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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那兄長和我計較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春歸嘆道:“趙大公子在國子監進學,并不能在汾州耽擱日久,興許當送母親下葬,過了七七,我就要隨他去北平,家里的事,今后都得拜托兄長,又兄長將來的婚事,我也并不放心全由興伯祖作主,兄長還得聽七叔七嬸的意見為上,要若族里長輩有什么阻滯,再寄信給我,讓我來斡旋?!?/br>
    一番話倒是把少年說得紅了臉:“我要替母親守喪三年,你現在就說什么婚事!”

    春歸看了一眼在旁邊老懷安慰一臉笑容的母親,微抿著唇角:“兄長一貫知道家里,父親最不耐煩這些俗禮,雖說守喪是為我們的真心,并不是出于禮規,兄長的婚事,也的確只能等到除服之后,但也沒得說提都不能提的道理,總歸呀,兄長就瞧著吧,你的婚事,族里這么多親長,必定會早早盤算,不讓人省心。關系你的終生大事,還是七叔七嬸才能真正為你打算,我也是擔心兄長因為過繼為父母承嗣,防著誹議,不得不和七叔七嬸生份了,大無必要如此,咱們家的事,咱們自己作主,理會閑言做什么?!?/br>
    “我聽你的,不理會閑言?!睖貪櫟纳倌暾J真說道:“只是姻緣一事,我暫時不想考慮,總得要等舉試之后?!?/br>
    華彬并不寄望著考取功名,就能攀附高門之女,但他既然過繼承嗣,更是要把春歸當作親meimei著想了,春歸眼看要嫁入高門,未來夫婿品性如何還一無所知,華彬想的是若能早得功名,入仕為官,春歸身后便多他一人依靠,他實在慚愧自己勢單力薄,萬一春歸受人欺逼時沒有辦法挺身而出。

    春歸也知道華彬的好意,心中溫暖,莞爾道:“兄長慣知我的性情,放心,無論將來是何處境,我總不會讓自己委屈就是了?!?/br>
    兄妹兩在這說著體己話,卻是不知汾陽城中,趙知州的長子趙蘭庭,終于也在這日趕到。

    第23章 趙家長孫

    尹先生這段時間進入了一種團團打轉、晝夜不分的繁忙模式,其中一大事件便是顧氏親族相殺案,麻煩的倒不是顧華英,事實上這個頂著生員學籍的紈绔子,心性歹毒卻沒有剛強的“信念”,當被逮獲,在張沖指控下,完全沒想到會落得此番境地的他就慌了神,喊了兩句冤枉,卻被衙役手中的刑杖一嚇,就白著臉招供了罪行。

    這下子便會正式進入刑審程序,可負責訴訟的官員是通判,這人做為施良行的黨從,怎么審理這樁罪證確鑿的案件,會否還有變數,都是尹先生必須關注的問題——誰讓知州老爺完全不頂用,直到現在還“臥病在床”“頤養天年”呢?別說和屬官們斗智斗勇,就連彈劾榮國公鄭秋的奏章,都讓他抓了幾天頭皮還寫得辭不達意、蒼白無力,最終也只能讓尹先生代筆。

    可就算尹先生忙得連老婆的面都幾天不見,這日他從衙堂回到書房時,一眼瞧見傍著直欞半窗坐著,正悠悠閑閑品著茶水,手持一卷書冊的趙大公子蘭庭少爺時,仍是訝異得被門檻絆了腳,剛站穩就直揉眼,揉了眼似乎還是不自信,快步靠近,伸手就去捏趙蘭庭的胳膊,又抬了手,張著指頭,沖著臉就伸過去。

    趙蘭庭終于是側頭躲開了尹先生的“手鉗”,抬起書冊往他手臂上一打一架,似笑非笑:“藜莧兄,再是多時未見,也不用動手動腳吧?”

    藜莧不是尹仁兄的字,是他自己擬的號,取藜口莧腸者,多冰清玉潔的意思,很受趙太師的認可,卻被趙大爺取笑為自矝,回回以此作為稱謂,都帶著些譏趣。

    尹寄余現下卻不在意,他往書案這頭的玫瑰椅上坐下,仍瞪著兩個眼珠:“大爺怎么來了汾陽?”

