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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春歸靜靜聽著身邊那些議論聲詢問話,這時也不用特意醞釀悲情,只要斂藏起胸腔里那股子果毅,便足夠楚楚可憐,她就這么靜默著,并沒有回應一言半句,但誰也不會懷疑這個跪在鬧市中,佛門前的女子,有引人噓唏同情的悲涼遭遇。

    但春歸心里明白,于她而言,并不是悲切的時間。

    她暗暗留意四周,瞧見一行軟轎過去,步伐匆匆未作停留,再是一行軟轎過去,同樣步伐匆匆未作停留,可這稍稍落后的一行人,其中一位,正是收容庇護她的紀夫人之子孫寧,也可以稱作她今日這番計劃的同謀。

    賣身當然不是最終目的,春歸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其實就是有孫寧相跟那張軟轎中坐著的人,現任知州的夫人沈氏,她必須贏得此人的幫助。

    重要人物之一既已到場,春歸稍稍安心,便等著另一重要人物接踵而至了,對于這一環,她卻是胸有成竹。

    果然不久,便聽一陣喧嘩,是從隆靈寺的西邊,涌過來十好幾人,打頭那兩個膀大腰圓身著裋褐的家丁,粗著嗓門吆喝讓路,硬生生喝開一條通道,這兩人身后,就是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罩發的網巾下,兩道黑直眉,一雙吊角眼,寬大的鼻翼并沒緩和鋒銳的面廓,要說這長相,雖不屬眉清目秀的斯文品格,卻也論不上灰容土貌慘不忍睹,只他看人,仿佛有特意壓低額頭再斜撩眉眼的慣性,兀顯出幾分克意的狠戾來。

    這人還拿著把折扇,在手掌里敲敲兩下,嘩地打開,上頭竟寫著玉樹臨風如此直白的四字,紈绔得一目了然。

    仿佛是故意讓眾人看清折扇上的文字,又啪地收起,握著扇柄,將另一端斜刺伸出,抬起春歸的下巴,紈绔把眉眼再度撩晃了幾下,很是心滿意足:“顧大姑娘,你若早早受了小爺的聘禮,又何至于弄得如此落魄?不過這時也不遲,你既要賣身,那就開個價錢,小爺好心,替你葬母如何?”

    春歸心中已有猜測,這必然就是緊緊逼迫,想要納她為外室的鄭琿澹,但她雖因此事幾乎被逼得走投無路,實際卻未曾見過此人,這出戲,還需要繼續往下唱,便適度顯出幾分驚詫來:“公子怎知民女姓氏,敢問公子高姓尊諱?”

    立時便有那家丁代應:“我家少主,乃榮國公府鄭三爺?!?/br>
    春歸這才變了臉色,再不壓抑悲憤:“原來閣下就是鄭三爺!若非閣下一再相逼,民女又豈會走投無路,落得如此境遇,三爺若再相逼,民女情愿拼卻一死,亦不能讓亡母泉下含恨,魂靈難安?!?/br>
    圍觀眾人一見竟有這等變故,興奮瞬時高漲,雖僅憑這三言兩句的對話,也辨不仔細其中內情,可群眾的臆想一貫極富創造性,極快就推測出了大致緣由,要說來往往權貴紈绔和孤苦美人之間,故事也無非恃強凌弱、巧取豪奪的套路,再無新奇,只眾人懾于榮國公府之威,暫時還不敢高聲議論,也更加不敢聲援美人兒。

    這數圈人群的場面,竟突然變得比剛才更加沉靜。

    鄭紈绔眼見著肖想已久的美人,仍然像塊硬梆梆的石頭,把他橫眉冷對憤憤注視,心頭那叫一個窩火,他又是好不容易才盼到這等時機,哪里就肯罷休,嘿地一笑:“顧大姑娘既在廟集上賣身,小爺我也愿意出資買你回去,那就是你情我愿,我今日,還偏就要成全你的孝道,替你將你娘風光大葬?!?/br>
    “莫說亡母生前,曾再三告誡民女,寧死不可委身權貴,為那無名無份外室賤妾,有損門風家訓,只說若非閣下一再相逼,我阿娘也不會憂愁難釋重病不治,閣下于我,乃殺母之仇,只恨我無依無靠、無權無勢,不能為阿娘報仇血恨,已為不孝,若再有違母訓,更為忤逆?!?/br>
    “看來,顧姑娘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鄭紈绔被報仇血恨四字刺激,將那吊角眼陰陰地一咪,重重一揮手臂。

