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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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歸大是驚詫這對“老夫老妻”竟然還能當人面前公然如膠似膝,人已經“分道揚鑣”許久,還忍不住回頭去看,感慨道:“四叔四嬸感情可真好?!?/br> “輝輝這是在羨慕了?” “難道不應羨慕?” 反問脫口而出,手就被拽過去扣穩,春歸震驚的看著挨得越來越近的面龐,那溫暖的呼吸撲打近前,使她幾乎能清楚感應自己臉上的毛孔正在不受控制的顫栗翕張,唉!趙大爺這是想要在光天化日下輕薄調戲她么?這周邊雖說不存在大庭廣眾,卻指不定哪處花籬哪座假石 后,就有窺探的目光好不?這、這、這,如果傳到費嬤嬤耳中會不會罰她抄內訓??! 蘭庭卻只是挨近春歸的耳邊輕言細語:“是不用羨慕?!?/br> 那鼻息的溫暖稍近即遠,竟使春歸忽然有種耳畔一空的感覺,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其實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回十指相扣后,后知后覺的嬌羞起來。 怫園正門入內不遠,就是一大片清波,剛入府的那天春歸就到過這里,后來也常因閑庭信步不自覺間來到,就算和蘭庭散步也不是僅有的第二回 了,不過仿佛這個傍晚,被逐漸已經消沉下來的天光,籠蓋的這片湖水是更平靜的,和她微微急促的心跳大不相同。 秋風不經湖面而來,卷送著冠秋館里的一片桂花香,他們并沒有往那個方向行走,只任由花香在身后跟隨,漸漸的若有若無了。 湖水邊上矗立一塊山石,自然生成人工安放,上題沅水浮光四字,蘭庭說這不是從前燕王府的舊字,他曾經隨祖父去過沅洲,最愛那里的湘流,后來受賜怫園,正 巧的一日煙雨微微后,霽日落下一天里最后的余暉,觸動了游玩沅水時的記憶,回去便寫下了四字,請工匠鑿在山石上,后來這片清波便有了沅水之名。 他們經過一片桃花林,但此季并無艷麗,卻也讓人遙想明春三月的花色燦爛,直到殘春時,芳朵飄零在林間鑿引的淺溪里,花落水流紅的詩境。 蘭庭說燕王當年是最豪奢荒yin的習性,窮奢極欲堪追石崇,不過怫園的建構他是請了當代名家設造,里頭的亭臺樓閣、林卉館苑,并未只求富麗堂皇之氣,而追清新雅致之風。 說話間就到了一處山石圍起的清幽地,仍是在水邊,可這里的水卻是大大不及沅水開闊了,細看來卻像是注入沅水的其中一條水源,因沿著稍高處下來,水流頗為湍急,便為這里增添了水聲。 遠望水的那邊是處崗坡,和這里的山石遙遙呼應著,坡上的松樹和石邊的松樹又成呼應。 水邊建著兩層樓閣,閣樓下的一層顯然布置成琴室,如此上有樓板封閉可使琴音不散,而下則空曠又使琴聲透徹。 這里春歸是第一次來,但蘭庭應當是常至了,因為如此幽靜之處竟然偏有婢女值守。 此刻天光更加的黯沉了,遠遠那彎殘月就明亮起來,依春歸這時的心境看去殘月并不凄清,極似誰正看她會心一笑,她賞著那遠遠的月影,不覺間婢女里已經點亮了多盞燈火,這里似乎并不用熏香了,不知哪里還種植著幾棵桂樹,花香隔水而來,更是清潤幽柔。 春歸幾乎立時喜愛上了這里,她想若能干脆搬來此地起居就太好了,但她當然沒有把這想法脫口而出,因為知道僅僅是個愿望而已,不過今后待蘭庭有了空閑,攛掇著他偶爾過來住上一晚應該可以實現。 幾乎就想去看閣樓上的布置了,若本身就有床榻,那這小愿望的實現就更便利了。 