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閱讀_33
“一切如您猜測,”裴幼屏抱拳道,“余易的父親正是余景遙?!?/br> 沉默過后,蘇無蔚一聲長嘆:“當年之事果真有蹊蹺……” “青天白日,惡行昭彰,余景遙罪孽深重,人證具在!師父何來此疑慮?” “看看這封信吧?!疤K無蔚自袖中取出信箋遞給他道。 裴幼屏雙手接下展開細讀,末了將信折好,交還對方,道:“無稽之談,師父切莫放在心上?!?/br> 蘇無蔚搖了搖頭:“無風不起浪,寫這封信的人目的為何?掌握了多少事實?又與余景遙有何關系?若真如信中所述,我圣天門難脫干系啊?!?/br> “此案時隔十年,信中又語焉不詳,難逃捕風捉影故弄玄虛之嫌,”裴幼屏面色平淡,語調溫和道,“余景遙起初也曾為自己辯駁,最終不仍是畏罪自殺?即便事出有因,又豈能肯定他全無過錯?何石逸夫婦畢竟命喪他手,師父為無辜死者申冤血恨乃仁義之舉,匡扶我正道之名?!?/br> 又是一聲嘆息,蘇無蔚回憶起了當年點滴。 余景遙,叱咤北武林的豪俠,掌功無雙。 十年前,他應圣天門之邀協助緝拿一伙盜賊,南下之際,與何石逸夫婦偶然入住了同一間客棧。那時,誰也料不到這一面之緣竟成死局。 翌日,余景遙于半途攔下了何石逸夫婦的馬車,在殺害何石逸與隨行仆役后,更是對何夫人意欲jianyin!這一幕,恰巧被趕來與他匯合的三名圣天門弟子撞破。 那三人無力與之抗衡,兩死一傷。重傷弟子僥幸逃脫,待尋到救援趕回事發之地時,尸體早已被燒得殘缺不全。不出一日,余景遙堂而皇之現身云頌鎮,然卻對所犯暴行拒不承認,被圣天門一路追回了北方。 以余景遙的身份地位,難以想象他會做出如此惡行,可圣天門弟子所受掌傷正乃其獨步江湖的絕技,摧心掌! 余景遙不承認殺了人,但詢問他當日行蹤,他又無言以對。 此事原本不清不楚,蘇無蔚出面主持公道,便是要將余景遙押回圣天門仔細盤問,可余景遙突然自殺同樣出乎眾人意料。怪事一件接一件,余景遙之子竟也在那之后不久被人擄走……如今那消失多年的稚兒再次出現……時機如何巧妙,一封匿名信也試圖揭示當年秘密…… 若果真有隱情,武林中人會如何看待余景遙自殺之舉?樹欲靜而風不止,圣天門恐怕難逃非議。 呼吸一窒,蘇無蔚抬手輕按胸膛,隨年事漸高,他已愈感力不從心。 “師父!”裴幼屏急忙撫他胸口。 “十年了……”蘇無蔚笑得和藹而疲憊,“幼屏,我真的老了?!?/br> 裴幼屏攙他坐下,轉身端起茶杯,指尖在杯口輕輕一拭,奉上前道:“師父,喝茶?!?/br> 微笑點頭,蘇無蔚接過喝了一口,突然低咳起來。 “師父?”裴幼屏忙拿過杯子放回桌面。 摸出臉帕捂在唇邊,蘇無蔚斷斷續續咳著,半晌后移開帕子,便見其上洇出了點點血漬。 裴幼屏半跪在地,握緊蘇無蔚捏著臉帕的手,揚起面龐,眼中是隱忍的悲傷:“師父,為何不將您受了內傷,至今傷情未愈的事告訴眾人?邵秋湖醫術了得,若有他為您診治——”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莫要為我cao心了?!?/br> “師父……” 五年前,與魔教教主一戰中,蘇無蔚受了對方一掌,調養多年未見好轉,他不曾輸給季辛,輸給重重考驗,卻終是難敵歲月……抬手撫上裴幼屏年輕的臉龐,蘇無蔚道:“還叫我師父?” 裴幼屏垂下眼簾,聲音里一絲拘謹:“爹?!?/br> “好孩子,”蘇無蔚輕撫他發頂,往日威嚴都化為了慈愛,“你不會讓為父失望吧?!?/br> 裴幼屏頷首道:“弟子猜測余易是有疑當年真相所以才潛入調查,但憑他一己之力掀不起風浪,何況身在圣天門,他仍是我派中弟子。至于那封信,送信之人若有圖謀必然不會就此罷休,不妨靜觀其變……” “嗯……”蘇無蔚靠向椅背,闔目點了點頭。 “靜觀其變”不過是講給師父的話,裴幼屏心知那送信之人已經失去耐性,而他又何嘗不是!他必須加緊步伐早日與蘇挽棠完婚。 姹紫嫣紅中,黃衫少女神情郁郁,她心情矛盾,左搖右擺,一時傷感一時悸動。 忽而,一陣腳步聲將她驚醒,她連忙收起思緒,望向了徐徐而來的男子,仿佛第一次見著對方,竟緊張得不知所措。 裴幼屏駐足她身側,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了嬌艷的花朵。 蘇挽棠低下頭,心怦怦直跳,斜睨那白皙的手指,視線一點點朝上移去,接著便對上了裴幼屏雙眼。一瞬間,她錯覺幾乎要溺斃在這似水溫柔中。 “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愛吃桑果,可又怕染紅口舌,便只能眼饞其他師兄,”裴幼屏自袖中取出個小布袋,打開在了少女面前,“不知你如今是否還喜歡?!?/br> 蘇挽棠怔了怔,回憶一股腦涌入心間…… 看著局促不安的少女,裴幼屏柔聲道:“能娶師妹為妻的人,定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br> 蘇挽棠臉頰生痛,耳根通紅,不覺朝后退去:“我……我沒有你說得那樣好……” 裴幼屏緩緩靠近:“是我配不上師妹?!?/br> “不……不……”蘇挽棠一邊后退一邊搖頭,“我只將你看作兄長,你不要……不要對我……” 無奈一笑,裴幼屏停下了腳步:“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我對你……挽棠,你的要求實在太為難我了?!?/br> 蘇挽棠倏然抬頭,望見他苦澀神情,心中頓感愧疚:“抱歉,師兄……”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年長于你,理當懂得成全,”視線留戀少女面容,裴幼屏舉起手臂,然舉至半空又落了回來,苦笑道,“我已向師父說明,請求他解除婚約?!?/br> 心猛地刺痛,蘇挽棠顫聲道:“爹答應了嗎?” 裴幼屏笑得溫溫柔柔:“別擔心,一切有師兄在,我會令師父點頭的?!?/br> 蘇挽棠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口,她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這般疼痛? 將桑果重新遞上前,裴幼屏輕聲道:“師妹,你以后何時想吃,師兄一樣會為你去摘?!?/br> 眼眶一熱,蘇挽棠垂下了頭,匆匆自男子身邊逃離而去。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傷心欲絕,竟是比得知余易的情意后更加失落…… 待少女走遠,裴幼屏將桑果盡數倒入了花圃中,他眼底波瀾不興,折下一枝淡黃花朵緊緊攥入掌心,而后松開,看花瓣一片片自指縫凋落。 不出所料,三日后,裴幼屏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寥寥數語,約他在三里外的波風崗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