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秋_分節閱讀_92
“別別別?!北娙思娂姅[手。 蕭少陵不悅,叛逆地一扭頭,奔往廚房的方向,便是準備為岳隱分憂去了。 這日,沈知秋到了掌門住處用飯,兩人用餐習慣極好,不言不語間就把飯用了個干凈,兩人到了院子里散步消食。 掌門既然是統領劍宗墨奕的人,他的名號自然就被稱作掌劍真人,如今仍舊活著、與他同輩的僅剩一位師兄——蕭少陵與沈知秋的師父,奕劍長老。 這位奕劍長老的劍術雖然排在當代首位,卻生性逍遙,一早就帶著妻子云游去了,徒留下掌劍真人獨自支撐著墨奕門庭,久而久之,掌劍真人亦成了一派宗師,備受江湖尊敬。 掌劍真人身量頗高,面色瑩潤,看不出多少年紀,唯獨兩鬢微微泛白,眼角數道細紋,既顯肅正,又透出些許風霜,只見他緩緩道:“今日的飯菜,是少陵準備的?” 今日的雕花蘿卜,手藝極為精湛,斷口之處隱約可見蜿蜒,正是百花蛇草劍的痕跡。 沈知秋欽慕地應道:“師兄說,練劍不應該拘泥于場地,廚房里一樣可以?!?/br> 掌劍真人思忖了片刻,真心實意地問道:“隱兒何時歸京?” 沈知秋老實答道:“我不知道?!?/br> 掌劍真人輕聲嘆道:“若是銘川還在……” 趙銘川是掌劍真人同輩的小師弟,年歲與他相差頗大,卻同樣是墨奕正統,為人踏實沉穩,有如謙謙君子,與岳隱一同將墨奕管理得井井有條;直到五年前,他正式外出游歷,豈料這一去就是五年未歸,從此杳無音訊,人人都說他是遭逢意外,可惜至今連他的尸骨都下落不明,因此,掌劍真人每逢提起趙銘川之事,均是沉痛不已。 沈知秋不懂說話,只得勉力擠出一句安慰:“若是銘川師叔還在,我們就有rou吃了?!?/br> 掌劍真人知道他脾性如此,倒也不惱,只是搖了搖頭,啞然而笑。 夜幕漸落,白日的喧囂徐徐退卻,只留下街邊的一丁點打更聲響,襯著低垂的星光,遙遙地流淌在院子里,即便如此,卻始終沒能打擾到主人的半分安寧,只因韓府里頭雖是看不見樂師班子的身影,但那悠遠的古琴曲仍舊清晰可聞,溫柔地點綴著夜晚。 韓璧端坐在燈下查賬,他消失了一段時間,有太多事等著他批示處理,不知不覺便已入夜,他舒了口氣,喚了韓半步進門。 韓璧先是吩咐道:“你去一趟墨奕,修個院子?!?/br> 韓半步向來通達,先是低聲領命,又故作嚴肅地問道:“院子要修多久?要不要順便給您修條暗道,方便您隨時訪友?” “不必?!表n璧淡淡答道。 韓半步甚為驚奇:“少主你怎么變了?!?/br> 韓璧沉吟片刻,就低聲下了決斷:“遲早都要住過來的,與其修什么暗道,還不如把這邊的主客廂房打通算了?!?/br> 韓半步欽佩道:“您果然深謀遠慮?!?/br> “少主,我有一事要說?!边^了片刻,韓半步走近兩步,開口匯報道,“您返京之前,老爺就派人傳了訊,讓您這幾天去一趟碧露行宮?!?/br> 碧露行宮位于京城西郊,由于昔日的韓皇后甚喜那處的溫泉,皇帝便下旨修建了碧露行宮,成為了禁宮外的好去處,即便到了如今,皇帝也時常獨自前往碧露行宮解乏休養。 “我知道了,”韓璧揉了揉糾結的眉間,繼而攤開賬本問道,“最近京城到底發生了何事?” 賬本之上,宴飲、水粉一類專供達官貴人的行當,生意均是大不如前。 韓半步:“此事說來奇怪,這段日子以來,已是有三位朝廷命官遭遇暗殺,行兇之人手法干凈利落,足跡來去無蹤,竟是一直沒能破案?!?/br> 在韓璧身陷扶鸞教的日子里,京城疑案叢生,一時人人自危,高官及其家眷為求自保,紛紛極少出門,皇帝聽聞此事后,不禁勃然大怒,嚴令京城衛徹查此事。 因此,不過短短數日,京城衛統領幾乎是愁白了頭。 韓璧瞥了眼死亡名單,不過寥寥三人,卻都是朝廷重臣,尤其是御史左瀾,監察朝政,剛正不阿,素來為南江帝所重用,如今卻不明不白地死于暗殺,難怪引來如此軒然大波。 “左瀾……他與太子素來不和,時常替陛下找由頭訓斥東宮,至于同樣有人出事的戶部與刑部,太子覬覦已久,一直想往里安插人手?!表n璧沉吟道。 韓半步撓了撓頭:“少主您的意思是,這事兒是太子干的?” “他即便是再蠢,也斷然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行事?!?/br> 韓半步:“陛下確實沒有因此事訓斥過東宮?!?/br> 韓璧笑道:“陛下心里有明鏡,太子又是國之儲君,想必不會無緣無故地冤枉他?!?/br> “若是有了真憑實據呢?”韓半步皺眉。 凝望著搖曳的燈火,韓璧臉上的笑意越發模糊起來,“信與不信,不過是一念之差,陛下若是不信,這世上又何來什么真憑實據呢?” 兩日后,碧露行宮。 溫泉熱氣蒸得整座行宮霧氣茫茫,一路上更是青山繞水,雕滿白玉芙蓉,雖是華貴堂皇,卻不聞半點喧囂之聲,處處隱約透著清幽素凈,似是霞葉邊沿的一點碧露,始終停步在將下未下的時分,糾纏著欲斷難斷的思緒。 韓璧曾經也是來過此地的,那時韓皇后尚在,碧露行宮仍是歌舞娉婷的景致;直到韓皇后溘然逝去,碧露行宮就再無奏樂,沉寂至今。 韓璧自加冠以來,就極少有人再稱呼他的小名,唯獨面前這位仗著身份,從來不肯改正,于公來說,這人是天子,天下萬民莫不以他為主;于私來說,這人是韓皇后的丈夫,是韓璧最顯赫的長輩。 皇帝獨坐在亭中,面前放著一盤殘局,他正值壯年,精神頗佳,穿著雖像是個尋常權貴,卻隱約可見威嚴之相,長眉微蹙,不怒而威。 帝后喜愛孩童,可惜當初韓皇后無子,便時常命韓璧入宮陪伴,一時圣寵頗濃,甚至不亞于半個皇子,直至如今,南江帝對他來說仍是個亦君亦父的存在。 韓璧向他見禮,兩人就此殘局對弈起來。 “阿宣,你贏了?!被实坌Φ?。 黑棋在指間懸宕片刻,最終黯然入籠。 韓璧動作自如地拾起棋來:“我自知不學無術,就會點兒琴棋書畫,讓陛下見笑了?!?/br> 皇帝嘆道:“真的不打算入仕?” 韓璧猶豫了片刻,還是笑著搖頭謝過:“您也明白,我看著朝野政事就頭疼,還是做生意適合我?!?/br> “說吧,這次又要找朕討什么賞賜?”皇帝向來寬待于他,聞言并無不悅,反而是話語里頭帶了笑意。 韓璧:“我準備開家新酒樓,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御筆,那就再好不過了?!?/br> 皇帝失笑:“你整天就想著敲詐這點東西,沒出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