但蘭庭卻沒看出春歸的心愿,他沖擺置于正中的琴案稍一示意:“輝輝拜從二叔祖母學琴已經有些時日了,今日趁清風明月,不如cao琴一曲予我賞聽?!?/br> 第173章 好心“誤事” 小愿望就此扔去了爪哇國,春歸看著那張瑤琴就像看著妖魔鬼怪似的,忙忙擺手連連后退:“我現下的技藝,時不時的還得挨二叔祖母的戒尺呢,可不敢在逕勿面前班門弄斧、污及慧聽,逕勿行行好,再給我一段時間習練再行考較吧?!?/br> 蘭庭忙把人拉?。骸皠e再退了,仔細摔下石階去?!?/br> 春歸生怕他再堅持,反退為進把人往琴案那邊推:“早聽二叔祖母說過逕勿的琴藝不俗,我可還沒親耳聽聞過,既是今日清風明月俱在,正該逕勿cao琴一曲才算不負雅興,也好教我這門外漢學習觀摩?!?/br> 眼看著蘭庭凈手拭干水漬坐去了琴案之后,春歸這才如釋重負,心情一放松,還未聽見琴音響起,便覺準備cao琴的人那端雅的姿態已經是賞心悅目,她想她若非還算懂得些風雅,只 怕這時就要學凡夫俗子,直接就要高聲叫好了。 骨子里她和尹小妹原本很有惺惺相惜之處,同樣“愛好”風姿出眾的男子。 庭大奶奶好像忘記了新婚之日,蓋頭揭開的第一眼,她對趙大爺的感觀只是“不過如此”而已。 她這時并不能把琴音里的意境聽賞深遂,是以在起初的一段樂音里,仍然還是停留在對“賞心悅目”的贊嘆,也不知何時思緒開始受了琴聲的牽引,深覺仿佛在音韻的漫繞下,一切的風聲水聲也更清晰可聞了,而踱至樓前望月,明明月影仍是那彎月影,莫名便覺凄清起來,不再像笑容倒像一道傷心目光,相看著似乎有了淚意。 月色下枝影如有人正黯然徘徊,春歸不知為何就想起了紫鶯,好像她也被這琴聲引來,無論是此番人境又或遼遠的溟滄,正無聲的作此最后告別。 春歸隱約才有些明白了心里其實只如一道虛影的感慨,源自于她是第一次聽說魂靈還有這樣一種妄執。 不因仇恨,也不是因為對于子女今后安危的憂慮,原來愛慕之情也能成為生氣斷絕后的牽絆,為了一個并非血緣至親的人,當已經永隔生死之后,竟然也能拋不開放不下,不確定他的余生安好,眼睜睜的耽延到灰飛煙滅,歷經輪回無數劫修,都可以不管不顧了,世間竟然當真存在的這一種情感,更比親情的牽掛熱烈。 原來男女夫妻之間,遵循的不僅是責任和道義,山盟海誓也并非僅只情濃時候的假言,確然是存在著僅僅出于彼此的愛慕,此生此世生死相隨。 讓人羨慕的不是不背諾言,而是兩顆心靈的始終親近,??菔癄€依然如故。 這樣的情感,也是純凈美好的吧,第一次,春歸心生期待。 而對紫鶯的努力一無所知的姜東,這樁凄切故事的另一主角,當次日,聽聞管家趙九不無喜悅的告訴他“受到大奶奶青睞”這件好事時,姜東的心情卻有如一道晴天霹靂當頭落下。 他雖是太師府的家生子,老子娘卻并沒有受到主家的特別看重,在莊子里老實巴交的當差 ,衣食溫飽雖說不用發愁卻落不下幾個積蓄,姜東想要調進府院當差根本不可能靠錢財打通門路,而他的身份,原本也很難受到大管家的關注。 可以說姜東為了贏得趙九的提攜已經是絞盡腦汁、耗竭心力,好不容易才把這件愿望眼看就要告成,怎想好端端的卻橫生枝節,導致一場苦心努力全都打了水漂,他哪里能忍住沮喪焦急的神色,赤/裸裸地全都擺在了一張臉上。 爭取挽回的話脫口而出:“九叔,不是已經定了我調進府院這事么?怎么忽然就生了變故?能不能讓別人頂大奶奶這邊的差使?” 趙九也對姜東的反應十分廢解:“說起來調進府院除了活計輕省些,好處便是能夠常在老爺少爺面前露臉,就有了時機博得主人的看重爭取肥差,可你不需再經這番過場,就已經入了大奶奶的青眼,這還不好?要知道大奶奶雖是內眷,但太師府的人事可遲早都會交給大奶奶管決,這要是比作仕途,你小子也算青云直上了,我往??