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_分節閱讀_38
“算是吧?!蹦`托σ宦?,坐了下來。小南坡草木豐沛,席地而坐時幾乎可以將人淹沒,一片淺綠中他一身黑衣便愈發顯眼,“那換個開場白,不知道圖戎新王是否滿意我送來的賀禮?” “很貴重,多謝你破費?!?/br> “用金子就能買來的東西,沒必要道謝?!蹦kS手折了一枝草葉,“汗王的名頭沒什么,我該恭喜你拿到了突狼騎,這才是實打實的好東西?!?/br> 哲勒順著他的視線掃了一眼自己的腰側的黑漆令牌,沒有回應墨桑的話。 “哲容是你殺的?”墨桑順口問道,“他漂到了孔雀河,我幫你埋了?!?/br> “不是我?!?/br> “那就是你養的那只小羊了,”墨桑頷首,“我看過哲容的傷口,跟你砍出來的沒有半分區別。哲勒,你不該做汗王,該去做個教人讀書的先生?!?/br> 哲勒無視了墨桑話外之意,徑直道:“從你今天跟著蓬萊客進入王畿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了你,你費這么多功夫又是喬裝又是遞字就為了跟我在小南坡閑聊?” “哈,我曾聽過草原上的姑娘們抱怨,說圖戎的哲勒世子樣樣都好,就只有這性格是北漠中最無趣的,真是不假。你要會說兩句軟和情話,唱點游歌小調,現在你的汗王金帳里該排滿了私生子了?!蹦B柭柤?,才轉入了正題,“有兩件事,我覺得當面跟你說說比使者們來遞話要方便利落?!?/br> 哲勒等著他的下文。 “宋澤儀快敗了?!?/br> 哲勒聽見這話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敗不敗,都跟圖戎沒有關系?!?/br> 墨桑訝異:“哦?這位東州皇帝送來的公主不是還在你們閼氏金帳中嗎?我聽說可是玄朝數一數二的美人,你父親死了,她就是你的女人了?!?/br> “北漠有這個慣例,不代表我要遵循這個慣例?!?/br> “那我該替若娜謝謝你的專一了?!蹦nH富深意地笑。 哲勒不欲多談這個話題,直接道:“你說第二件事吧?!?/br> “我兒子六月初十要滿周歲,我想請你去末羯喝一杯酒,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好歹你也算是他的姑父?!?/br> 話音剛落,哲勒的視線頓時鎖在了墨桑臉上。眼前男人與若娜雖是兄妹,長得卻一點都不像,墨桑沒有若娜如貓的杏眼,若娜也沒有墨桑鋒利的唇角。被哲勒這樣端詳,對方只是朝他笑笑,仿佛剛剛那個提議是一位好客的普通牧民在隨口邀請著自己的朋友。 墨桑見哲勒半天不回話,于是笑意更深:“你在害怕么,圖戎第一武士?!?/br> “行了,你也不用激將我,我會去?!闭芾绽淅浯鸬?,“但不會帶你的meimei一同前往?!?/br> “嗯也行,只有一點遺憾若娜不能回家見見她的母親罷了。不過也無所謂,”墨桑把手中的草葉丟在地上,搓了搓指尖黏上的淺綠汁液,站了起來,“圖戎汗王肯來,吾末羯部眾倍感榮幸——我們是有血緣姻親的兄弟部族,你的母親也是末羯的朵麗,本就應該多走動?!?/br> “如果你還記得兩部是兄弟,那就讓末羯的馬賊們收斂一點?!闭芾站?,“口頭上的兄弟,我寧可不要?!?/br> “穆泰里沒有告訴過你這么一句話嗎?汗王是獅子,馬賊們是蒼蠅,獅子不會稀罕蒼蠅的那點rou,蒼蠅也不會臣服在獅子的爪牙下?!?/br> 哲勒被墨桑的這句詭辯罕見地勾起了怒意,他聲音更沉,“墨桑,你應該知道,我容忍你,不是因為你把你meimei嫁了過來,而是——” “是因為你希望末羯的男人抱著圖戎的婆娘睡覺?還是顛倒過來?白狼要能說出這話,你的先祖都要為你蒙羞。所以我剛剛才說,你適合去當個教書先生?!蹦WI誚著打斷了哲勒的話,他忽然翹起嘴角,“……你倒不如說是因為當年我救過一回你的命?!?/br> 對方突然提起舊事,哲勒用力抿起嘴,半天才迸出一句:“不錯,你十年前是救過我一次,但從此之后想要我命的時候更不計其數?!?/br> 墨桑不置可否,他朝哲勒張開雙手:“哲勒,我從沒朝你亮過刀子?!?/br> 是的,墨桑從未對哲勒拔刀相向,兩部之間面上的和平永遠做了十成十,哪怕是數日前哲容反叛,那也不干末羯的事。眼前的黑衣男人永遠都是在暗處吐著毒信,無聲地對哲勒張開獠牙,只要有一個疏忽,他的咽喉就會被猛獸的利齒洞穿。 長久的緘默橫貫在兩人之間,就連南風在荒山葉尖的低語都清晰可聞。 哲勒不再開口,墨桑還打算跟他說點什么,他狹長的眼睛忽然微瞇,視線凝固在了小南坡的盡頭:“啊……有一只小獵犬來尋他的主人了?!?/br> 哲勒回頭望去,只見宋明晏身上淺色的春裳被風吹得鼓脹,從遠方草海中策馬分浪向他而來。 “既然有不速之客,今天就先聊到這里吧?!蹦窟^自己的馬,翻身騎上,“六月初十,我會為你準備最好的美酒?!?/br> 哲勒點一點頭,黑衣男人朝他一笑,在宋明晏到來之前撥轉馬頭離去。 “你怎么會找過來?” “若娜說在小南坡會有意外收獲,我沒想會見到你?!彼蚊麝讨毖缘?,他轉頭,看到了一射之外的黑色背影,他只在哲勒大婚那日見過一次墨桑,現在當然認不出來,“那位是……” “末羯汗王?!?/br> 宋明晏詫異地望向哲勒,他的主君也沒遮掩,將方才與墨桑的對話復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見宋明晏皺起眉:“您真的要去末羯嗎?” “我以為你會關心先宋澤儀那件事?!?/br> 宋明晏不由怔住一瞬,才小聲答道:“那個……對我不重要了?!?/br> “不重要……”哲勒咀嚼著這個詞,“……我記得當年在姜州你還求我向蓬萊客打聽東邊的消息?!?/br> “那時候我是庶民宋明晏,現在不是?!?/br> 哲勒忽然笑了。他很少會有嘴角向上的時候,此刻凌厲的五官亦柔和下來,不再是如刀鋒般的俊美神祗,他認真地看著宋明晏的眼睛:“對了,你jiejie跟你說過沒有?!?/br> “什么?” “在你臥床養傷的時候,我找過一回她?!?/br> “找她是……”宋明晏沒有說下去,青年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潮紅,北漠的一些風俗,他不是不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些?!闭芾論u搖頭,知道宋明晏想到了什么,“你jiejie就算是一株菟子絲,但總也有不依附他人的時候。我不會續娶她,她又沒有我父親的子嗣,不能在圖戎繼續呆下去,所以我答應她,等今年轉到南邊的夏場后,我會送她回東州。她也答應了?!?/br> 宋明晏遲疑:“可是,她很難回去了。阿姊是和親出來的人,宋澤儀怎么會容她回去,至于我母家,就更加的……” 哲勒冷哼一聲:“難道你腦子里的東州只有這兩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