生記住。

    但何氏當然不只是打算讓空虛子逃匿而已,再度用帕子捂著臉哭訴:“這些年為了不讓康哥兒受肖氏謀害,我幾乎與那孩子寸步不離,對待康哥兒比幾個親生兒子更加用心,而今肖氏因為謀利,雖說不大可能加害康哥兒,可我哪里舍得把自己養大的孩子交還給那蛇蝎心腸的女人,可縱然空虛子不見蹤影,有那莫問道長的卜斷,老太爺必定也會主張讓康哥兒認回生母,除非……”

    “除非四爺再犯舊疾,證實肖氏當真妨克子女!”蔣mama眼中一亮:“四爺那所謂虛癥,本是因為太太設計,太太只要再行施針,四爺就會犯病,坐實肖氏克子?!?/br>
    “mama說得對?!焙问戏讲湃玑屩刎?,但仍沒休止裝模作樣:“我只是用銀針刺激康哥兒的幾個xue位,只要及時再行施治,并不會傷及康哥兒的身體,不過如今康哥兒在太師府,大姑又受了肖氏的蠱惑,必定不讓康哥兒和我獨處,我也無意讓康哥兒知曉這些事……畢竟肖氏乃康哥兒生母,康哥兒若知道生母竟如此無恥,日后又將如何自處?所以,還需要mama從中配合?!?/br>
    接下來就又是一番商量計定。

    渠出自是立即將何氏的陰謀通報春歸。

    而后還不忘發表心得:“大奶奶設計一逼,何氏果然露出馬腳,只沒想到她竟然編造出這么一番奇談,那蔣氏也夠蠢的,居然還真信了……也不細想想,伍家大老爺容貌隨了母親,二老爺隨了伍尚書,是以大老爺雖然年長,相貌卻比弟弟更加英俊,大太太哪里可能反而愛慕小叔子?!”

    春歸:……

    “不是全天下都以貌取人的?!钡伯斎皇遣恍藕问蠈﹂L嫂的指控,春歸分析道:“我雖說沒見過三叔母的兩個兄弟,卻見過大太太,當三叔母教誨伍小郎時她分明又愧又急,擔憂心疼之情顯于形表,又就算三叔母同她說起懷疑蔣氏暗中唆使伍小郎疏遠生母時,伍家大太太反而認為是叔母多疑,就連叔母與她商量以計相誘時,伍家大太太起初仍不認可,生怕她果真妨克子嗣有損兒子的安康,三叔母好說歹說才說服她配合行事,卻仍一再強調,萬一經察,那術士并未得人指使確會測卜之術,便萬萬不能冒險母子相認,我怎么看,大太太也不可能虎毒食子?!?/br>
    渠出連忙表示贊同:“我在伍家也呆了幾日,壓根沒見大太太私會過小叔子,何氏也根本不曾和二老爺

    爭執過,當面指責二老爺和嫂嫂通jian一事,所以才斷定是何氏信口雌黃,哪里是以貌取人了?”

    “何氏之所以編造這番說辭,應是她的確沒有手段收買拉攏更多仆婢為她所用,連對蔣氏,她除了施恩救治其長子,也并沒有更多手段籠絡,她自信僅僅限于唆使伍小郎厭恨生母,蔣氏不至于背叛,可她并不信任當蔣氏得知她更多的惡行,仍然會言聽計從。但這回伍尚書儼然是要究察舊事,何氏難免慌了手腳,那個叫空虛子的術士應當不算名頭響亮,否則也不至于能被何氏輕易收買,這樣的江湖騙子,被堂堂尚書尋獲的話,根本不可能為何氏守口如瓶,何氏也知道空虛子不可靠,她現在只能利用蔣氏助她脫困?!?/br>
    “我也覺得何氏雖說品行惡劣,但似乎腦子不夠聰明?!?/br>
    “我想不通的是她從哪里學來的醫術,又從哪里學來那套害人的手法?!贝簹w這一疑惑未得解開,又疑惑另一件事:“還有叔母提起經莫問測卜時,何氏壓根沒有質疑,她似乎極其相信世上真有身懷異術的人,可空虛子卻是她收買來的神棍,我好奇她對術士的心懷敬畏究竟源于何人?!?/br>
    倘若不是逼入絕境,何氏根本無意質疑莫問小道的術法,所以她應當相信莫問確能測卜吉兇,甚至如傳言一般當真懂得通靈之術,雖然莫問小道經過數回造勢,如今身后的確擁有不少信徒,但則世俗之人往往只愛聽信利己話,比如英國公府的蔣氏,被莫問斷言不得善終,立即便心生抵觸,不再相信莫問的“神通”。