    趙蘭庭反客為主,借著尹寄余的“小江團”,斟出一杯給他:“老爺寫了信來,讓我往汾州侍疾,我當然不敢耽擱,至于讓仁兄舍了眼珠子往地上丟?”

    “不敢?”尹寄余挑著半邊眉,顯然對這兩個字不屑一顧:“大爺真要和老爺耍機巧,必定能讓老爺一個理字都說不出還慚忸著是自己無理取鬧,莫非是……大爺沒收到在下送去的信?不知曉老爺摧您來侍疾,是另有意圖?!?/br>
    “仁兄那封告密信,緊跟著家書就送到了我手里?!?/br>
    “那大爺就這么由得老爺和夫人的算計了?”尹寄余撇嘴搖頭,在他的認知中,趙大爺可不會如此乖順。

    “卑幼婚姻,自當奉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是老爺、夫人的算計呢?”

    對于這位大爺的一本正經,尹寄余只能付予呵呵一笑:“大爺是個什么性情,就別在尹某跟前扯什么禮法為上的幌子了,怕不是在北平,也受不住晉國公的一再逼婚了吧?”

    “晉國公確然對我青眼有加,熱情似火?!壁w蘭庭倒是承認了這話。

    “在下就不明白了,晉國公的嫡長孫女,那位董姑娘真是炙手可熱,自從及笄,晉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媒人的腳踩平了,晉國公偏偏就看準了大爺,就算沒有老夫人的熱心,晉國公也一意要招大爺為孫婿,大爺怎么就偏不領情,寧肯被夫人算計,娶一個門第遠遠不及董姑娘的女子?”尹寄余的確不解,兩道眉頭像挽成了死疙瘩:“誠然,無論太孫,還是鄭、萬等家,都以為和晉國公府聯姻,一個儲位穩固,一個爭儲有望,老夫人對這門姻緣如此熱衷,也有這樣的意思?!?/br>
    但尹寄余顯然對這些人的計量不屑一顧,臉上全是鄙夷:“都不過是蚩蠢婦人一流的陋見罷了,晉國公是什么人?由來便懂得遠害全身,縱曾立下蓋世功能,也能不矝不傲,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孫女兒的姻緣,便牽涉進儲位之奪?皇上對晉國公如此器重,也自是明白晉國公的立場,自來都只對君上盡忠,從來不懷私謀,大爺就算娶了晉國公府的閨秀,皇上也并不會以為趙家動了擁立的念頭?!?/br>
    這就是尹寄余的看法,他并不認為趙蘭庭成了晉國公的孫婿,就會有損仕途。

    “但我要是動了擁立的念頭呢?”趙蘭庭品一口茶,仿佛他剛才說這句話,并沒有任何震悚的威力。

    只見尹寄余瞬間呆若木雞,他才微微一笑:“如果我動了擁立的念頭,那么在皇上看來,聯姻晉國公府就成了居心叵測,那么受我擁立那位,自然也會引起君上的顧忌,但倘若我能恪守臣子本份,不用攀高結勢的權謀,即便擇一立場,亦不足以觸及皇上的厭惡?,F下的情形,太孫是否具備明君賢主之質,是否具備安定社稷之能,皇上與眾臣實則都不確定。太孫的儲位從來就不穩固,各位皇子,也都還有轉機?!?/br>
    “擁立!”尹寄余深深吸一口氣:“大爺說的可是擁立!大爺當然也清楚,趙家現今,就算不涉擁立,日后亦能榮華富貴,反而一涉擁立,那可是非成即敗了!”但他很快又意識到:“難道顧老臨終之前,之所以有這些安排,便是動了擁立的意思?”