茨愕惯€精明能干,怎么關鍵時候反而犯起糊涂來?” “九叔行行好,就再幫小子一回吧,小子也不圖什么青云直上體面富貴,圖的就是活計能夠輕省一些,大奶奶的事何等重要,小子能有多大的才干,就怕誤事?!?/br> “這事可由不我定奪了,原本就是大爺親自開的口,點名調你去聽大奶奶的差遣,大爺決定的事也輪不到咱們這些下人挑揀,我看你還是定定心,打起精神來辦好大奶奶交待的差使吧?!?/br> 姜東大失所望又疑心不已,他在太師府就是個一文不名的下人,莫說大奶奶,就連大爺面前可都從來不曾露臉,怎么就忽然受到了這兩位的青睞看重了?這對于別人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姜東可把這份榮幸視為噩耗,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擺脫,依然調去府院里辦差。 他很快就想到了昨日才剛剛結識的宋守誠,心想這位兄弟畢竟是大奶奶的陪房,老娘是斥園的管事不說,兩個meimei又是大奶奶身邊的貼身侍婢,若由他去同大奶奶言語一聲,說不定事情還能夠挽回。 又怎知他剛到新朋友居住的小院,見了人還沒來得及張口,對方就興高采烈的連連拍著他的胳膊:“正要去尋姜大哥呢,大哥倒是先一步來了我家,可是已經聽說了消息?昨日得姜大哥相助,又經一番交談,我就認定了姜大哥古道熱腸仗義實誠,大哥走后我忽然想起來大奶奶正需要人手,幫著汾陽來的兄長在京城賃居置業的事,第一條就是熟悉路況實誠可靠,我想著與其在外頭雇人,姜大哥可不是個現成的合適人?就忙讓我家大妹向大奶奶舉薦了大哥你,正巧昨日汾陽的親友剛好抵達京城,大奶奶便和大爺言語了,大奶奶的事大爺自來就放在心上的,可不今兒個就立時辦成了,咱們今后可名符其實不算外人了?!?/br> 這又有如一道晴天霹靂,轟得姜東面如死灰原來根源竟然在這兒! 可宋守誠是一片熱心,提攜他享此好事,姜東哪能說得出抱怨的話來?只好把趙九 叔跟前“無能不才”的話再說了一遍,宋守誠卻不以為意:“大奶奶待下是最寬和的,從來沒有那么多挑剔,姜大哥就放寬心,幫著大奶奶本家的親友把落腳置業的事辦好,今后咱們齊心協力替大奶奶管治好妝奩的生息,大奶奶必定不會薄待,豈不比跟著買辦跑腿受人呼來喝去更強?姜大哥可千萬不要再和我客套,我能舉薦像大哥這樣一個可靠的人選,在大奶奶面前也是功勞一樁,我才欠著姜大哥的人情呢?!?/br> 姜東徹底沒法推脫了,總不能直言說他調進府院去為的是行刺二老爺,守誠兄弟是好心辦了壞事拖了他的后腿吧?再說要堅持推脫,萬一惹惱了大奶奶,以為他眼高過頂不把大奶奶放在眼里,大奶奶再跟大爺一說,他也不能夠再實現調入府院的愿望,徹底斷絕了念頭。 又說不定先幫著大奶奶辦好了差使,今后還能等到機會往府院里去,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有接近趙洲城的機會,把那早已磨得雪亮的刀匕捅進仇人的胸口里去,替紫鶯報了仇血了恨,那時候自我了斷下了黃泉,對心上人也總算能夠交待,他懦弱無能沒法子救她出生天,到底還算沒有放過害死她的真兇,不曾辜負了青梅竹馬的情誼。 姜東因為無可奈何,只好暫緩了他磨刀霍霍的計劃,這日跟著宋守誠去見新主家,受了大爺、大奶奶的叮囑和打賞,也算正式調屬了斥園,從今以后就直接聽令于大爺、大奶奶,自然也認識了柴生,姜東見他不像那些富貴子弟眼高過頂,心里倒是也能感念宋守誠這回的提攜,拋開復仇那件事的話,這確然是件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幸運。 