    眾目睽睽之下,如狼似虎的家丁一擁而上,便要把春歸強擄拉走。

    第2章 觸壁亡否

    當眾調戲突而激化為強掠豪奪,看客們連連驚呼,春歸卻也是早有預料,她幾乎立時后退,看似驚慌的目光,匆匆和人群中某雙眼睛一碰——除了孫寧以外,春歸還有助手,就是混在看客里的舊鄰柴生。

    但這樣的眉來眼去,自是不能讓人察覺,也就是匆匆一個授意,提示柴生作足準備,春歸便毫不猶豫直往隆靈寺的外墻上撞過去,在她的計劃之中,千鈞一發時刻,柴生會飛奔上前阻止,另外還有孫寧的幾個好友,也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和那鄭琿澹形成對峙,拖延時間,以便驚動知州夫人主持公道。

    為了將戲演得逼真,坐實鄭琿澹恃強凌弱的罪名兒,這一撞春歸必須用盡全力,她沖得是真猛,卻沒想到柴生竟然沒按計劃執行阻止,眼看當真就要撞在墻上,春歸心中驚急,奈何已經無法收勢這猛烈的一撞。

    但覺額頭一陣劇痛,又聽耳畔轟隆一聲。

    春歸最后的意識是:完了,她的計劃,可精簡為八字,便是賣身葬母、反抗觸壁,但可從沒想過當真要觸壁而亡呀……

    又說知州夫人沈氏,今日匆匆前往隆靈寺,正是為了待住持方丈開示佛法后,求請住持會見釋講——她的丈夫也就是現任知州大人,自來汾陽,諸事不順,又病臥在床,久久不曾痊愈,沈夫人也沒了其余法子,聽聞隆靈寺的方丈佛法精深,抱著一試的心態前來,看看來否化解厄運,她早前并沒留意寺廟外頭一出鬧劇正將開演,此時也正與冤家路窄的老對頭唇槍舌箭。

    可巧這位老對頭,正是榮國公夫人,鄭紈绔的生母古氏。

    原來上月廟會,就是古氏先來一步,又靠著本地豪門的天然優勢,搶占了方丈每月只接待一名信徒的先機,今日居然又比沈氏先到,而且擺明還想再爭釋講。

    寺廟里這處專為富貴門第預備的小院里,兩個夫人的交鋒正值激烈,都是寸步不讓,卻奈何古氏的性情,更比沈氏囂張跋扈,在場面上略占上風,沈氏極為郁憤。

    先是候在外頭的孫寧,得知風波已經鬧起,正要依計而行——

    他作為在知州衙門任職的書辦,差事之一就是相隨夫人出門,照應安排瑣碎事宜,當然能夠預先得知沈夫人的行程,卻實在沒有辦法預見,榮國公夫人古氏今天又會和沈夫人狹路相逢。

    故而他與春歸商量的計劃,是風波一起,由他稟知沈夫人。

    不防卻被榮國公府的仆婦搶先了一步,踩著風火輪般飛奔到了院子里,一路喊著:“夫人,大事不好!”

    孫寧一想,有這仆婦通風報訊,倒也省了他再多事。

    又果然沈夫人一聽,心花怒放,雖猜不出有何大事,也樂得坐壁上觀,趁機落井下石。

    仆婦顯然也顧不得是否有旁人在側,氣喘吁吁噼里啪拉就是繪聲繪色的一番話:“那小賤人顧氏,今日竟在寺廟外頭,擺張帛書要賣身葬母,三爺聞訊,豈肯錯過,帶著十好幾人就趕了來,要買那小賤人,哪知小賤人又當眾反悔,還怒斥三爺是殺母仇人,激得三爺要將她拖回去重懲,小賤人一急,奔著墻上就撞了過去,轟隆一聲,竟然把一截院墻都撞塌了!”

    古氏聽得搖搖欲墜:“三爺人呢?”

    “小賤人這一撞,驚動了寺里的武僧,又不知從哪里躥出來幾個閑漢,圍了三爺不讓走,三爺現在無法脫身?!?/br>
    沈氏一邊聽著,興奮不已,又作出憤怒之色:“真沒想到,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居然為非作歹,行為恃強凌弱之事,可憐那女子,如此剛烈、寧死不屈,這一撞,撞榻一堵墻,豈不是香消玉殞?真造孽,鄭三爺這回,鬧出人命來,可難以息事寧人?!?/br>
    古氏心中焦急,聽聞這話,更是勃然大怒:“那顧氏自愿賣身,哪里稱得上恃強凌弱,又是她先毀謗我家三郎是殺人兇手,三郎不憤,這才沖突,她自己撞墻死了,怨得了誰?”