    趙蘭庭頷首:“榮華富貴無非過眼云煙,祖父擔心的是弘復之治后,未成開明盛世,反而禍殃亂生?!?/br>
    他的手指,撫著白瓷茶碗光潔的坯壁,抬眸看向尹寄余:“晉國公無意涉入儲爭,與我并非同路之人,我又何必連累董公,辜負董公一番賞識?!?/br>
    尹寄余終是一嘆,竟不再用“大爺”相稱:“逕勿奉從顧老遺愿,舍棄者非但自幼志愿,就連婚姻,也怕是要妥協犧牲了,尹某這一嘆,是憂傷倘若逕勿順服于父母之命,萬一不得情投意合的女子,豈不余生遺憾?!?/br>
    趙蘭庭卻不以為然:“原本從來,也就不望兩情相悅,又誰說身邊沒有知心的女子,就定會造成遺憾?!?/br>
    “難道逕勿的心愿,是得知心男子相伴?”尹寄余驚悚的瞪眼:“這、這、這……大爺不會覺得在下……”

    “你想太多了?!壁w大爺冷冷刮了自作多情的尹先生一眼。

    尹寄余哈哈笑道:“也是不容易才抓到大爺您的這個口誤,不過,您難道就不好奇那位顧大姑娘,是個什么人品?”

    “夫人總不至于亂點鴛鴦譜,想必顧大姑娘雖說并非高門望族出身,也總有不俗之處?!?/br>
    “不俗得很?!币挠嗤欢兔硷w色舞起來:“因著兩件事由,在下倒是目睹過顧姑娘的容顏,確確是難得一見的嫵麗,更難得是,顧姑娘雖說也是世族出身,先君讀的是圣賢書,走的是經濟途,顧姑娘卻沒有世家女子扭扭捏捏的行事,雖說有絕代姿容,又很存幾分男子的英氣,處事相當果決?!?/br>
    便先把“賣身葬母”那段細細說來:“看上去是因貞烈節孝一時義憤的舉動,尹某細細一察,才知顧姑娘鬧這一出之前,實則是早做了安排,比如古槐左近的村集,無論莊戶還是鄉紳,早在誹議顧氏宗家欺逼族人,若沒有老爺出面,這些人固然不會為了與己無關的孀婦孤兒,出頭和顧氏宗家理論,但只要老爺動意,追究顧氏,這些人必然也會落井下石,顧大姑娘分明是懂得利用輿論造勢,造成宗家的壓力。一個弱女子,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之下,竟然還敢算計宗家,為亡母討回公允,這一點,就是多少大家閨秀都不如的?!?/br>
    “可是任憑顧姑娘怎么籌謀,卻無法料中一點?!壁w蘭庭搖頭道:“那就是我們家這位老爺的性情,對上榮國公府鄭家,是以回避為計?!?/br>
    尹寄余笑道:“確然,要不是尹某堅持,老爺的確不會插手,顧姑娘的籌謀也就落空了,光是這一件事,顧姑娘也算歪打正著的話,接下來,她一見有了轉機,就不肯再讓顧氏宗家全身而退了?!?/br>
    就又把揭露顧華英謀害人命,逼得顧長榮讓出宗長一位的事件也細細訴來。

    尹寄余嘖嘖稱贊:“和一族宗長對抗,便是換作普通男子,也沒有這大膽量,顧姑娘卻敢僅憑蛛絲馬跡,就聯合族老舉告宗家,尹某時常梳理這一事件,都覺奇詫,大爺想想,倘若一切判斷都不確實,顧華英并沒有指使張沖殺人,或者劉氏和張沖沒有被幾句所謂的讖言一嚇就慌了手腳,干出趁夜掘尸的蠢事,顧長興白忙一場,顧長榮毫發無損,顧長興在族老中威望受損,再想圖謀宗長之位就難了,心里會不會對顧姑娘心懷不滿,顧姑娘如此果決,都說得上背水一戰,這膽量,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br>
    又道:“且顧姑娘矛頭只沖顧華英,卻放過非但知情不報并且還算同謀的顧老太太,應當熟知律法,明白顧華英不大可能供出自己的祖母不說,就算供出,顧老太太乃死者親長,毆殺卑幼甚至可以免刑,她要是把矛頭對準伯祖母,顧老太太干脆自己頂了罪,把孫兒擇清,顧華英就能逃脫刑罪了?!?/br>
    “你還漏了一點?!壁w蘭庭也是微微蹙眉:“僅憑蛛絲馬跡,又就算把張沖抓了個罪證確鑿,顧姑娘怎能斷定主謀一定就是顧華英而非顧老太太,要知這件事,若真與顧華英無關,顧老太太就算因為罪行暴露心慌意亂,也必定會為顧華英辯明?!?/br>
    尹寄余再一次愕住,好半天沒有轉動眼珠子。