可柴郎君身邊那位披著半舊道袍眉清目秀的少年總盯著他不轉眼的打量是怎么回事? 姜東固然是被莫問盯瞧得周身不自在而疑竇從生,莫問也是在經受春歸一番面授機宜后,心里頭像揣了只野貓般抓撓得厲害,實在不解庭大奶奶自從嫁了人,怎么越來越高深莫測,交待給他的事一件比一件更加離奇,就像面前這位……名喚姜東的青年,除了眉毛濃些眼睛大些以外,看上去沒啥起眼的地方,那位姑奶奶因何斷定他竟然膽敢謀刺太師府的二老爺? 還有什么魂靈有知妄執難消的鬼話,真能讓姜東聽信誠服,放棄原本的計劃? 該不會他一開口,就被這人看作傻子了吧? 莫問實在心中沒底,不無擔憂他初來乍到京城第一回 揚名立萬就毀在了庭大奶奶的手里,把招牌砸得稀巴爛,損毀他靠著招搖撞騙也能衣食無憂的雄心壯志。 故而莫問很是掙扎猶豫一番,直到這日晚間,拿著柴生的錢,招待“姜施主”痛飲一場,趁著酒酣耳熱,莫問小道才終于痛下決心說出春歸教授那番故弄玄虛的話:“姜大哥,小道實在看你是個仗義痛快的人,值得結交,才不忍見你……我見你印堂晦暗,恐怕有血光之災呀,且你氣色發青、兩側陽xue見晦,又是有陰魂纏身之噩,你若信得過,讓我替你扶乩請卦,問一問這陰魂究竟為何糾纏著你?!?/br> 第174章 揭穿企圖 姜東酒量還算不差,此時雖說經過了痛飲一場,腦子卻還清醒,不過是舌頭大了一圈兒,而比起清醒時也少了許多拘束,故而在聽了莫問這番神神鬼鬼的話后,只是呵呵笑著伸手往小道比起他來單薄不少的肩膀重重兩拍:“道長可是喝糊涂了?” 原來杯盞交錯時,姜東已經聽了莫問不少的吹噓,也知道了這位大奶奶的親友有個避世的道長師父,勉強也算道教中人,不過姜東自來就不信神魔鬼怪那套,又經了紫鶯被害一事,越更連因果報應都不信了,他雖無意冒犯鄙夷莫問,接下來的話里卻難免帶著幾分憤懣之情:“世上若真有鬼神,就不會有那作惡多端卻不得罪懲,照樣榮華富貴享樂逍遙的人了?!?/br> “就算你此時信不過,好歹讓我先測字卜問,再看我說的話是否符合實情?!蹦獑柤热皇前言捯呀浾f了出口,當然不能半途而廢,坐實了他是個沒有本事而且酒量還不行的廢物。 姜東擺出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接過莫問早就揣在懷里的鉛槧,在一小張紙箋上劃字,他認得的字不多,會寫的字就更少,卻是把一個筆劃甚多的“紫”字還算寫得工整,而收筆后下意識間把手掌掩了一下面孔,似乎是想遮掩他其實不愿示人的情意。有那么一段時間他其實并沒聽清莫問如何拆解字義的話,直到耳里鉆進一句“禍事正因心系此人而生”,他一雙大眼里才露出驚愕的情緒。 “大兇的卦象,姜大哥倘若執迷不悟,恐怕是在劫難逃啊?!蹦獑柊阉菐酌侗砻婺サ昧锕馑你~幣拾起,神色凝重的嘆息一聲:“你和心系之人已是生死永隔,我猜那纏身的陰魂生前正為你鐘情之人,陰魂雖對姜大哥不懷惡意,可她正是禍因……” 莫問的話未說完,姜東已經撐案而起急傾上身:“道長說她還跟著我?紫鶯當真還跟著我?她的魂靈當真還能留在世間?她還相伴在我身邊是不是?道長有沒有辦法讓我再看到她?” 這個體格頗 為健碩的青年,突然間卻像喪失了身上的力氣,那支撐在桌上的手臂分明已是瑟瑟發抖,而不肯輕撣的男兒淚也幾近失控,讓他不得不騰出雙手掩面,膝蓋便再也不能直立了,他癱坐在條凳上,好半天才能不帶哽咽的說話:“這么久了,我一回都沒有夢見過她,我以為黃泉路上她已經走遠了,一碗孟婆湯已經把我忘得干干凈凈,更或許已經投胎轉世,就算日后我也下了幽冥地府,再也不能見她一面……” 縱然是一貫玩世不恭的莫問小道,也被這悲沉的傾訴牽引起同情心,這時不再關心神通廣大的庭大奶奶究竟怎么知道姜東這深藏心底的哀痛,他覺得哪怕這回“解厄消災”得不到一文錢的報酬,也應認真努力的把姜東從懸崖邊沿給拽回來。 “陰陽兩隔人鬼殊途,世上沒有讓生人再會死魂的神術,不過小道還算有些神通,可用扶乩之術嘗試溝通亡靈,助亡魂將未盡之言訴諸生人?!?/br> 姜東完全不關心他自己能不能避免血光之災,會不會遭遇在劫難逃,此時此刻他只想能和朝思暮想的人再見一面,就算這個愿望不能達成,要是能知道紫鶯不及向他出口的話,證實紫鶯當真還在身邊陪伴,他也許就不會在每一次睡醒睜眼的時候悵然若失,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埋怨他,埋怨他沒能解救自己的愛人逃脫死劫,他想便是聽她埋怨責罵也是好的,只要她仍在等他,他可以立時就追入幽冥地獄,不再去管這個空蕩蕩的人世其實并沒多么重要的愛恨情仇了,只要他們仍能廝守,只要能夠再續前緣,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沒關系。 于是起初還對莫問的神通并不信服的姜東態度大改,由得小道仍然沒忘裝模作樣的把戲,姜東告訴了紫鶯的生辰,他并不能確定她的死忌,當初只是從紫鶯爹娘的口中聽聞了彭夫人轉達的喪訊,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哪一日“病故”,甚至并不能眼見紫鶯的遺容,是彭夫人cao辦的喪事,他見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棺材,被埋葬在那個陰寂的墳塋里,而后墓碑 就成為他的愛人留在世間唯一的標記了。 不過他的身上,一直還保留著紫鶯曾經贈予的繡帕,被他用來包裹那把復仇之匕,放在胸懷里,他每一下心跳似乎都能感應到匕刃的森冷,仇恨在失去她之后的日月,成為他唯一活著的支撐。 姜東瞪直眼緊緊盯著莫問,看他作法看他施術,并沒有經過太長的時間,但對姜東而言仿佛又是三秋之久,他才終于聽見“可惜”的長嘆。 “亡魂告訴我,你們原本已經有了婚姻之約,可惜她到底還是沒能盼到婚期禮成,雖說你們兩個誰也沒有辜負背棄誰,奈何身為仆婢不得自由,也根本沒有公道可討,太師府的二老爺是個衣冠禽獸,二夫人也是嘴甜心苦,她說她的生忌時,你曾經跪在她的墳前起誓,說你會親手刺殺害死她的罪魁禍首,你說你一定會想盡辦法接近趙洲城,和他拼個魚死網破?!?/br> “是紫鶯,真的是紫鶯,真的是她,這件事情天知地知我知,也唯有她的魂靈才可能聽聞?!苯獤|伸手便要去拿匕首,莫問卻早已心存警覺,眼疾手快先一步搶在手里。 “沒有奈何橋,也沒有孟婆湯, 生人氣絕,魂體本應歸去溟滄再經輪回,但紫鶯姑娘的魂靈卻因你的絕決輕生之念妄執難消,所以她沒有辦法往渡溟滄,只能游蕩塵世,可是魂靈也有大限,如若她再放不下妄執,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你們,就再也不能重逢,哪怕投胎轉世!” 莫問深覺如果糾纏起來,他這小身板堅決不是姜東的對手,趕忙把庭大奶奶再三叮囑讓他務必轉告的話合盤托出,難得的沒有再故弄玄虛裝腔作勢,整個人的態度顯得前所未有的真情摯意:“紫鶯姑娘能不能避免魂飛魄散根源可就在你身上,姜大哥,她需要你在她墳前再度立誓,答應她徹底打消和趙洲城這衣冠禽獸兩敗俱傷的念頭,答應她不再輕生切莫辜負余歲,如此她才能消除妄執往渡溟滄,如此當日后轉世輪回你們尚有重逢可期?!?