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被嗆得直咳嗽，眼睛也澀澀發痛。

    穿大衣的男人微微揚了揚下巴，沖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

    幾個男人得了命令，立即對舒星彌拳打腳踢。他們下手有分寸。

    有人曲起膝蓋，對著舒星彌的肚子狠狠一頂。

    舒星彌連續一個月都在醫院照顧男友，寢食不安，本就虛弱得不成樣子，哪里經得住這樣的重擊，頓時皺著眉頭躺倒在地。

    “停?！甭曇舳檀俣逦?，幾個男人收手。

    舒星彌斷斷續續咳嗽了幾聲，他扶著墻壁站起身道：“林先生，錢我一定會還的，請再給我一些時間?！?/br>
    他彎腰撿起那條被眾人踏得滿是泥污的灰色圍巾，抱在懷里。這是他生日時男友送的。

    林先生并沒有抬眼看他，而是又點著了一根煙，慢吞吞抽了一口，道：“你已經拖了一個月，按規矩，應該剁你一根手指?！?/br>
    “再寬限我四天，四天之后，我若再還不上，一切都聽憑林先生處置?！笔嫘菑浲矍暗哪腥?，他的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驚惶。

    林先生也驚詫于他的平靜，這實在不像是一個欠了高利貸的人應該露出的眼神。一般他們去催債，欠債人大多都是跪地求饒、痛哭流涕、驚慌失措，比鞋底的雪泥還不如，一碰就散。

    “還有?！笔嫘菑浛戳丝雌溆鄮讉€男人，停頓了一會。

    林先生揮了揮手，幾個男人走出房間。

    “我想再借十萬?！?/br>
    “你瘋了？”林先生眉頭輕皺：“前面的債還沒還上，又要借？你剛才說四天之內還上，是怎么回事？”

    “我家人要動手術，三天之內必須手術，否則就沒命了，”舒星彌低頭，目光黯淡了一瞬，又抬頭說：“這是最后的機會?！?/br>
    “成功率……？”

    “百分之三?！?/br>
    兩個男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房間里有片刻的沉默，似乎連煙圈都停止了彌散。

    “四天之后，如果你還不上，打算怎么辦？”

    “你可以摘我的腎，”舒星彌露出一個不能被稱之為微笑的微笑：“如果我家人的手術沒有成功，你可以把我的五臟六腑都取走，隨便你賣到什么地方去?！?/br>
    林先生終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媽傻啊，還不上債不會跑嗎？”

    “小點聲?！?/br>
    林先生面色鐵青，看了舒星彌一眼，伸手從大衣口袋摸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床頭桌上。

    “里頭有十五萬，密碼都是零，算我還你一個人情，寫個借據?！?/br>
    先前有一次林先生腹部中刀，舒星彌作為護士，對他悉心照顧，忙前忙后。他記著呢。今天本來也是送錢來的。揍舒星彌，也是給手下們看的，不然上頭不好交代。

    “謝謝，真的，我一定會還你的。謝謝?！?/br>
    舒星彌語無倫次。

    他寫了張借據，林先生接過，收在錢包中。

    “走了?！?/br>
    林先生不愿看到舒星彌拼命掩飾脆弱的樣子，他想，先離開是比較好的選擇。

    舒星彌將銀|行卡放在包里，又從床頭桌的背面摸出存折。他今天回旅館來，是為了拿存折，取錢支付醫藥費的。

    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又接了杯冰涼的凈水，漱漱口，吐出摻了淡淡血紅的水，是嘴角破了。

    他望著鏡子，心想，這頓打挨得真值，現在有錢了，裴欲終于可以動手術了……

    百分之三。

    渺小的成功幾率。

    他和裴欲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兩個人都沒有什么好運氣，從來沒中過獎，就連買飲料也沒中過“再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