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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03節

第103節

    但既然已經出了門,干脆的也不再就此打道回府,蘭庭順腳便又去拜訪了施推官,這位看得出來干勁正高所以通宵達旦,兩眼又紅又腫不說,身上都已經散發出汗臭味,但通宵達旦的工作卻也沒有任何進展,對于這起滅門大案真兇何人施推官完全沒有頭緒。

    所以他鎖定了唯一嫌犯……

    “我看就是那大黃!動機就是謀財,樊家幾口一死,他偽造的借據就是死無對證,又有中人為他偽證,完全可以霸占樊家屋宅為己有?!?/br>
    就算今日喚了胡柴鋪的里長來盤問,證實果然有人行賄了他二百兩銀的事實,施推官非但沒有排除大黃的嫌疑,甚至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行賄里長的人必定是受大黃差遣,我看可以將其扣押刑問了!”

    蘭庭哭笑不得:“世叔大約不知柴胡鋪一帶的房價,就樊大那點宅基,能值二十兩銀就不錯了,大黃若能一口氣拿出二百兩行賄,哪還犯得著為了這些蠅頭小利把人一家四口害殺?!”

    “這么不值錢?”施世叔這才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再者說,要大黃真是兇手,目的真是為了貪圖樊家的屋宅,在中人作偽這個環節怎能如此草率?怎么也得選個靠得住不是那么怕事的人吧?據庭看來,大黃無非就是眼看著樊家幾口人被火焚死后,才心生貪圖偽造借據,打算著趁火打劫占點便宜罷了?!?/br>
    “那兇手到底是誰?”施推官一籌莫展:“樊家雖說和鄰里的關系惡劣,但也沒有結仇,到底是誰殺了他一家四口呢?”

    “這案子很是蹊蹺,不過應當不會懸而不絕,世叔稍安勿躁,說不定會有人自投羅網呢?!碧m庭顯得格外的高深莫測。

    但這日也的確不是一點收獲沒有,正午剛過,竟然有人主動趕來順天府提供線索。

    “王胖子?”到晚間,春歸聽蘭庭告知一日“收獲”時,心里覺得十分驚訝。

    “人稱王胖子,也的確名符其實,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據察他不是住在十三弄,和樊大不屬同保,不過樊大自從少年時代就靠著王胖子接攬介紹活計,相比其余鄰里保甲,兩人的交道算是頻繁了?!?/br>
    春歸還記得王胖子是樊大口中第二可恨,罪狀就是時??丝鄯髴玫墓ゅX,不過這回她也敏感的意識到蘭庭是用“交道”而非“交情”,脫口問了出來:“交道?”

    “昨日盤問鄰里時,就已經有人供述只有王胖子和樊大來往最多,原本這一帶也不是只有樊大一人依靠王胖子接攬活計,而這些人多少都被王胖子克扣過工錢,不過都不比樊大更加吃虧,他們對王胖子并非沒有怨氣,但因為一來要靠王胖子維生,再者也考慮到王胖子能從大戶人家接攬活計,人脈交識就非他們能比的,這些人尋常不敢得罪王胖子,也只能趁這時機背后說壞話,都希望王胖子就是那個和樊大結怨縱火殺人的兇手,看王胖子倒霉,他們也能出口惡氣?!?/br>
    所以這些人并沒有替王胖子隱瞞嚴重克扣樊大工錢的事,蘭庭便自然知道這兩人之間只有交道而無交情了。

    “王胖子提供的是何線索?”春歸問。

    “是樊二的事?!?/br>
    “樊二?”

    “王胖子說他曾經親眼目睹,二十年前,樊二自己跟了個私牙走,而他之所以提起這事,是因為不久之前,他又親眼目睹了樊二來尋樊大?!?/br>
    “樊二回過柴胡鋪?!”這是

    完全出乎春歸意料的事。

    “就王胖子口供,他親眼目睹樊大和樊二接觸過兩次,第一次是在京郊一戶鄉紳家中幫工,樊二找了上門,當時王胖子已然是認不出樊二來,只好奇樊二的穿著不像貧苦百姓,疑惑著樊大什么時候竟認識了體面人,他尾隨偷聽,才知竟是樊二,樊大的確不知樊二這些年的蹤跡,還一連聲追問著,樊二也沒和他細說,不過是交給樊大一包錢銀。王胖子后來尾隨樊二,發現他竟然是去了宋國公府?!?/br>
    “宋國公府!”春歸險些沒把眼珠子掉出來。