/br> 第175章 新歲將至 春歸自從那晚之后,其實便沒再見過紫鶯,直到莫問寫來密信告知姜東總算在他苦口婆心、精誠所至的勸說下回頭是岸,不再輕生蠻干,紫鶯也沒有出現。春歸交待渠出尋她,這回連渠出都一無所獲,紫鶯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大約只有玉陽真君這尊大神知道她究竟是往渡溟滄,還是魂飛魄散。 不過只要姜東堅信紫鶯已往歸宿,他們尚有來生可期,不至于再因復仇一事莽撞輕生,相信紫鶯縱然是魂飛魄散,靈體潰散前總歸也是心懷安慰的,因她到底是保住了這一世傾心愛慕的人。 至于趙二叔夫婦兩個,經此一事春歸也真是把他們徹底厭惡了,她不是沒有想過幫助姜東討回公道,讓做惡的人罪有應得,但這時顯然未到時機,并春歸其實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不可能再讓莫問借用與陰魂扶乩溝通那套說法,讓蘭庭也堅信他的二叔與二嬸表里不一衣冠禽獸,且就算蘭庭相信莫問有此神通,難不成憑借這個就能把趙二夫婦送官法辦?大義滅親的事可是把雙刃劍,春歸還真不想就讓蘭庭面臨如此艱難的抉擇。 姜東一直不知道他心愛的姑娘其實也遠遠不似表面般善良無辜,在他不再能朝夕相處的日月里,原本單純干凈的人心其實已經逐漸蒙垢,或許這樣的改變并非紫鶯自愿,但她其實也不是沒有選擇,還是那句話,春歸對于紫鶯的遭遇雖說感慨,但并無扼腕之情,但她當然也從未打算過告訴姜東真相。 逝者已矣,生前之事也該一筆勾銷了,就讓姜東心目中一直保留女子最本真的模樣吧,活著的人要繼續生活下去,美好的記憶總勝過陰霾的過往。 十月轉眼過去,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了,忽然就來了一場雪,屋子里開始離不開炭火供暖。 照舊的每日清晨,春歸都免不得和彭夫人在躊躇園碰面,彭夫人對她的陰陽怪氣冷嘲熱諷,時不時就挑剔刁難的態度一直沒有改變,春歸也徹底放棄了與這位二嬸修好,如此一來她難免就懶得回回忍氣吞聲,有幾次算計回去,讓彭夫人受到老太太的數落,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僵持,但大多數時候都還是楚河漢界,居院隔著有些遠,彭夫人還沒無聊到日日登門交戰的地步。 不過春歸和另一位嬸娘,也就是四夫人的交往卻隨著隆冬的來到發展得如火如荼,又遇新歲將至時,四嬸竟被診出有了身孕,春歸立即動手為那還不知是小叔還是小姑的嬰孩裁制小衣裳,四嬸歡喜得把嫁妝箱子打開,硬逼著春歸挑選了不少首飾。 一回春歸去四嬸院里看望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四叔的生母,她是老太爺生前唯一的妾室,據說是先帝恩賞的宮人,身份就不比得普通的姨娘,連趙江城和趙洲城一雙嫡子都得尊稱一聲庶母,這位庶祖母楊氏要比老太太年輕十余歲,但如今卻也顯出了蒼老之態,鬢角的白發比老太太更多,因為體形消瘦也不比老太太那樣的富態,但她臉上常帶著笑,說話也是輕聲慢語的,所以春歸初一見她就覺得親切。 因著青萍經過這段時日,和 太師府各處的仆婢逐漸走動來往混得熟悉了,更打聽清楚了不少人事,她也不管要不要緊,和春歸閑話時多少提及,所以春歸其實在見庶祖母之前,已經聽聞了關于這位長輩的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