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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爺的話,方相家的小姐方允兒,柔嘉公主是很中意的。偏偏最近身子不爽利,奏請皇后娘娘,從泮宮退學,回家休養了。穆相家的小姐,喚做穆顯君的,聽說性子耿介了些,不夠溫婉柔順,柔嘉公主不喜她,想要將她換成安家的小姐?!?/br> 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安家?哪個安家?” 福長海柔聲提醒道,“就是從前在吏部任職的安尚書,后來貶做了工部侍郎的那個安家?!?/br> 皇帝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安煦之啊。朕記得他家一對兒女,長得粉團子似的,仿佛畫上一對金童玉女兒。不對,朕怎么記得他家女兒是跟著小七兒身邊做伴讀的呢?!?/br> “柔嘉公主就是為了這個在吵了?!备iL海嘆氣,“安小姐在七公主身邊做得好好的伴讀,被柔嘉公主看中了,要拿穆小姐跟七公主換?!?/br> 皇帝氣得一拍桌子,“荒唐!堂堂穆相家的嫡出小姐,又不是那些家養的奴仆,什么換來換去的!”當即吩咐傳口諭,訓斥了柔嘉公主一頓。 忙碌了這一通,已經到了就寢的時刻。 皇帝躺在龍榻上,閉目片刻,又睜開了眼,吩咐宮人將桌子上擱著的折子呈上來,借著燈火翻了翻。 上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剛剛過世不久的鄴王的外祖父,當今右相方瀚城。 洋洋千言,滿篇涕淚,重要的只有六個字: 臣年老,乞骸骨。 “方老兒生得好女兒,好外孫。存心讓朕不能安生的過個好年?,F在他自己又來膈應朕?!被实圩哉Z了一句,吩咐拿了朱筆,龍飛鳳舞批了個‘準’字,將折子扔回了桌子。 …… 正月元宵過后,泮宮重開,東西臺館的數百學生返館復課。 又過了幾日,到了正月底,周淮傷愈,稟告了皇帝,與洛臻一同回返東臺館。 東臺館內,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平靜到連洛臻自己都覺得詫異,找甲字學舍值守的聽風衛打聽了一下,把前因后果弄明白了。 原來是楚王在穆家別院受了宣芷劈頭蓋臉一頓排揎,惱他在洛臻出事的時候袖手旁觀。周潯心里憋足了火氣,全撒在沒眼色的東臺館同窗身上。借著祁王和洛臻流言滿天飛的由頭,狠狠敲打了幾個言語放肆出格的世家子。 誰也不敢得罪未來的儲君,東臺館數百學生個個噤若寒蟬,老實閉嘴。 到了正月底,見洛臻果然跟著祁王返館復學,眾人當面撞見了,不管暗地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各自按規矩行禮,客氣寒暄。 這就夠了。 反正背地里說什么,洛臻也不在乎。 只有和洛臻朝夕相對的宣芷,感觸到了與以往不同的地方。 她明顯的感覺到—— 這次返館之后,洛臻和那位祁王殿下的相處,明顯地親密起來了。 到了午時時間,洛臻拎著食盒隨宣芷入珍饈苑,布好了滿桌子的菜后,再一眨眼的功夫,人一溜煙跑沒了。 宣芷問了好幾次,洛臻只是笑嘻嘻地與她打太極。她氣不過,命汪褚追出去查探究竟,結果汪褚半個時辰后回來,神色古怪地稟告,“洛君……和祁王殿下一起進食呢。還有祁王殿下的伴讀穆公子,三個人談笑得挺開心的?!?/br> 宣芷恨恨道,“見色起意的混賬東西!” 午食時間,伴讀跑沒了,宣芷一個人孤零零霸著整張桌子吃飯,旁邊的楚王就借口‘不忍公主孤單無伴’,正大光明地把飯食挪過去宣芷桌上。 宣芷趕了他幾次,周潯又哪里是個三言兩語就能趕走的,一來二往,倒成了常態。 洛臻靠坐在泮池邊大轉彎處的木長廊欄桿上,借著紅漆柱子的遮掩,遠遠地看了眼珍饈苑里的景象,滿意地起身,沿著長長的步廊向前走去。 前方筆直的大轉彎過后,占地百畝的遼闊泮池一覽無遺。波光粼粼的大湖邊,一處半山亭中,早已掛好了遮風的簾子,布好了菜。 “這幾日是怎么了?旁的地方都不去,偏要往這里來?”周淮坐在亭中,見洛臻掀簾子進來,問了一句。 洛臻隨手把面向泮池的那邊遮風簾子卷起來,對著山坡下泛著金光的大湖,笑道,“自然是因為,這里景致有趣啊?!?/br> 穆子昂的衣袍被山風吹得颯颯作響,坐在旁邊嘲了一句,“這處半山亭的景致倒不見得有趣,倒是四面招風,喝風喝得有趣。洛君也不必吃飯了,對著風迎面張嘴,管飽?!?/br> 洛臻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穆子昂,“你又是在哪里受了氣了?跑到我這兒陰陽怪氣的說話。五爺定是知道的,說來給我樂樂?!?/br> 周淮慢條斯理夾了一筷子魚,“昨日半山亭風大,吹歪了穆大公子的發冠,一縷頭發掛在了冠上。他沒有察覺,晚上臨睡前除冠時差點扯掉了頭皮——” 穆子昂啪的扔了筷子,怒道,“五爺!你以后是想要自己拎著食盒上山了?” 周淮裝作沒有聽見,繼續說道,“昨晚對著軒窗冷月,捧著扯掉的一縷頭發心酸流淚不止,說他們穆家男子都是三四十年紀開始脫發,如今他年紀輕輕的就開始脫發,只怕找不到美貌夫人——” 洛臻笑得肚子岔氣,差點滾到地上去。 穆子昂面皮乍青乍紅,騰得起身,怒氣沖沖就要沿著鵝卵石道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