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毫不留情地刪除光腦中所有類似的短訊,男人對自動駕駛的懸浮車下達了“回家”的指令,他有一雙再深邃不過的黑眸,卻總能讓人聯想到熊熊燃燒的烈火。 想起那盆被自己從民政局帶回的花,饒是見多識廣如霍易斯,也忍不住為此青筋直跳—— 雖說他對婚姻從未有過期待,可那個見鬼的智腦是不是也太敷衍了一點?! 不會說話,無法擬人,甚至連個像樣的精神體都凝不出…… 還有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八卦記者,他前腳剛出民政局、后腳這樁婚事就被鬧得全宇宙皆知。 “滴——” 習以為常地忍住頭痛,滿臉都寫著不爽的霍上將抬眼通過虹膜檢測開門,濕潤泥土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他警覺地轉頭,一眼就瞧見了那個摔碎在地的花盆。 潔白的花苞低低垂落,帶刺的花枝也不復挺直,再加上角落那不斷閃著紅光家政機器人,霍易斯很快便猜出了這場事故的始末。 “真是麻煩?!蓖蝗挥浧疬@是自己法律上的伴侶,男人口中抱怨,手里的動作卻半點沒停,只是他從未飼養過如此嬌貴的物種,反倒把自己的食指劃破一個口子。 尖銳的花刺扎進皮膚,豆大的血珠隨之涌出,強忍不耐的霍易斯剛想換個姿勢,就見那被自己托在手心的花苞緩緩綻開。 清幽淺淡的茶香四溢,一個白發翠眼的小人跌跌撞撞地隨著綻放的花瓣滾出,霍易斯下意識地屈指接住,這才發現對方竟還沒有自己的手掌高。 更重要的是,他素來緊繃的神經似乎因這香氣而舒緩許多。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古怪的靈性植物,男人將少年模樣的小人攏在手心:“你是?” 好不容易才站穩的池回:……mmp! 所有或陌生或眼熟的東西都被無數倍地放大,霍易斯不經意的動作對他來說更是堪比地震,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反饋到腦中的畫面沒有扭曲,對方在自已眼中依舊英俊逼人。 “帕斯卡利,我知道你,他們都說我要和霍易斯結婚,”費力地扶著男人的手指起身,只裹了兩圈棉布的少年滿臉驚訝,“你流血了!” 根本沒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霍易斯盯著小人若有所思:“他們?” “就是研究院的學者,他們曾在無意間教會我很多事?!蓖耆勒赵鞯脑O定回答,池回的眼神真誠得毫無破綻。 好吧,他總該慶幸這不是一個剛剛落地的嬰孩。 隨手將對方放在翻倒的泥土旁邊,霍易斯指了指那朵瞬間盛放的玫瑰:“自己收拾?!?/br> 細胳膊細腿的池回:……等會兒,我刀呢? 【什么刀?哪有刀?你現在可是帕斯卡利!】及時制止住瀕臨暴走的宿主,0527小聲嘀咕,【這名字可真繞口,你最好讓老霍給你起個愛稱?!?/br> 多年培訓的職業素養過硬,幾乎是在0527閉嘴的剎那,少年翠色的眼中便盈滿淚光。 眼力極好的霍易斯:…… 怎么還會哭?這到底是個什么麻煩的玩意兒? 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不要將對方捏死,男人按住少年,仔仔細細地來了個生理檢查,不顧對方羞憤欲死的模樣,他放下那塊棉布,難得有了開玩笑的心情:“還真是雄性……我說小玫瑰,你成年了嗎?” 不是玫瑰!是月季! 想起0527那段復雜的混血論,池回稍稍猶豫兩秒,還是決定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沒有理會對方的調侃,本體已有萬年高齡的白發少年掙扎著推開男人的五指山,一言不發地擦干眼淚。 