    第24章 來日未卜

    自詡智械的尹寄余,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的確忽視了這一點:“對呀,劉氏和張沖母子,是顧老太太的陪房,顧老太太必定脫不開干系,但就憑蛛絲馬跡,顧姑娘究竟是怎么判斷出主謀是顧華英,顧老太太只不過是被孫子游說才給予配合,若不是因為這樣的判斷,顧姑娘也不可能針對宗家諸人各自性情,制定如何逼問真相的計策,才讓這背水一戰贏得如此漂亮?!?/br>
    “看來仁兄,還是低估了這位顧姑娘的機智和細致呀?!壁w蘭庭其實也心生好奇,暗暗打算著日后把顧姑娘娶了進門,再詢問這一個疑惑。

    尹寄余卻道:“我這幾日,都在思忖顧姑娘的手段,通過族老游說顧濟渝夫妻糾纏質問張沖雖說簡單,可那貍貓絞臟腑、群鼠上房柱又是怎么做成的?尤其是那群碩鼠,在下到場的時候,竟然還沒有散去,我也試著驅趕了下,一點作用沒有,尹某百思不得其解,聽說過馴犬甚至馴虎的,可還從沒聽說過能有馴鼠的奇人,大爺您博學,可想得通顧姑娘用的是什么手段?”

    “這我還真是聞所未聞?!壁w蘭庭也越發好奇了。

    “總之,我們家這位未來大奶奶,可不敢把她看作弱女子,大爺雖說足智多謀,怕也難以降服這么一位妻室?!币挠嗑购苡行┢诖?,要萬一大爺和大奶奶斗智斗勇起來,可就有一場好戲看了。

    趙蘭庭睨過去一眼,不肯讓尹寄余興災樂禍:“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幾分,未來內子若真是個一味賢良隱忍的,夾在祖母和夫人之間怕有受不盡的委屈,反而這位顧姑娘,頗為要強,且還機智,倒可能游刃有余?!?/br>
    尹寄余挑著眉梢,心說大爺你現下只管嘴硬,就沒聽說過男子娶妻,不求賢良溫柔,竟求刁鉆古怪的,就讓我睜大雙眼,看你被算計為難時,還能不能這樣輕松愉快。

    突地就想到正事:“大爺既然趕到,也好替在下分擔分擔,尤其是彈劾榮國公鄭秋的奏章,由大爺捉筆,必定能把鄭公置于眾矢之的,就連施良行也不敢替他理辯?!?/br>
    “也好?!壁w蘭庭十分任勞任怨,只是還沒等尹寄余喜笑顏開,又追加一句:“不過就尹先生這兩年的勞業,怕是不能承當現領的薪資,私以為,減上三成,將將是‘受享勿逾份外’?!?/br>
    尹寄余愕怔,直到眼見著趙大爺施施然往外走,才連忙追趕出去:“大爺,我的大爺,這事可還需商量呀,您可不能摞下一面之辭,就減了我的薪水,我可還要養家糊口的!”