    這爭執聲有些大,外頭孫寧聽見,驚得魂飛魄散,這時也顧不得許多,拔腿便往外頭跑,好容易擠進里三層外三層,一眼便見隆靈寺堅固的圍墻當真豁了個口子,腦子里轟隆一聲,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又才想起察看春歸的情況,他還抱有一絲饒幸:明明計劃妥當,顧meimei是佯作觸壁,柴生及時阻攔,怎會當真傷及顧meimei性命?說不定是這隆靈寺的圍墻,年久失修,自己塌了。

    孫寧艱難地移動眼珠,又才發現還有一層人群,他忐忑不安往里擠,還沒擠進去,就聽一聲佛號。

    原來被驚動的不僅僅是武僧,還有住持方丈,這位方丈懂得醫術,已經先一步趕來救治春歸,他念出一聲佛號后,也是如釋重負:“這位施主雖說受了傷,好在傷勢不重,并無性命之憂,善哉善哉?!?/br>
    圍觀者又是一陣大嘩。

    “我們可是親眼目睹,那姑娘使出全力撞墻,轟隆一聲把圍墻都撞塌了一截,竟只是受了輕傷,這怎么可能?”

    方丈也覺奇異,作為住持,他可是相當清楚,寺院圍墻決不可能年久失修,隆靈寺香火旺盛,又不缺財款,尤其外墻,一年兩次修固,這女子的頭顱莫非是鋼鐵鑄成,竟能把堅實的墻壁給撞塌了?這事還真吊詭!

    又聽一個看客道:“莫不是佛祖顯靈,被這姑娘貞烈孝道所感,不忍看這姑娘觸壁而亡,故而才當姑娘觸壁之時,讓這堵墻塌毀化解那奮力不要命的一撞?”

    方丈:……

    像他如此高深的佛法,還從未見過佛祖當真顯靈呢!

    然而這套說辭,竟贏得了群眾的廣泛支持,便有信徒,匍匐跪地連稱佛祖有靈、懲惡揚善,也有人對著方丈就拜,儼然把住持當作了佛祖的化身,方丈心思一動,認為這樣的誤解大大有助于本寺的聲譽,也故作起高深來,默認這套說辭。

    孫寧趁人不察,一把拉過尚自目瞪口呆的柴生,壓低了聲問道:“怎么回事?”

    柴生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正要沖上前去阻攔大姑娘,雙腿竟像被緊緊捆綁住,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大姑娘當真無妨?若未受重傷,怎么昏迷不醒?”

    ——

    春歸在昏昏沉沉之間,仿佛回到了讓她魂牽夢縈的歲月。

    尚是稚子,不識憂愁,在阿爹膝頭,一字字跟著念“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院子里的槐花,飄飄灑灑落滿襟懷,她悄悄拈起一朵,嚼出唇齒留香。

    恍惚又到稍大的時候,趴著窗欞,探出半個腦袋,窺望正在寫文章的阿爹,腦勺一痛,轉過身吃驚地發覺又被阿娘抓了個現形兒,阿娘蹙著眉頭,嚴肅卻低聲教訓:“偏是記不住,竟然又來打擾阿爹用功!”

    淘氣的舉動,似乎數不勝數,比如悄悄拿了阿爹的酒,學著舉杯邀月,喝得兩靨發熱頭昏目眩,傻笑著手舞足蹈,怎能不被察覺?難逃阿娘教訓,被罰抄《女誡》,好些天垂頭喪氣,又是阿爹開導她:“春丫還小,這時還不能飲酒?!?/br>
    “長大了就可以了嗎?”

    “是,等春丫大了,就能陪阿爹共飲?!?/br>
    “那多久才算長大呢?”

    “女子及笄,便為成年,那也是我們春丫,大好年華伊始?!?/br>
    當時是多期望啊,快快及笄,但已經及笄的如今,春歸卻又希望,她的青春永遠不將綻放,一直是父親膝頭上那個不知哀愁的孩童。

    父親在世時,她被視同掌上明珠,她的身后永遠有最最堅實的依靠,從來沒經受過絲毫風雨的凄涼,她有多么眷念父母俱在的歲月,以至于就算在夢中,竟也清晰記得這樣的美好于她已為永失,她一遍遍警告著自己不要醒來,該有多么懼怕,在睜眼之間,什么都留不住,煙消云散左右空空。

    可是誰,一直在她身邊啜泣,一直喚著“春丫春丫”,縱然她閉著眼睛不愿面對,意識還是驅散了夢境,阿爹甚至沒有對她揮手,形影已經不見。

    她也終于分辨出,喚著她的人,是阿娘。

    張眼,果然瞧見阿娘立在一旁,淌眼抹淚,春歸抬手放上額頭,把一聲嘆息暗暗咽下,說話時,又覺嗓子里干澀得厲害:“阿娘莫哭了,你身子本就不好,如此憂愁,又怎利于康復將息?”

