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斬_分節閱讀_50
和蘇統領告過辭,我扶著時逸之又上了馬車,繞路回府。 繞的幾條小道都不算好走,加上有李旺財這么個技藝超群的車夫在,我與時逸之,我們倆幾乎是屁股挨不著座位,一路“浮”著回來的。 但因為蘇統領說的那些話,盡管屁股漂浮了一路,心卻是沉甸甸的壓下去了。 尤其是在聽到時逸之告訴我,關于謝家被抄一事,他此前半點內情都不知道,方才說提前被支會過,也只是為了套蘇統領的話。 我這顆心更是徹徹底底的沉了。 時逸之轉頭看我,臉上漾出抹十分玩味的笑容:“不論如何,如今若只從表面上看,該還給太皇太后的人情都還清了,你的危機解除了?!?/br> 我暈暈乎乎地道:“我原本也以為,謝璟會在我身上開刀……” 時逸之的臉色仍有些蒼白,聲音也不大平穩:“謝璟寧可對自家人下手,也沒選你?!?/br> 我忙道:“我和他絕對沒有藕斷絲連!” 時逸之嘆道:“我沒懷疑這個?!?/br> 我期期艾艾的低頭。 時逸之接著道:“早前聽坊間傳謝家父子不和,我只當他二人雖然爭吵,卻總歸沾著層親,無論如何下不得狠手,就連陛下都做好打算,想著看在謝璟面子上,放他爹一條生路,允謝衍告老還鄉算了,卻沒想到,真正把謝衍設計到絕路上的……” 我搓了搓手。 時逸之搖著頭笑兩聲:“陛下沒和我提過抄謝家的事,仔細想來——怕連陛下自己選的人情都是你,半路換成謝衍,一定是謝璟自作主張?!?/br> 我干巴巴地笑了幾聲,頗有些生無可戀。 此時此刻,我不但沒有半點劫后余生的欣喜,反倒有些壓抑。 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謝璟另眼相看,更想不到,為何謝家父子會爭斗到這么個魚死網破的地步。 明明倆人頭些天還挺和氣來著。 謝家這出意外于我而言,震驚最多,其次是一點悵然。說老實話,就算對謝璟沒有那種心思了,我還是盼著他好,不想看到他眾叛親離。 謝璟半路換人這種做法,換作一年前,我一定對他感激涕零甚而想入非非??扇缃癖豢拥拇螖刀嗔?,我也慢慢地學會多想一層。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入獄,陛下也不會對我動殺心,但謝璟依然選擇違抗圣意,拿了謝衍,謝璟這樣做,與其說是救我,看著反倒更像公報私仇,鐵了心想讓謝衍不痛快。再者,謝璟這樣鬧,陛下居然都隨著他去了,謝璟手中的權力之大,恐怕早不止一個刑部侍郎了。 終于晃回到家門口,我把瞇著眼點頭的時逸之推醒,撩袍跳下馬車。 時逸之攏了攏披在他身上的,我的外袍,抬手捂住嘴打哈欠:“明天早朝別再跑神了,聽聽陛下怎么處置謝家?!?/br> 我道:“好?!?/br> 轉身走了兩步,時逸之的馬車沒動,我回頭去看,見時逸之正撐著下巴直勾勾地看我:“你是不是不大高興?” 我扯著嘴角笑一笑:“沒什么不高興的?!庇惺裁床桓吲d的呢?就算謝家垮了,那也是謝璟自己算計垮的,我一個外人,真沒啥說話的份。 但,多少有一點不是滋味。 畢竟,如果謝璟沒有半路換人,現在蹲牢房受罪的人一定是我。就算謝璟是順手救我,我也很感謝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日常啾。 粗略計算過,正文還有個五六萬就能完結,所以從今兒開始,咱可以張羅著“點番外”了。親愛的們都想看啥番外呀?來來來,不要大意的說出來,我會根據實際情況補寫的。 目前計劃中的番外有三個:《一缸醋》《夢游癥》《相思扣》 第45章 四四 這天晚上我沒有睡好,做了不少光怪陸離的夢。 在夢里,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娶了竹兒,且與她白頭到老。待老到胡子都白了,同樣滿臉褶子的竹兒領了個看不清面容的青年人進門,面對我神色凄哀地道:“將軍,這些年我時常愧疚,也很煎熬?!?/br> 我忙拉了她的手:“可是我對你不夠好?” 竹兒搖頭,捏著帕子揩一下眼淚:“全是我造的孽。這些年來,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如今瞞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和你說?!背橐瓋陕?,伸手指著她身旁那青年人道:“其實……其實他不是你的骨rou。將軍,我想說的話全說完了,你要殺要剮只管沖我一個人來便是,放過我的孩兒,讓他回去認祖歸宗吧?!?/br> 竹兒哭的凄厲,我半躺在一個梨木搖椅上,面無表情地轉頭去看青年人。我揉一揉眼睛,蒙在青年人臉上的霧氣慢慢散開,終于現了真容。 青年人抿著唇,一雙狐貍眼細長精亮:“爹……哦,錯了,是伯伯,夏侯伯伯?!逼湟羧菥故怯衅叻峙c時逸之相似! 我立刻便被嚇醒了。 鯉魚打挺似的彈坐起來,我仍然有些驚魂未定,鬼知道我為什么會做這種烏七八糟的夢?拍著胸脯順了氣,我光著腳丫子下床,尋思著去喝點冷水壓驚,卻又在走了兩步遠后動彈不得。 動不了,喊不出,看不見,只有兩只耳朵勉強能用。起先倒也安靜,漸漸的刮起陣陰風,一個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沖我大喊:“老夫恨極,老夫恨極!” 那聲音忽遠忽近,我實在聽不出他在哪里。 但多半是只鬼。我嘆口氣,有些茫然的問他:“你是哪個?什么時候死的?難不成你是盛岱川?不對,盛岱川不會自稱老夫……” 我犯了愁,我的確殺過不少人,但都是年輕人,這只鬼是只老鬼,我想不到自己何時殺了這么個年老的。 正愁得慌,老鬼忽然換了句話喊:“你還我孩兒,還我孩兒……” 眼前漸漸的亮起來,我閉眼再睜眼,前方朦朧的聚出個人形,竟是謝衍。謝衍披散著頭發,一副嘴歪眼斜的陰厲模樣:“你教唆老夫的孩兒,以老夫的命,換你自己的命!” 喉嚨有些干澀,我想告訴謝衍,我沒有教唆謝璟什么,就算我入獄,陛下也定然不會殺我,謝璟這樣做,多半是源于他們父子二人的積怨,我只是個擋箭牌罷了。 但我說不出話,只能聽謝衍不停地,一聲比一聲狠毒地說:“我的孩兒啊,我的孩兒啊……” 然后我就很沒骨氣的暈了。 再醒來是在床上,天色已然大亮,時逸之正坐在床頭笑吟吟地看我:“醒了?做噩夢了?” 我渾渾噩噩地點頭,轱轆著眼珠子把他看過一圈,松一口氣:“可算醒了,你不知道……唉,你怎么在我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