    雖說因為樊大是被渠出引來,她早有意識這件案情關系到玉陽真君所說的人間惡劫,且就憑竟然有人脫手就出了二百兩銀利誘里長的事,也判斷幕后真兇非富即貴,可此時突然聽說這起滅門慘案竟然真與宋國公府相關,春歸依然覺得震訝。

    “更重要的是,據王胖子聲稱,就在樊家失火的兩日之前,他再次目睹了樊二來尋樊大,這次甚至是直接找到樊家,且又留下一包銀錢,王胖子說這次就憑目測也比上次出手還要大方?!?/br>
    蘭庭沉聲說道:“因為王胖子提供的線索,我與施世叔今日再去了一趟柴胡鋪,可經過盤問四鄰,他們并沒有親眼目睹過疑似樊二的人與樊大接觸,只是眾人又都提起一件事……就在樊家失火那日上晝,樊大挨家挨戶相請,說是想在燕趙樓包下幾桌席面,希望鄰里們捧場熱鬧一番?!?/br>
    竟然又是燕趙樓!

    第239章 此地有銀

    燕趙樓因為絕佳的位置,多年的經營,已經成為京城近三十載來數一數二的食肆酒樓,鼎鼎大名可謂家喻戶曉,當然在這里吃一餐飯喝一壺酒,也足夠普通人戶一年的開銷了,且這一年開銷還不是指節衣縮食,乃為十分滋潤的開銷。

    樊大一開口就說要在燕趙樓包幾大桌的席面,請四鄰五舍捧場熱鬧,好像的確是發了一筆橫財的模樣,這和王胖子提供的線索似乎能夠相互印證。

    如果還有人知道樊大手中有筆巨款,就大有可能圖財害命!

    只春歸還沒提出這個想法,蘭庭便道:“沒有人相信樊大的話,都以為他是瘋了,更加沒有人答應赴請,尤其大黃罵得十分起勁,說什么樊大就是拿出樊母及女兒的賣身錢,都不夠買燕趙樓的幾碗白米飯,且就算真有那腰纏萬貫的一日,鄰里們也不屑去吃這等人家的席面,誰吃誰會腸穿肚爛。還有人二話不說把樊大直接打出門,往他站過的地面潑鹽水,啐他給自家帶來了晦氣?!?/br>
    “王胖子呢,王胖子應該是信的?!贝簹w直覺王胖子這回主動提供線索大有蹊蹺。

    “王胖子沒有獲請?!碧m庭道:“事實上樊大在十三弄又挨了一場辱罵,根本沒敢再往十四弄去,不過又有人證供述案發當日午間,親眼目睹樊大去了廣渠門大街上的一家酒肆,我們前往察問,店家說樊大那日二話不說就丟給他十兩重一錠白銀,讓好酒好菜招待,結果菜沒怎么動,卻喝得個酩酊大醉,回去時路都走不直了?!?/br>
    就在當天晚上,樊家便遭滅門之禍!

    可不管樊大的銀子是不是樊二給的,也不管這究竟是多大一筆銀錢,肯定的是都不值得堂堂宋國公府去謀財害命,如果這筆錢款真的就是禍因,春歸還是更加傾向于真兇就是樊大的鄰里。

    那樣的話,這筆銀錢便遠遠超出了二百兩。

    “現場并沒有發現這筆銀兩?!碧m庭似乎也想到了圖財害命的禍因,向春歸道:“如果樊大把這筆錢放置家中,就算因大火而使屋宅坍塌,銀兩也不會被大火焚為灰燼完全不存痕跡?!?/br>
    春歸頷首:“就連樊妻及其二子的尸身都沒被嚴重焚毀,說明屋內的火勢并不旺盛,而這么大的一筆錢款,樊大肯定會妥善存放,應當不至于毀于大火?!?/br>
    “除非樊大是把錢存到了銀號,而會票倒是可能因為大火化為灰燼?!?/br>
    “那么兇犯在行兇殺人之后,就不可能立時放火,必定會搜尋銀兩或者會票?!贝簹w分析道:“據逕勿察實,柴胡鋪的里長已經收受了二百兩白銀,說明兇犯已經得手,如果是會票,那么追察各大錢莊應該會有線索?!?/br>
    “不用這么麻煩了?!碧m庭卻道。

    春歸:???

