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閱讀_45
何英摸到他嘴邊,將上下闔動的兩瓣唇輕輕捏在了一起,過了會兒,何英松開手又再度閉起眼。童佳靜靜瞧著何英,心想他不是嫌自己吵,就算自己不出聲,他也睡不著。 #################################### 一行人清晨啟程,夜幕時分抵達了郡城。 隔日,蘇無蔚便攜弟子在城內最負盛名的酒樓擺了三桌宴席,其中一桌坐著德高望重的長者,一桌是年輕小輩,門下弟子則被安排在了第三桌。 六人圍坐桌前,裴幼屏居中,左手邊依次是鄭沅、鄭渝、余燕至、趙靖、程松。六人當中除了余燕至,進入圣天門時間最短的也有八、九年。 趙靖是個cao心命,此刻夾在余燕至和程松之間苦惱萬分,誰都知曉這二人有嫌隙,否則怎會在擂臺上針鋒相對?鄭沅、鄭渝乃雙生兄弟,向來明哲保身,不插手旁人是非。余下三者,裴幼屏慈顏善目,程松冷眉冷眼,余燕至氣定神閑,臺上和和氣氣,臺面下心思各異。 此時,一名青年走向蘇無蔚,朝他敬酒。 “聽你幾位伯父講,你將令尊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半年里又在郾州、青州開設了分號,后生可畏啊?!碧K無蔚撫須笑道。 “廣豐票莊有今日,要仰賴在座世叔世伯們的愛護與掌門多方保駕,晚輩不敢居功?!?/br> 微微頷首,蘇無蔚仰頭將酒飲下。 隨后又有幾名青年陸陸續續向他敬酒,接連數杯后,蘇無蔚笑著擺了擺手,朝不遠處的弟子道:“余易?!?/br> 余燕至一怔,立即來到他面前,垂首道:“師父?!?/br> “林賢侄這杯酒,你代為師喝了,”蘇無蔚將自己的酒盅遞給他,又對身旁青年道,“叔慈,老夫的酒量實在不能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比啊?!?/br> 林叔慈輩分最小,這杯酒,蘇無蔚即便讓其徒代勞,對他也已是極大殊榮。 余燕至心下一驚,他平素滴酒不沾,深知自己酒后會露丑態,可這般情形又叫他如何拒絕? “嗯?”蘇無蔚的目光已略帶不滿。 “是!”雙手接過酒盅,余燕至先干為敬,還不忘亮出杯底以示誠意。他沒有退路,倘若拒絕,無疑是令蘇無蔚顏面掃地。 林叔慈受寵若驚,急忙喝下了水酒。 這桌酒席雖說是蘇無蔚宴請,實則受邀之人都將他視作了上賓。就像那廣豐票莊,當初為在青州設立分號,上下打點了不知多少銀兩卻依舊屢遭sao擾,最后,還是由圣天門出面為其擺平。在場大票號、大商行的當家哪個不對圣天門又敬又畏?其中,年輕人的目光更加長遠,他們想要攀交的不僅是蘇無蔚,還有下一任掌門。 完成了蘇無蔚指示,余燕至坐回桌前,舉起茶杯就要將藏在口中的酒液吐出,可哪知林叔慈突然走來,不等他反應便道:“余少俠,方才那杯酒是敬蘇掌門的,這一杯,在下敬你?!?/br> 酒在舌間一個打滾,骨碌滑了下去! 抬起頭,余燕至表情微微扭曲地看向了他。 “還請少俠賞臉?!绷质宕仍鯐缘脤Ψ絻刃牡姆购?,他滿懷期待,自認押對了“寶”。 略一遲疑,余燕至起身接過,盯著透明的酒液不禁一陣恍神……當初與梅清喝酒,一杯下肚后直至第二日醒來,他記憶全無,可剛剛他也喝了酒卻為何這般清醒?難道是酒的不同? 眼見余燕至將酒飲下,林叔慈心滿意足離開。 提起桌上酒壺,余燕至又連飲三杯,當欲飲第四杯時被趙靖攔了下來:“師弟,此酒勁頭不小,不宜多飲?!?/br> 點點頭,余燕至吁出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梅清給他喝的豈止一杯酒?內里不知加了什么“名貴藥物”…… 回想被齊肘砍斷了雙臂的賊偷,余燕至心底發笑,自己是否得感謝忘川毒師沒在那一晚也將他的雙手砍斷? 初生牛犢不怕虎,繼林叔慈后,又有幾名青年上前敬酒,有些是挨個敬過,也有些只敬向了裴幼屏與余燕至。 宴席結束后,眾人又往茶舍品茗閑談,暮時才互道了暫別。 隨師父與師兄們返回客棧途中,路經一處賣彩紙的鋪子,余燕至不由緩下了腳步。 “師弟?”趙靖扭頭催促。 余燕至抱歉一笑,忙追了上前。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人,身穿黑色長衫,戴黑紗斗笠。 余燕至直覺有些熟悉,視線不由落往那遮面的黑紗,那人仿佛有所察覺,忽地將頭轉向了他。明明瞧不見對方雙眼,余燕至卻有種被緊緊盯住的錯覺……他盡量自然地垂下了步伐。 #################################### 月光隱在云層里,今夜無風。 天地間仿佛灌滿了墨汁,濃重的夜色下,一人疾疾奔向城外,腳步聲透露著一絲焦躁。 冰冷的空氣猶如無數的針,從鼻腔灌入胸膛。 這段時間以來,身邊的變化令裴幼屏漸失冷靜,蘇無蔚正日益疏遠自己,并開始提攜余燕至。一場門下弟子的比武,蘇無蔚初衷恐怕是想給余燕至表現的機會,卻未料余燕至膽大妄為,在圣天門校場上使別家功夫……可即便如此,蘇無蔚也無絲毫責備;而讓一個入門兩年的弟子隨行郡城,更是從未有的先例! 裴幼屏越走越快,念頭跟著飛轉。 今日酒桌上的景象歷歷在目,席間皆是些精明商人,商人無利而不往,所以最擅長將一個人的價值稱斤論兩。顯然,余燕至代蘇無蔚喝下的一杯酒,使得他與自己被放上了秤桿兩端。 若是別的場合,這杯酒不會“重”得令裴幼屏難以承受。 那些家族可說是圣天門根基的一部分,蘇無蔚任何態度的轉變都會在其中掀起暗潮,暗潮涌動的方向,將直指圣天門未來掌舵者。 裴幼屏沒傻到去遷怒隨波逐流的人,更不會遷怒蘇無蔚。他們都是那藏身暗處的人手底的棋子,而那人目的只為將自己逼入絕境。 夜更深了,城郊外,暗淡的星光將一草一木變成了潛伏深處的野獸,它們伺機而動,等待疲于奔命的獵物自投羅網。一抹比夜色還要濃重的黑影佇立其間,他仿佛是這群野獸的頭領,最安靜、最危險、最孤獨。 裴幼屏一步步走近,像擅闖領地的另一只野獸。 此刻,他感受不到第三人的氣息!真實亦或假象?殺?不殺……思緒尚未清明,叩在劍柄的拇指便向前一推送出劍身,右手剛要握住,忽地雙腿一軟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那黑影緩緩轉身,不急不徐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扇上他臉頰。 “啪”的一聲,靜夜里分外刺耳! 裴幼屏偏著腦袋,疼痛、恥辱、卑微,隨紅腫一一浮現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