    可何氏對于肖氏根本不會妨克子女的“測卜”開始卻一點也不抵觸,甚至倘若不是三夫人說服伍尚書究察空虛子的話,她應當會隱忍妥協,接受將康哥兒“完璧歸趙”的結果。

    但何氏當然有理由質疑莫問的卜斷——畢竟除康哥兒之外,肖氏已經“妨克”了不少子女。

    是何氏做賊心虛?

    春歸直覺并非如此簡單,因為那些孩子如果當真為何氏所害,必定用的也是銀針刺xue的手段,她已經得逞,且未露出絲毫端倪,沒有大夫郎中懷疑過那些孩子的死因,這件事情可謂察無罪證,何氏對自己的“針法”看來是相當自信的,否則當年也不會私下替蔣氏的長子施針診治,因為萬一無效,導致蔣氏的長子失治,蔣氏很有可能就會對她心存怨恨,只要聲張何氏自稱通悉醫術,何氏如何自圓其說?總不可能胡謅自己根本不會醫術,故意謊騙蔣氏,導致蔣氏長子失治夭亡吧?

    但她如果承認通悉醫術,又該如何解釋師承?如何解釋對幾個侄子侄女的病癥袖手旁觀冷眼看其夭亡?如何解釋對夫家人隱瞞此事?

    何氏不可能是因為做賊心虛,起初才避開莫問這一道鋒芒,她是當真對莫問心存敬畏的,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絕對不會挑釁莫問的權威。

    春歸認為何氏對莫問的“避讓”著實有些不合情理。

    第366章 又生枝節

    康哥兒愁眉苦臉的回到屋子里,往床上一倒,睜著眼睛呆呆凝視著帳頂,直躺了足半個時辰,卻似乎越發覺得昏沉疲乏了,似乎想要喝一杯茶,拖著腳步蹭到案前,一舉案上茶壺,卻沒倒出半滴水來。

    他就更覺郁躁了,喊了一聲兒:“鄖哥,鄖哥跑哪兒去了?!?/br>
    蔣mama先頭嫁的男人姓吳,因原本是鄖陽人士,便給長子取名吳鄖,又因她是康哥兒的乳母,所以康哥兒一貫就把乳母之子稱為鄖哥。

    何氏從來不讓婢女服侍康哥兒的起居,一貫都是親自照料康哥兒的飲食,包括四季衣裳鞋襪,都是她親自做的針線,后來伍大老爺認為康哥兒啟蒙后,不宜再和何氏共居一院,應該緞練著自立,所以才主張康哥兒從何氏的居院搬了出來,不過何氏借口尚書府乃書香門第,堅持不讓康哥兒接觸婢女,只讓蔣mama這乳母照管日常,身邊服侍的都是書僮小廝等男仆,伍大老爺也認為兒子身邊沒有婢女圍繞是件好事,所以并沒反對。

    待來了太師府,不宜太多奴仆跟隨,所以就只有蔣氏母子隨來。

    可不吳鄖這一跑開,康哥兒屋子里就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了。

    好在是吳鄖也沒跑遠,聽喚立即過來,連忙道罪:“阿娘一入秋,胳膊和膝蓋就會酸痛,這不又犯了風濕,小人剛才見四爺小憩,于是趕著去給阿娘錘錘胳膊腿減緩幾分酸痛?!?/br>
    康哥兒于是便不讓吳鄖去要熱茶了,抬腿就往外走:“我也去看看乳母?!?/br>
    蔣氏倒不是裝病,當年鄖陽遭了洪災,她一路逃難入京,途中受過不少苦,后來改嫁也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就落下了風濕骨痛的疾癥,天氣轉涼就會發作,不過這時還不算嚴重,眼見著康哥兒過來看她實在是受寵若驚,更不說康哥兒竟然也學著吳鄖的手勢挽起袖子也為蔣氏捶腿,把蔣氏感動得淚水漣漣。

    好容易才勸走了康哥兒,蔣氏留著兒子說話:“你覺著四爺這些年待你如何?”