還會生氣。 屈膝半蹲,霍易斯隨手解開軍裝過緊的紐扣,饒有興趣地盯著面前奮力搬土的小人,對方身上那淺淡的茶香實在好聞,雖然比不上軍方提供的治療藥劑,卻也能讓他的精神微微舒緩。 做人總要知恩圖報。 輕巧地拎住少年遮羞的棉布將對方放在自己肩上,霍易斯從通訊錄里找出被拉黑的研究院代表,然后言簡意賅地給對方發了條短信:【花盆碎了,換新的來?!?/br> “嗡?!?/br> 意料之中地收到研究院回撥的電話,男人手指滑動,眨眼間便將對方再次拉黑。 “放心吧,死不了?!比斡砂装l少年緊緊拽住自己的衣領,霍易斯還算耐心地將那株玫瑰連盆帶花地搬到安全地帶,根部的土壤還在,大不了他一會兒給小人再澆點水。 可以看清男人表情的0527:……原主能撐到現在可真是奇跡。 無暇理會自家系統的吐槽,池回閉眼,死死抱住對方軍裝上亮晶晶的肩章—— 救命,這身體好像有點恐高。 第60章 [本世界內所有“霍頓”更改為“霍易斯”, 詳見作話。] * “害怕?”沒想到肩上小人的力氣還挺大, 霍易斯轉過頭,故意用手指將對方推了跟頭, “膽小鬼?!?/br> 努力克服生理恐懼的池回:“……”淦。 “混蛋?!焙莺菀黄ü伤ぴ谀腥藢捄竦淖蠹?,白發少年沒感到疼, 只是被那突起的星星硌得難受,聽到對方在罵自己,霍易斯不僅沒惱,反而還像被取悅似的哈哈大笑。 透過0527反饋回的圖像, 池回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臉上黑乎乎的泥土印。 “臟兮兮的……”突然發覺小玫瑰羞惱的糗樣非常有趣,男人難得體貼地用手護住對方, “想洗臉嗎?” 我想家暴。 內心瘋狂吐槽, 白發少年不情不愿地點頭:“嗯?!?/br> 對于此刻只有巴掌大的池回來說,正常尺寸的洗手池實在可怕, 艱難地維持著平衡, 他手腳并用地扒著男人的衣袖一點點爬下。 “果然沒有飛行能力, ”隨手拿過肥皂盒充當承載少年的小船,結束試探的霍易斯將水流開到最小,“帕……帕斯……粒粒, 你都會做些什么?” 合攏雙手捧住下落的水滴, 白發少年怒氣沖沖:“是帕斯卡利?!?/br> “好的粒粒,”放手讓對方自己坐在肥皂盒里玩耍, 霍易斯隨意脫掉緊繃的軍裝, 露出其下硬邦邦的肌rou, “說老實話,其實我的脾氣很差?!?/br> 這是威脅嗎? 這是威脅吧! 氣鼓鼓地洗凈自己的小臉,白發少年系緊身上的棉布:“你會吃掉我嗎?” “……說不好,”劍眉微蹙假裝在思索,霍易斯低頭盯住面前的小人,像一朵巨大的烏云籠罩在對方頭頂,“玫瑰是甜的嗎?” 被男人兇巴巴的眼神嚇了一跳,白發少年慌忙擺手:“不甜不甜,我很苦的?!?/br> “但是我聽說那些貴族小姐們都很喜歡喝玫瑰花露,”瞬間拿出在戰場殺敵的兇惡氣勢,霍易斯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小人的腰,“口說無憑,本將軍得親自試試?!?/br> 屬于死神的腳步臨近,白發少年瑟瑟發抖地閉上眼睛,可與預想的疼痛不同,黑暗之中,仰頭等死的小玫瑰只能感受到一點柔軟的觸感落在自己臉頰。 “還真是茶味?!?/br> 裝模作樣地用下唇在對方左臉碰了一碰,男人粗魯地用指腹蹭掉少年的淚:“不許哭,膽小鬼?!?/br> 找到辦法的池回:……我就哭。 整個銀河帝國的公民都知道,霍易斯上將生平最討厭“哭”這件事,倘若有敵軍敢在他面前涕泗橫流地求饒,保管會被對方一炮轟得連渣都不剩。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不同,鼻尖嗅到周圍愈發濃郁的雅致茶香,被順毛的男人是怎么都生不起來氣。 捏在對方腰間的手指被慢慢打濕,霍易斯無奈地將小人放進掌心:“別哭?!?/br> “……哇!” 