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_分節閱讀_56
唇心翡翠綠一點,東州劇毒碧水心。 哲勒臉色發白,他半跪下來扶住若娜的肩,一貫鎮定的聲音失措與顫抖:“……你早算好了毒發的時間,是什么時候服下的!” “呵,我……偏不告訴你?!比裟惹纹さ貨_哲勒眨了眨眼。 “我去叫祭司?!闭芾辙D身要走,若娜的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袖。 “不用啦?!彼f。 若娜艱難地轉頭去看夏里,可對方的注意力早已被桌上的小木偶吸引過去,正好奇地用手指戳玩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若娜嘴角的苦澀越來越深。 她視線環顧里還掃到了捂住嘴唇一臉驚恐的宋明璃,她張了張嘴,想對這個東州公主說點什么,但使不上力氣。 她最后看向了哲勒,這個做了她五年丈夫的男人。 結果到最后,我還是討厭透了你的仁慈。 毒性果然如她預計的那樣迅速,痛楚即將灼穿她的咽喉,她就快發不出聲音,若娜拼著最后一絲神智,勾住哲勒的脖子,在他耳畔用破碎的氣流輕喃:“你現在,去小時候的那個……有意外收獲……” 吐息拂過哲勒耳廓的觸感尚未褪去,手指已從哲勒脖頸滑落。 宋明璃發出一聲驚呼,踉蹌退到了帳邊。一帳的護衛驚魂未定面面相覷著,手中一把刀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回去。他們的汗王保持著那個半跪的姿勢,良久后終于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角落,將方才被他甩開的小刀拾了起來。 那分明就是一把未開刃的刀,鈍得連哲勒緊握刃口的手指都割不破。 “你猜猜他倆誰會贏?” “唔……我猜不出來?!?/br> “小傻子,每次都猜不出來,笨死了?!?/br> 男孩皺了皺鼻子,也不知道是因為春日的草屑嗆進了鼻腔還是因為不高興對方給自己的稱謂。他盤坐在地上,折下一根草莖,將它繞進了枝椏交錯的圓環里,“可是,他們倆賽馬還得好久才過來呢,現在根本看不到人影……若娜你就猜得出來嗎?” “我才不用猜,”女孩驕傲地一甩發辮,“一定是我哥贏呀!” “那我……嗯……當然是向著我哥哥的?!蹦泻⒂终哿艘恢Р萸o,新綠上還帶著兩朵白色的小花,他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春天陽光豐沛,將男孩腰間一輪燦爛的金襯得愈發奪目。 若娜托腮坐在他旁邊,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遠方的一只藍羽雀鳥梳理翎毛,又看了一會夏里手中雛形已成的小小花環,她揉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結果哈欠尚含在嘴里,女孩杏眼陡地瞪了起來,她飛快地爬起來抓住男孩的胳膊:“夏里夏里,你別編你那個破草圈了,他倆來了!” “哎哎別拉壞了,”夏里連忙將花環換到另一只手上小心拿好,“這個一會要送給你的……”他后半句說的聲音小極了,像是給自己聽的。夏里跟著站起,順著若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翠色海洋中出現了一黑一白兩道迅疾的身影,正朝自己的方向不分先后的逼近。 夏里想張口說話,突然紅了臉。他偷偷低頭去看自己的手。一只手上握著做了一半的花環,而另一只手被身邊的女孩牽著,世子金帶上的流蘇被春風吹動,拂過兩人的手。若娜沒有松手,她側過頭,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好啦,你現在猜猜,他倆誰會贏?” 哲勒伏在白電上馳騁,身后帶著的一隊人馬已被他甩了五射之遠。 去那個小時候,咱們常去的地方,會有意外收獲。 咱們。哲勒,若娜,夏里,墨桑。 那座無名山坡曾是他少年時光中少有的暢快明亮之所,如今在大雨將至的深夜中同樣變得詭譎且陰森。他看見了漆黑草坡上燃起了一道火光,也見到了若娜說的“意外收獲?!?/br> “我在這等了整整一天,可不是為了看到你的臉?!蹦俏弧耙馔獾氖斋@”站了起來。 哲勒停下了馬,一只手放在刀鞘,“我也沒想到你會親自來?!?/br> 墨桑的靴尖不自覺地磕著地面,他抬頭看向馬上的哲勒:“這地方就四個人知道,我和你,一個如今成了傻子,還有一個……” “死了?!?/br> “你殺了她?” 哲勒搖頭。 末羯汗王聽到了不遠處哲勒帶來的人漸進的聲音,他從喉嚨里迸出一個冷硬的笑,同時喝止了自己人的蠢蠢欲動:“哲勒,既然這地方只剩咱倆知道,那就不要讓更多的人踏足了?!?/br> “你想怎么樣?!?/br> “讓大伙都到一邊等會,咱們來聊聊?”墨桑朝哲勒伸手。 遠方傳來一聲滾雷。 “若娜嫁過去的時候,我給了她兩份碧水心,一份她交給了哲容,”墨桑道,“我沒想到剩下那份她會用在自己身上?!?/br> 哲勒喃喃道:“……她恨所有人?!?/br> “所有人?”墨桑微微偏過頭,咂了下舌,“對,里面大概也包括了我。當年我怕她路上逃跑,派了整整一百個人守著她。她不想嫁,我知道,不然五年前你從東州回來的時候我為什么要去殺你?” 哲勒原本平靜的面容在聽見這話后皺起了眉,他勃然轉身要攥墨桑的領子,對方地擋下,哲勒一把握住了墨桑橫在二人之間的手腕,他一字一頓冷冷道:“你別拿一個死了的姑娘做擋箭牌,她還是你meimei?!?/br> 墨桑挑起眉道:“可我看你這位丈夫也沒見得多傷心?!?/br> 哲勒咬牙。 “哲勒,你一直覺得你幼年喪母弟弟癡傻是人間痛事,所以優柔寡斷,被哲容騎到頭上聲也不吭,幾個月前要不是那個東州小鬼肯回來,現在這山坡上可沒法留下你的腳印?!蹦R簧砗谝驴煲谶M夜里,但一雙黑瞳卻明亮,“我跟你就不一樣,你在東州使館里好吃好喝呆著的那大半年,我卻被丟進獸籠子里跟豹子搏斗,供我的兄長取樂。我從籠子里出來后便斬了他的四肢,讓他親眼看著豹子是怎么吃了他自己的?!?/br> 哲勒松開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墨?;顒又滞?,他忽然笑了:“不過如今都是汗王,再說過去也沒什么意思。你派那只小獵犬去了夏場?” 哲勒點頭:“就像你派了阿拉扎一樣?!?/br> 墨桑輕輕地啊了一聲,“當年沒殺了他是我人生第二件后悔的事?!彼敛槐苤M地繼續道,“而救過你一命則是我第一件后悔的,也是最后悔的事?!?/br> 他的視線轉向遠方,大雨即將落下,氣溫由悶熱轉向濕冷,墨桑搭在額頭的劉海被迎面的夏風吹得亂舞。他的腳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斑點大的水漬,片刻后,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