    “這

    還用說,自是千好萬好,四爺但凡得點賞,哪回沒想到阿娘和兒子,尚書府里,雖說主人家對待仆嫗一直寬厚,但阿娘和兒子仍是最受他人羨慕的,兒子行事浮躁,差使常有疏錯,阿娘要責教兒子,回回都是四爺在前攔著,這么多年了,兒子從沒受四爺一個字的重話喝斥?!?/br>
    蔣氏閉著眼,長長嘆息一聲兒:“我何嘗不知四爺的寬善,過去一直以為是二太太教導得好,尚書府家風也淳正,哪知今日我去見了二太太,才知道……我那時答應得痛快,可回來冷靜下來一想,要萬一二太太說的是假話,竟是打算著對四爺不利……二太太雖說對我們母子兩有大恩,可……我們總不能對不住四爺?!?/br>
    蔣氏語焉不詳,吳鄖聽得滿頭霧水:“二太太怎會對四爺不利?”

    而后便聽說了尚書府那段驚人的丑聞。

    “我素來也抱怨大太太,明明知道自己會妨克四爺,還暗地里接近,哄騙著四爺喚她母親,這哪里是為四爺著想的作法?可要說大太太和二老爺通……做那等為人不恥之事,我細想著,又實在不像。這些也就不提了,光是幫著二太太打發那術士,就是瞅著二太太救了你性命的恩義,我豁出老命去也會幫忙,可回來之后,我細細一想,原來四爺的疾癥竟然都是靠二太太手里的銀針一扎導致……我心里就直發涼,鄖兒,你說萬一二太太是打算著謀害四爺,我豈不成了幫兇?”

    “阿娘萬萬不能讓四爺涉險!”吳鄖倒是一臉的堅決。

    蔣氏看著兒子,心中實在無奈,又再思慮了一陣才道:“大太太和二太太,我如今誰也信不過,倒是揣摩著,姑太太總不會對四爺心存惡意,我想著,由你去把這事兒稟知姑太太,讓姑太太決斷應當如何?!?/br>
    吳鄖連忙頷首:“正該如此,無論大太太和二太太如何,姑太太總不至于不利四爺,可阿娘為何要讓兒子去稟告?”

    “倘若由我去告密,萬一二太太的話是真的,我可里外不是人,我一把歲數了,再被發賣驅逐倒

    也不怕,可是鄖兒你……我不能連累你再去受苦,你且對姑太太說,聽我說了二太太的計劃,你擔心四爺的安危,所以自作主張稟知姑太太,這樣一來,縱使我被怪罪,你總是沒有錯責的,無論大太太和二太太孰是孰非,尚書老爺總歸會體諒你的確是忠心四爺,二太太若沒有歹心,自然也不會怪罪于你,畢竟你也只比四爺長著三歲,思謀沒那么四角俱全,只要心地是好的,尚書府也不至于不容?!?/br>
    蔣mama其實也沒對兒子全說實話,讓她真正不安的是她回來之后,突然意識到何氏的計劃竟然把兒子也牽連進來,可要說……根本無需吳鄖淌此渾水,這才是蔣mama對何氏的居心真正產生疑問的原因,她務必要將兒子擇清。

    由她去告密,無疑是恩將仇報,主家再是如何仁慈,也會不容。

    但吳鄖不同,吳鄖沒有接受二太太的直接授意,且當年雖得二太太施治,畢竟年紀還小,二太太也一再嚴申不許將她通曉醫術的事聲張,蔣mama完全可以咬定一直瞞著兒子,兒子也相信自己之所以疾愈,是因為上天庇護。

    這樣一來,無論如何兒子都不會被連累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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