    卻聞阿娘驚呼:“春丫,你怎么能看見我?!”

    春歸莫名打了一個激靈,把額頭上的手放下,瞪著眼看阿娘驚惶的神色,腦子里翻江倒海,渾渾噩噩。

    她見阿娘似乎想要摻扶,當手接觸她的左臂,竟像直接穿過了她的臂膀,她卻無知無覺。

    這一驚非同小可,春歸撐著身體筆直坐起,又覺一陣天眩地轉,但這回她是當真清醒了,她記得發生的一切:眼看著阿娘沉重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絕望;和紀夫人以及寧哥哥計劃著怎么讓族公妥協;錯過阿娘臨終時刻;隆靈寺前拼盡全力地一撞……

    當真清醒了,卻還是能看見駭然的母親。

    “阿娘?”春歸顫著聲兒,也顫著手,她去抓母親的手,卻抓了個空,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見母親!

    穿著打扮,是小殮時那身服飾?。?!

    難道是她當真觸壁而亡了?所以才與母親泉下相聚?!

    春歸四顧,只見她躺在一張吊著青紗帳的架子床上,正前有一扇糊了莤影紗的花窗,窗下擺著條幾,上頭擱著香爐,窗邊兒就是一扇門,垂著門簾,上頭畫著蘭草,一壁白墻,懸有字畫……

    這分明是一間布置簡潔,卻不失雅致的屋舍,怎么會是陰冥九泉?難不成,陰冥九泉原本就是這模樣?

    正驚奇,眼角余光到處,那里竟還站著一個婢女?。?!

    春歸糊里糊涂,母親卻號啕大哭起來:“春丫,我可憐的孩子,你竟也這般命苦,都是阿娘誤了你……”

    母親哭得傷心,春歸倒并不覺得多么難過,她甚至還有些如釋重負的輕快,死就死吧,生時凄孤,還不如死后團聚,可為什么一命嗚呼了,額頭還這么疼!

    用手一摸,這回倒是感覺到了額上包扎的布巾,再次提醒她臨死前拼盡全力那一撞。

    哎喲喂,用手一摁傷口,更痛了?。?!

    又聽一聲嗤笑,卻是墻角那面生的婢女發出:“別摁了,再摁,你也死不了?!?/br>
    “我沒死?”

    “我的春丫還活著?”

    一個茫然,一個大喜。

    第3章 細訴遭遇

    沈氏去一趟隆靈寺,遭遇一件奇特,她于是心情大好。

    原本以為那賣身葬母的女子被鄭琿澹逼得觸壁自盡,論是古氏多么囂張,她也不會放過殺人兇手,誰知轉頭又聽說女子只是受了輕傷,既未鬧出人命,她又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也沒法子把鄭琿澹當場扣押,卻還是借著這樁由頭把古氏敲打一番,古氏也再無閑心和她爭什么住持釋講,灰頭土臉領著兒子離開了是非地。

    沈氏逞了愿,詢問如何解厄,那方丈雖是佛門中人,卻不曾真正遠遁世外,聽沈氏的說辭,又曉知州大人的病情并不要緊,無非來了汾陽有些水土不適,更兼公務上諸多不順,心中憂愁,才拖延到如今不見痊愈,他便先一語斷定:“趙知州這一厄情,無關病勢,卻乃心疾?!?/br>
    又知幾分官場政斗的癥結,與榮國公府不無干系,方丈原也不想牽涉進去,卻因春歸這么一樁事,到底顧及輿論,又被沈氏那重重一筆香火錢砸得心動不已,也就多說了一句話:“施主又何需再問解厄之法?今日此行,已遇解厄之人?!?/br>
    沈氏稍一思索,也就開了竅——

    雖說鄭琿澹身上沒有攤著人命,卻是多得佛祖庇佑那可憐女子,不能將他當作殺人兇手法辦,仗勢欺人的罪名兒卻跑不了,榮國公一介權貴,雖和趙家這樣的官宦世族說不上什么直接矛盾,可聽說榮國公和施良行從前卻來往頻繁,要是能借這一把柄,牽連上施良行,指不定就能化解局面上的艱難。

    于是沈氏便把春歸當作了“貴人”,將昏迷不醒的可憐女子帶回了知州府衙養傷,自也是為了等春歸清醒后,細細詢問情由,再告知丈夫,看看能不能當作契機。

    只沒想,雖方丈斷定春歸沒有性命之憂,她這一昏迷,竟是一日一夜過去,好容易聽說終于是清醒了,沈氏忙不迭便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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