    “葉兄養了一只好犬?!?/br>
    “???”春歸越發滿頭霧水了,葉萬頃養了一只好犬和樊家命案有何關聯?

    “樊大去廣渠門大街那間酒肆花銷的十兩銀,對那間小酒鋪來說也算甚大一筆收入了,店家并沒有這么快花銷出去,我討葉兄借來他家的好犬,讓那只狗嗅了一嗅銀子上殘留的氣息,再將狗拉去了樊大家中,從墻角一處,啟出了一個瓦罐,里頭就放著白銀,都是十兩一錠,共有三百余兩?!?/br>
    “那么逕勿從一開始就不信這一案件是圖財害命?”春歸的確敏銳。

    “我一直在想兇犯縱火的目的,如果是為了掩蓋惡行讓事件看上去乃意外走水,那么就不會僅僅焚毀樊大的尸身,正確的做法是在室內放火,讓一切痕跡毀于大火。但據目擊者及現場勘驗,兇犯除了焚毀樊大尸身之外,應當是直接引燃了房梁,試想,這樣一來鄰里發現火情的話,如果撲救及時,豈不就會發現室內火小,樊妻及兩個孩子已然伏尸炕床,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勒殺?”

    春歸頷首道:“雖則最先發現火情者也就是那大黃并沒有撲救,但這點卻并不在行兇者的控制之中,他不可能想到大黃竟然不怕自家被火情連累,冷眼看著樊家幾口被活活燒死連‘走水’都不喊一聲?!?/br>
    突然又意識到:“大黃沒有急著救火,也從側面說明火勢并不大,他才有足夠的冷靜判斷自家會不會被殃及?!?/br>
    “毀尸滅跡的行兇手段,一般來說是因一旦兇案被證謀殺,行兇者就會招致嫌疑,但這起案件奇怪的是兇犯又是放火又是行賄里長,到頭來咱們卻依然對兇犯何人毫無頭緒?!碧m庭又道。

    “還有王胖子,從眾人供辭判斷,此人十分貪婪jian詐,這回主動前往官府提供線索的行為也實在可疑,他可不像是個遵紀守法的淳樸良民?!贝簹w也道。

    “所以結合這些疑點,讓我不由猜疑……”蘭庭似乎斟酌了一番,才找到確切的表達方式:“無論縱火還是行賄,兇犯并不是為了讓這事件以意外終結,反而是為了讓官府察覺樊家幾口是被人謀害,而王胖子的出場,更是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太孫?!?/br>
    不是宋國公府,而是太孫!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渠出引來樊大,如果沒有春歸

    行計讓蘭庭插手此案,這個案件也有可能由不知什么人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揭發,且最終樊大一家的命案,會成為宋國公府乃至太孫的一條罪名!

    那便是說宋國公府這回十之八九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范圍不算大,無非就是那幾個意在奪儲的皇子及其左膀右臂!

    但讓春歸想不通的是,樊大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就算慘遭滅門之禍,可以說造成的輿論和誹議遠遠比不上馮莨琦和石德芳雙雙遇刺,幕后真兇為何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他們又是怎么選中的樊大一家?!

    這晚上春歸仍然沒能睡個安穩,到次日蘭庭早起上值去,她也難得的一骨碌麻利干脆的起身,趁著去躊躇園晨省的時間,在腦子里把渠出召喚回來,昨日她已經通過“冥想”布置了讓渠出盯著王胖子的任務,計算好應酬完了老太太,剛好可以聽回音。

    誰知道渠出這回卻并沒有帶回任何的利好消息:“別看王胖子只是個工頭,性情卻謹慎得很,連和老婆孩子都沒提一個字他主動去順天府的事,我盯了他一晚上,除了窺知他呼嚕響亮且還磨牙之外,一無所獲?!?/br>
    但春歸認為一字不提已經顯示確有蹊蹺了,就是沒辦法立即揪出王胖子背后那布局策劃的人。

    “王胖子那里先不用盯了,目的沒達到之前,他都應該會謹慎行事,咱們發現不了什么破綻,你這幾日去盯著些陶芳林?!?/br>
    渠出先是興沖沖的應了聲“得令”,飄高三尺,又回降,且瞠目結舌:“盯著陶芳林?表姑娘和這案子有什么關系?”