    “藜口莧腸者,多冰清玉潔,袞衣玉食者,甘卑膝奴顏,仁兄既自號藜莧,當視錢財如糞土,放心,我滿足不得仁兄袞衣玉食,還能照顧藜口莧腸,成全仁兄冰清玉潔之志?!?/br>
    趙蘭庭一邊說,嘴角卻卷起極富意趣的笑容,看上去非但無邪,似乎更加霽日光風了。

    ——

    趙大公子不存異議,愿意奉從父母之命,沈夫人當即便如釋重負的加快節奏,cao辦起長子的婚事來, 因需趕在女方熱孝期成婚,納征禮和請期禮都是在這一日內告成,所以今日不僅有媒人,連知州老爺都親自去了女方送聘,只這回見的人,當然不再是顧長榮夫婦,但宗家自上到下,竟有不少人好奇大有才名的未來姑爺,是否也如傳言當中的風度翩翩,只可惜趙大公子并不用出席納征禮,多少窺望的目光,也只好落在知州老爺身上。

    宋mama避開了郭mama和文喜,此時正滿臉帶笑的告訴春歸:“老奴見知州老爺,是張國字臉,眉眼也端正,真真就是官老爺的氣派,想來未來姑爺,模樣肖父,自然也是一表人才?!?/br>
    要知雖說皇上舉行殿試,欽定三鼎甲時,傳言相貌也是標準之一,但畢竟只限于一甲的三人,事實上外派地方的州縣官員,也不是個個都容貌端正,偶爾也有獐頭鼠目的官老爺,看著都覺硌磣,宋mama一看趙知州,頓時喜氣洋洋。

    春歸卻有些郁悶了:“在mama看來,我以貌取人得如此明顯?”

    宋mama呵呵笑道:“姑娘打小就這樣,就愛與模樣周正的人親近,否則怎么總是粘在老爺身邊兒?那時還常說,族里這么多長輩,又加上這么多子弟,無一比得上老爺英俊呢?!?/br>
    春歸扶額:她有這么膚淺嗎?親近爹爹就是因為爹爹英???不過細細想來,小時候還不懂得人性優劣,更加親近華彬哥哥,的確是因為華彬哥哥模樣比華英哥哥清秀……

    好吧,她就是以貌取人的人,但這可算不上膚淺,不是還有相由心生這話?

    但春歸很想說,父親英俊,不代表兒子就一定瀟灑,再說“官老爺氣派”這樣的形容,好像和她認同的英俊還有距離。

    這個時候,春歸尚且以為,沈夫人如此熱忱促成這樁姻緣,只怕那位趙大公子,定存不為人知的不足,倘若不是體現在相貌上,也許就是體現在品行上,春歸衡量了衡量,還真鬧不清自己究竟更愿意趙大公子的毛病出在哪一方面。

    唉,她不得不承認了,她有時的確膚淺。

    正“煩惱”,卻聽門砰地一聲就被撞開,沖進來一位淑貞jiejie,小臉氣得白里透紅,嘴唇都直哆嗦,伸出個指頭來,卻像立即就要哭了:“別以為你真就能得這般幸運,陷害了長兄,陷害了祖父祖母,還能得嫁良人,那趙大公子,指不定是個龍陽之好!”

    一詛咒完,捂著臉就跑了……

    宋mama氣得連連發抖,春歸卻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勸道:“mama何必生這等閑氣,淑jiejie如此著惱,可見宗家已經傳遍,應當是知州老爺和沈夫人送來的聘禮極有誠意,眾人皆道我幸運呢?!?/br>
    又過了一陣兒,只見顧華英的妻子吳氏,穿著一身素衣,期期艾艾地蹭了進來,她的夫君現下正受牢獄之災,但看上去卻一點不像顧淑貞那樣氣惱,從婢女手上接過一個錦盒,就推到了春歸手邊兒:“聽宗婦說,meimei的婚期定在十日之后,正逢嬸嬸喪儀,婚禮畢竟是喜事,長輩們為防相沖,主張親迎禮前一日,就把meimei送去汾陽城的宅子待嫁,我沒有其余意思,只是……備著一點添妝,也不是貴重之物,從家里帶來的兩卷文集罷了?!?/br>
    春歸雖恨顧華英,因著渠出的說法,也知道吳氏一直被瞞在鼓里,對她倒沒有積怨,便收了禮,起身道了謝。