從小在鋼筋鐵骨的軍艦上長大,男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溫柔、什么叫哄勸,所以他這惡狠狠的“安慰”剛一出口,就害得少年直接哭出聲來。 “我沒有在兇你,”徹底拿這朵嬌滴滴的小玫瑰沒轍,霍易斯學著手下副官平日說話的語調,決心要在研究院到達前搞定對方,“不許……我是說——,別哭了,好嗎?” 顫巍巍地打了個嗝,白發少年坐在男人手心里仰頭:“那你道歉?!?/br> 道歉? 他為什么要給一個小哭包道歉? “你……”清澈無暇,對方望向自己的雙眸宛如兩塊被洗凈的翡翠,霍易斯心頭一跳,已經到嘴邊的話就這樣突兀地轉了個彎,“抱歉?!?/br> 這就對了嘛。 輕而易舉地收回所有眼淚,池回偷偷在心里比了個耶。 世界充滿馬賽克的0527:【……臭流氓?!?/br> 皮帶墜地,剛想擰開花灑洗個戰斗澡,男人就瞥見了少年身上那濕透的棉布:“植物會感冒嗎?” 沒有原主的經驗可以參考,坐在毛巾架上的池回只得誠實搖頭。 十分鐘后,粽子般被手帕五花大綁的池回,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脫我衣服!】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被褥中,使不上力的少年憤憤控訴。 【醒醒吧宿主,你那充其量只是兩根布條,】覺得對方此刻的模樣格外搞笑,0527化作最小號的光球,【帝國研究院的代表就在客廳,你要不要越獄出去告狀?】 【告什么狀?我可不想呆在培育室里當小白鼠?!?/br> 默默感受著自己的真空,池回生無可戀地開口:【我想要衣服?!?/br> 【可惜,系統商店是真的沒貨,】掩飾住自己幸災樂禍的偷笑,0527興沖沖地建議,【要不……宿主你學學女紅?】 【用那些能把我扎個對穿的針?】放棄繼續在棉花里掙扎,池回扭頭沖對方翻了個白眼,【0527,我想長大?!?/br> 【可以啊,但你得要認真修煉才行,】嗖地一下飛起,0527無聲無息地飄到門縫旁偷窺,【希望老霍不會把原主的本體養死……】 “霍易斯將軍,請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輕手輕腳地花枝移植到新的培養皿中,金發碧眼的女人終是忍不住出言質問。 ——她叫做凱莉,正是最開始在母星上發現原主的人。 一目十行地掃過對方帶來的培育手冊,霍易斯面無表情地向后翻看,根本就沒有要回答凱麗的意思。 “我知道您對光腦的分配不滿,可363號畢竟是我的孩子,”頂住周圍無形的壓力,金發女人硬著頭皮繼續,“既然363號已經有意識產生,您就應該把他當做平等的生物看待……” “363號?”腦中閃過少年生氣抗議的模樣,霍易斯不悅地打斷對方,“恕我直言,您對‘孩子’的愛稱可真難聽?!?/br> 被男人嘲諷的語氣說得臉色漲紅,凱莉喃喃著辯駁:“我只是想等他親自表達?!?/br> 沒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個知道小玫瑰名字的人,霍易斯的心底頓時產生幾分愉悅,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男人驕傲地抬起下巴:“帕斯卡利?!?/br> “這就是他的名字?!?/br> “怎么會?”錯愕地抬眼,凱莉下意識地反駁。 很討厭對方自作聰明的語氣,霍易斯面沉如水:“你在懷疑我說謊?” “不不不,霍易斯上將,我怎么會懷疑您的誠實,”被男人喜怒無常的性格嚇到腿軟,凱莉慌慌張張地解釋,“只是他一直是個害羞的孩子,怎么會……” “因為他喜歡我,”斬釘截鐵地給出答案,霍易斯抬手指向那枝盛放的玫瑰,“喜歡到為我開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