    春歸嘆氣一聲:“我趕著去阮中士那里上課,沒空和你詳細解釋了,總之你先盯著她吧,說不定她也會打聽樊大命案呢,看看她有何反應,有沒有覺得怪異奇詭什么的?!?/br>
    再說施推官,他干勁十足的把樊大的四鄰五舍篩察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沒有從中篩選出個重大嫌疑人,且除了立案次日有里長、王胖子兩大收獲外,等了這些時日并沒有誰來自投羅網,此一命案似乎進入了瓶頸,越來越有向未決懸案發展的趨勢了,雖然說就算最終難以告破,對于施推官的政績也不可能造成絕對影響,但施推官卻不能接受自己經辦的首樁命案便懸而不解的敗頹,在他的辦公場所理刑館里揪了一陣頭發胡須后,最終決定還是去找趙修撰商討商討探案方向。

    蘭庭雖說是樊家滅門案的發起人,但這并不屬于他的本職工作,自然也不會天天往理刑館里跑,不過他也料到施世叔多半會主動登門,所以見到世叔時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對于自己的意見也是毫無保留的直言不諱:“殺傷案無非幾種情形,一者爭執時怒而殺傷,一者仇殺,一者情殺,一者圖財害命,又或者殺人滅口,還有極少數一種情況乃兇犯暴戾嗜殺。但據我看來樊家一案首先并非怒殺、仇殺、情殺,而樊大家中墻下掘出錢銀,也可證實并非財殺,至于兇犯暴戾嗜殺,也并沒有證據體現……”

    施世叔雖說現今擔當的是刑事官員,不過對于各種罪案并無如此系統的分析,聽時便十分專心致志,這時一下子就拽緊了自己的一把美須:“這樣說來,是殺人滅口?”

    “排除掉其余可能,唯余一種可能,盡管匪夷所思但很可能就是真相了?!碧m庭說道:“我認為樊二才是此案關鍵,他七歲時便已離家,據說是隨私牙而去,若情況屬實,那么他很可能被私牙轉手賣給富貴門戶為奴仆,又就算他的主家如證人所言就是宋國公府,作為一個普通的下人奴仆,怎么可能積蓄這么大一筆銀錢?”

    施世叔深覺言之有理,放過自己的美須往大腿上一拍:“我這便去宋國公府!”

    “世叔……”蘭庭嘆了一聲:“您就這樣沖去宋國公府,除了打草驚蛇不會有別的收獲,樊二如果真賣身給了高家為仆,十之八九已經更改了名姓,宋國公府一口咬定下人中并無此人,世叔也沒憑證入內搜察?!?/br>
    “那該如何?此案要想告破,只能以樊二為突破口??!”

    “或者我們可以先尋那個私牙,問清當年他將樊二轉手賣與何人?!碧m庭提議。

    “走走走,這就立即去,王胖子不是提供了私牙的名姓住處么?是??!我早該想到盤問此人了!”

    施世叔起身便是大步流星,蘭庭連忙提醒“小心門檻”,施世叔一回頭,結果又在門檻上絆了一下。

    第240章 私牙作供

    私牙人稱眉半截,也住在柴胡鋪一片兒,略一打聽就知道這人小時候調皮搗蛋,有回爬樹上掏鳥窩結果被樹杈劃傷了眉毛,留下老大一疤,從那時起左邊的眉毛就長不齊全了,所以落下這個諢號。

    眉半截其實并不長在京城,他的工作性質造成了往往會四方奔波,不過施推官頗有些好運,正巧眉半截這會兒子在家,被堵了個正著,做為一個走南闖北的私牙,眉半截也算有些見識,見了官老爺和狀元郎雖說立即露出諂媚的嘴臉,還不至于雙股顫顫做賊心虛,當聽問是不是從事私牙的勾當,還能把胸脯拍得砰砰響連連聲明。

    “大人可得明鑒啊,草民雖說不在官牙謀職,做的是私牙的活計,可從來沒有行為過坑蒙拐騙的違法事兒,草民經手的買賣可都是本著雙方自愿的基準?!?/br>
    蘭庭就問他:“你可還記得樊二?”

