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秋_分節閱讀_120
韓璧笑道:“這里是我從小住的房間,你不想看看嗎?” 沈知秋沒出息地掙扎了。 韓璧輕輕推開了房門,卻只張開了一條細細的門縫,難以窺見個中奧秘,反而令人越看越是心癢難耐。 沈知秋亦然,他確實不想搭理韓璧,可是他又是真的想看韓璧小時候住過的房間。 “我只看一眼?!鄙蛑锵露Q心,透過面罩傳出的聲音顯得悶悶的,卻很篤定,“看完就走?!?/br> 關上門后,幽暗的房中沒有點燭,唯獨有一點點的月色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勾出韓璧大致的輪廓,沈知秋開口道:“我去點燈……” 誰知話剛落音,他就被人抵在門上,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先前仍然覆在臉上的面罩被人不容置喙地取下,無聲地落在地上,沈知秋不知道它掉到了何處,可是此刻亦無暇顧及,因為有人準確無比地捕捉到了他的嘴唇,先是含了一下,而后舌尖用力地頂了進去,分明只是唇齒相依的接觸,沈知秋卻覺得自己的背脊一陣酥軟,即將要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了。 韓璧的手臂穿過他的腰間,恰好扶住了他的背部,沈知秋只覺得有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量從他背上盤桓而上,逐漸逼近,壓得他無法退卻。 這是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吻,像是蝶羽掀起了翻騰的巨浪,在他的唇齒之間旋轉著探索,又像是駭人的漩渦,吞沒了他所有的思緒,沈知秋從沒見過韓璧這個模樣,原本是微微地偏著頭,神情專注而溫柔,手上卻露出像是要把他揉碎在懷里一樣的力度,他低垂的眼睫在月色下顯得尤為美好,若有似無地比劃著兩人之間早已經不存在的距離。 沈知秋睜大著眼睛,根本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么,更不清楚應該如何反應,在這充滿占有欲的吸吮之中,自己似乎已經被他摧毀,又像是一種無止境的引誘,直到他徹底落入對方的掌控。 沈知秋覺得自己應該推開他,因為他已經無法呼吸了。 可是當他把手按上韓璧的肩膀時,韓璧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緩緩地從他唇上退了開來,微微喘出的盡是曖昧的氣息,聲線低沉,語氣里頭卻若有似無地透出一點委屈:“我在天牢,看見了你的尸體?!?/br> 沈知秋不肯跟他相認,本來是事出有因,可是聽到他這句話,頓時自責,只得輕聲安慰道:“那不是我?!?/br> “我知道那不是你?!?/br>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難過的?沈知秋不解地皺了眉頭,完全不知應該如何安撫他才算妥帖。 韓璧見他苦惱的樣子就覺可愛,笑著吻了吻他的眉間,沈知秋被他再次突然襲擊,嚇得一個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個背影特別像你的死刑犯人,我剛看到的時候,就算心里知道不是,還是差點嚇得說不出話來?!表n璧低聲笑著,語氣平淡得像是說一件與他不相干的事情,可是聽在沈知秋耳朵里,就莫名覺得令人心疼,“我方才一直在想,幸好我懷里的人還有呼吸,你是真的平安無事?!?/br> 正是因為壓抑了太久的擔憂和想念,才會讓韓璧想方設法、按耐不住地貼近他。 沈知秋神情微緩,輕聲答道:“我沒有死,也沒有受傷,你……你不要擔心?!?/br> 這句安慰言辭雖然十分蒼白,卻是出自沈知秋的口中,韓璧便覺得這是他平生聽過最好的一句話,辭藻再華麗,修辭再精深,都比不過沈知秋此刻能安然無恙、完好無缺地站在他面前。 韓璧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低頭又要吻他。 “等等?!鄙蛑飬s用標準的擒拿手法捏住他的脖子,力度不大,卻不讓他再往前一步,“你為什么要讓紀昭把我騙回燕城?” 韓璧知道這就是沈知秋先前不愿搭理他的原因了,然而這問題實在太難,他唯有苦笑。 他要如何告訴沈知秋,我擔心你一旦進了天牢,說不定就會死在我父親手上?此事一旦被沈知秋知曉,以后他會如何看待韓家,如何看待我?念及此,韓璧實在為難。 沈知秋見他不肯回答,沮喪地垂著眼,沉聲說道:“我以為你會懂我,卻沒想到你竟然騙我?!?/br> 韓璧連忙認錯:“此事是我不對?!?/br> 沈知秋見他知錯,繼續控訴道:“你把我送走,卻在陛下面前說……說那些話,你不知道危險嗎?” “哪些話?”韓璧明知故問。 “你說要擔保我的清白?!鄙蛑锴那奶а?,卻恰好對上他從未移開的視線,“還有……” “還有,我心甘情愿?!表n璧語氣堅決,一如昨日,“如果我不這樣說,恐怕他們不會明白,你對我有多么重要?!?/br> 沈知秋每當想到韓璧在東宣堂中的身影,就覺得心中有一片松軟的云微微地鋪陳開來,他先是被細致體貼地托到上頭,繼而一步一步地往下陷落,韓璧卻仍在底下站著,始終張開雙臂等待他的到來。 他原本很是生氣。 他生氣的是,分明是因為他才惹來的禍患,韓璧卻執意把他送走,要替他解決所有問題,甘愿獨自一人面對難關。 他與韓璧一起經歷過磨難,說過往昔,許諾過要為彼此出生入死,正因如此,沈知秋完全沒法接受在生死關頭之際,韓璧竟然選擇把他推開。 這種酸澀的憤怒甚至大于他得知自己被陸折柳誣陷之時,也大于這十年中他偶爾經歷的任何不快樂的時刻,讓他既想提著影踏劍把韓璧揍一頓,可是又下不了手,于是唯有把他晾在一旁,不跟他說一句話。 然而事與愿違,這場冷戰尚未開始就被忽如其來的一吻封緘。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br> “告訴你,你會聽我的話嗎?”沈知秋看不清楚韓璧的表情,卻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無奈,“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事了,我會有什么反應?沈知秋,我甚至還沒有等到你的答案?!?/br> 他的呼吸聲在黑夜中過分清晰,像是提醒著沈知秋,要他不再逃避。 沈知秋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死在天牢之中,死在韓璧的面前,那時候的韓璧會怎么做呢?他是那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大概只會在暗無天日的囚室里,站成一個孤獨的背影。 是長長久久的孤獨。 是付出一切卻一無所得的空虛。 沈知秋不愿令他變成這樣:“你不要等了?!?/br> 韓璧下意識握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徹底鎖進自己的掌心里頭,啞聲道:“沈知秋,你不能原諒我一次嗎?” 沈知秋低著頭,輕而易舉地掙開了他的束縛,這令韓璧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就這樣結束了嗎? 韓璧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可是他沒想過沈知秋就連一次善意的欺騙都不能容忍。 “陸折柳對你沒有一句真話,你可以喜歡他十年,可是換成了我,就算只是騙你一次,你都不能原諒,沈知秋,我根本等不到你——” 是這樣嗎? 話只問到一半,韓璧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沈知秋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像是對待某種稀世難見的珍寶,然后他輕輕地將自己的唇遞了過去,貼在了韓璧的唇上。 一觸即離,分開的瞬間,也扯碎了沈知秋過往所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