    吳氏原本是想走了,又猶豫著坐下來,這回一開口,臉就漲得通紅:“我也不說推脫的話,雖然并不知道夫君他害了華曲兄弟的性命,但則那時,他計劃著攀附鄭三爺,我是一直知道的,明知meimei艱難,也沒有半句勸說……我不敢求meimei諒解,只是……你族兄他現下也是罪有應得,meimei忌恨我,我也沒有怨言,但桑哥兒無辜,我這當娘的,真不忍心看他也被連累,要是日后,桑哥兒還懂得長進,只盼meimei大度,莫因你族兄的罪過,遷怒桑哥兒?!?/br>
    這就是害怕春歸日后還會阻礙兒子的功名前程,吳氏現下也再無別的指望,就只能寄望教導著兒子長進,將來還有出頭之日了。

    春歸便道:“大奶奶安心,宗長和宗婦還不至于為難晚輩,且族里的子侄若真上進,能靠功名仕進,也是宗族的榮光?!?/br>
    她并沒有那么大的仇怨,連個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這話也就相當于是讓吳氏寬心了。

    吳氏紅著臉告辭,李氏卻長嘆一聲:“大奶奶攤上這門婚事,也真真可憐?!?/br>
    春歸卻道:“女兒倒替桑哥兒慶幸呢,阿娘試想,大奶奶性情柔弱,既不敢反駁夫君更不敢違逆尊長,桑哥兒有宗祖母和顧華英寵慣,日后能有什么出息?經這一變故,大奶奶想必也明白過來,若不好好教導桑哥兒就更沒了指望,日后管教嚴厲些,不讓桑哥兒沾染宗家的惡劣習氣,才真有救?!?/br>
    李氏又道:“知州老爺和沈夫人把婚期定在十日之后,想必姑爺已經來了汾陽,要不阿娘去府衙瞧瞧?!?/br>
    原來不僅春歸,連李氏的心里頭都仍然七上八下,擔憂著趙大公子有什么不妥。

    “阿娘不用走這趟了?!贝簹w卻阻止道:“納征既成,這門婚事已經不存變數,要趙大公子真有什么不妥,阿娘和女兒就多了這十日憂愁,這又何必?”

    她倒是樂觀,也看得豁朗,沖李氏莞爾道:“橫豎論是何種境遇,都壞不過終生落于宗家拿捏,阿娘也放開些,相信無論將來如何,趙大公子算不算良侶,女兒都有能耐把日子過好?!?/br>
    說話間郭氏又喜氣洋洋地入內,伴著同樣喜氣洋洋的興老太太,自是說起關于納征禮的順利,一五一十把聘禮單子上的器物交待清白,以及關于親迎禮的種種安排。

    春歸將要前往待嫁的宅子,是顧長興房的私產,并沒有租賃出去,因他的長孫已經進學,所以就住在汾陽城中,但因為長孫還未娶妻,興老太太的意思是,得讓長媳先去安排布置,詢問春歸,是打算讓郭mama還是宋mama相跟著去。

    春歸原本不愿勞動郭mama,她卻主動請纓,意思是當初就曾替沈夫人cao辦過出閣禮,算有經驗,春歸也就領會了郭mama的好意。

    又一轉眼,就到了親迎禮的前日,春歸對于宗家壓根就沒有依依不舍的情懷,登車離開時自然也沒有故作矯情一再回顧,只是在次日當真出閣,頭上搭了彩羅袱,被兄長背著一步步送上花轎時,春歸聽華彬低語著“論是如何,meimei只要受了委屈,都別忘了身后還有兄長,并非孤獨無依”的時候,突然就覺得眼睛有些澀澀的,她想起直到這時仍然沒能回去的舊家,已經沒有了父母雙親,但仍然存留著她美好記憶的舊家,兩滴眼淚,終是落在了兄長的衣肩上。

    阿爹,女兒今日出嫁,身邊仍有阿娘伴隨,可是阿爹,女兒卻再也見不到您的音容了。

    第25章 新人面見

    真紅大袖官綠裙,彩羅袱角垂金蘇,雙執繡球,共拜高堂,熱熱鬧鬧的禮樂聲中,新人步入洞房,春歸垂足坐在喜床上,感覺到“棗生桂子”似乎鋪天蓋地的撒下,落在了她的喜服上,紅蓋頭的縫隙里,能看見一雙喜靴站定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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