    “記得,怎么不記得!”眉半截干脆利落的承認了:“草民做這營生幾十年,多的是貧困人戶衣食無著,所以賣兒鬻女,可就只有樊家的二小子,他可是主動求上門來要賣身為奴的,還說什么若不答應,他就吊死在我家門前,草民猶豫了一下,那小子就真從身上摸出根繩索來往草民家門口的槐樹上掛?!?/br>
    眉半截說著還指著槐樹讓人看:“就是這棵樹,草民就明白這小子不是耍嘴皮子而已,他是真敢豁出命去!樊二還求草民不能透露他的去向讓家里人知道,最好把他賣出京都之外,他是鐵了心的要和樊家人一刀兩斷了?!?/br>
    “這是為何?”施推官問道:“不是說他父親待他極好么?”

    眉半截嘆了口氣:“不瞞大人,草民當年也這樣問他,樊老爹那人雖說軟弱無能,日子過得也是越來越貧困交加,可但凡家里還有一碗米,總歸是緊著讓他二小子先填肚皮,不管這一帶的鄰里怎么議論,樊二在家里總不至于委屈??赡切∽訁s說他再受不了柴胡鋪這伙子惡毒的四鄰,也受不了樊老爹的忍辱吞聲,他是在柴胡鋪活不下去了,再留著總有一天也會像他娘一樣尋短見,他說像狗畜一樣活著還不如死了重新投胎,寧肯為奴為婢也不愿再留在柴胡鋪?!?/br>
    施推官緊緊的蹙著眉頭,也嘆息道:“想不到柴胡鋪的百姓會這樣踐踏他人?!?/br>
    蘭庭又問:“那你真把樊二賣了奴籍?”

    “可不是只能讓他如愿了,總歸是一條人命,草民也有惻隱之心呢?!庇植淮m庭再問,眉半截自覺答道:“說來樊二還真不像他的父兄一樣無能,七歲大點的孩子,已經有了一身好力氣,性情雖說倔強些,稍經點撥竟還懂得看個眉眼高低。又正好那時有個行商,想買幾個僮仆伙計,他也是想要安定下來了,在京城卻沒買著合適的鋪面,他還信不大過官牙,和草民還算有些交情,便讓我打聽著京畿地界哪里有合適的鋪面,我居中撮合,那鐘老爺如愿買下了大名府的幾家店面,又請我替他采買幾個伙計,我想著大名府雖說還在京畿,樊老爹卻是連京城都沒機會出去的人,樊二到了大名府也已經能夠和家人斷絕音訊了?!?/br>
    施推官就愣了:“這樣說你是將樊二賣去了商賈人家?”

    “原本是啊,后來我有好幾次去大名府,還順腳拐去了鐘老爺家,心想著到底我和樊二也是一場鄰里,這小子還頗硬氣甚投我脾氣,也不知他去鐘老爺那兒適不適應,就想去看看他,這小子倒還極得鐘老爺的信重,自簽了賣身契,十分的老實肯干又服從管教,鐘老爺對他倒是贊不絕口的?!?/br>
    “后來呢?”蘭庭沒有錯過眉半截“原本是”這三字。

    “讓我想想?!彼窖狸割^回憶了一陣兒才道:“大約是七、八年前吧,我再去大名府,就聽鐘老爺說他安排了樊二去江南采買,結果沒想到那小子卻投了宋國公府世子爺的機緣,世子爺那會兒子正好往應天府辦差,途中卻遇著了強人劫道,樊二帶著一伙家丁援手,也算助著世子爺一臂之力,世子爺看那小子身手好力氣也好,回京時還特意去了大名府找鐘老爺買了樊二的身契?!?/br>
    “真是宋國公府的高世子買走了這人?”施推官突然激動起來。

    眉半截被施大人突然拔高的聲嗓嚇了一跳,就有些猶豫了:“鐘老爺是這樣說的,可草民從那之后也沒再見過樊二,不知這話真是不真?!?/br>
    蘭庭問:“樊二應當改了名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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