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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舉一動都得千萬小心,切莫做錯。 幸好楊夢笛的嫂子蘭茜坐在她身邊,也愿意同她說笑幾句。別的夫人小姐,似乎連多看她一眼都是玷污自己的眼睛。言語間充溢著傲慢,嘲弄這個小小的秀才家的女兒。 “既然還是秀才的女兒,你的爹爹這一遭又沒能考上。這么多年,大概一輩子都只是個秀才?!逼渲幸晃慌咏K于愿意開口同春和說話,偏是一開口,就是嘲弄。 春和安靜聽著。楊夢笛曾告誡她今日來這里祝壽的全是高官貴胄,隨便哪個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聽著就行。 “紀伯伯為何會給自己的兒子娶一個秀才的女兒?多折煞身份?!庇钟腥诉@般問,問話的女子不過是好奇,她看著春和,等著回答。 春和自知逃不過,幸而心中也有答案,便淺笑道:“不過一個情字?!?/br> 席間中忽然安靜了不少。 女眷們面面相覷,看春和的眼神中卻忽然多了一份寬容。她們彼此間又閑談起詩詞歌賦,無人再搭理春和。 春和樂得清閑。 蘭茜卻是笑道。 “女兒家都喜歡落魄公子迷住富家小姐,貧苦漁女為貴族少爺所青睞的故事。何況你爹是個秀才,倒也不算太過于折煞身份?!?/br> “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說我爹是個秀才,身份也算是不低?!?/br> 用纖長細嫩的手指指著新端上桌的鴿子蛋讓春和嘗一個,蘭茜笑言這汴京城中多的是少爺戀上身份低微的名妓或是私窠子。也有的是少爺看上祖宗三代無人識字的貧家女兒。 “這才是汴京的趣味。你爹是個秀才,已是很好?!?/br> 春和分外感激。 她忍不住看了眼窗外,桃花正在努力盛開,墻角的迎春花已然盛放,花兒像是一群稚嫩的小姑娘,嘻嘻哈哈吵著鬧著,引來蜜蜂蝴蝶一道玩耍?;ㄏ汴囮?,時而飄來一股浸入鼻翼,須臾間連五臟六腑都清透了不少。 戀戀不舍收回目光,春和安靜用飯,想著待會兒要說的故事。 偏是有人打斷她的沉思。 “說來你爹還打算考嗎?年紀大了,就算中了舉,誰知道要多少年才能……” 說話的那個女子欲言又止。 春和自是明白那個女子的意思。她爹的年紀已大,就算中了舉,誰知道他是否還會足夠長的生命等到做官的機會。 “煙花吧?!贝汉洼p聲說?!熬拖袷菬熁??!?/br> 一桌的女眷安靜下來。 春和被這一群身份遠高于自己的女子注視著,卻也不覺膽戰心驚。 只有勢均力敵的人才會想要都一個你死我活。 此刻她卻只是想到了除夕那夜的煙花。 生命有長有短。 所謂的“爭”,不過是希望自己的生命中有一個瞬間能像煙花般絢爛,照亮夜空,引來他人的嘖嘖稱贊。 “對爹來說,能有一次仿若煙花般的絢爛,此生也是值了?!彼p輕笑著。對聞克己來說如此,對紀初霖是如此,對春和自己來說,生命又何嘗不是如此? 那群女子不知該如何接話,對春和卻比之前親密了不少。 蘭茜邀春和去鄰桌敬酒。路上竊聲說這些官宦家的女子多少讀過一些書,時常一道吟詩作對,平日也好風雅。 “你那個說法很是風雅。女子不比男子,沒那么多門戶之見。女子卻比男子更多門戶之見?!?/br> 春和松了一口氣。 她沒給紀初霖丟人。 “你與那男子已經和離?!碧m茜忽然問。 春和略驚,也有些不悅意,原本不過是他和她的事情,怎的,竟然被所有人得知。 “meimei勿怪,jiejie就此事逼問過夢笛?!?/br> “逼問?” “jiejie聽夢笛說起你時語調略有些不同。今日又見夢笛眼神,頗有所感。你與他身份不同,他自然不能娶你。偏是眼神騙不了人。你若是做外室,他就只會娶一個外室。你若是妾室,他就只有你一個妾室。你父親也是個秀才,終究不同于一般的小門小戶。jiejie我看你越看越喜歡,不像那種鄉下地方的出來的丫頭。難怪夢笛也喜歡?!?/br> 春和心一陣亂跳,面上一片緋紅。 這種話楊夢笛也同她說過一次。她那時不信。紀初霖也說過,她只覺紀初霖在胡鬧。 這一次卻是楊夢笛的嫂子說起。 “我和楊少爺說過,我是有相公的人?!?/br> “正巧我家這個弟弟最喜歡家里有相公的女子。若不是你相公是他摯友……”蘭茜瞳中閃過一陣驚惶,她忽然住口,扯著春和快速回到位置,面上略有些緊張不安。 周遭的氣氛截然變了。 那些之前還在嬌笑的女子便個個噤聲,整理起衣物來。 春和也隨著緊張起來。 蘭茜說,韞夫人來了。 韞夫人。 春和自然是聽過的,那位和官家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女子,非常有錢,也在朝中有極強的勢力。 是決不能招惹的人。 她便站在蘭茜身邊,左右飛了幾眼,學著那幫女子的模樣整理好衣物,拎著香帕,站得楚楚動人。 韞夫人在鹿歸林的攙扶下走得緩慢,也笑著同參加宴席的女子說笑,喜歡的多看一眼,多笑一笑。不喜歡的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那些未能得到她笑顏的女子戰戰兢兢,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激怒這位位高權重的夫人從而影響家中男子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