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包廂上方朱紅色的牌匾上寫著“行云流水”幾個燙金的大字,林蓁蓁停在包廂前,抬眸掃過這幾個字,剛想邁步而入,卻被左前方坐在散座上的一個男子吸引住了眸光。 那男子側身坐在桌前,他穿著淡青色的衣裳,白玉色的腰帶,看裝扮頗像是普通的商賈。 桌上擺著四色小菜,一壺酒以及一個青瓷酒杯,他的手指潔白修長,捏在青瓷的酒杯上煞是好看。 當然,這些都不是吸引林蓁蓁的原因,而在她剛剛停下包廂前的那一剎,這個男子似乎回眸看了她一眼。 匆匆一瞥而已,卻讓林蓁蓁陡然生出些熟悉的感覺來。 可當林蓁蓁頓足望去的時候,那男子卻別過臉去,自顧自的喝著自己的酒,目不轉睛的凝望著樓中間裝飾成牡丹的半米高臺,那里正有一位長得頗有幾分的琵琶姬,只見她五根青蔥似的手指上下翻飛,正彈奏著時下最流行的相思調。 林蓁蓁抿了抿唇,默默的看了那男子的背影一眼,終于還是邁步走進了包廂。 她不知,就在她進入包廂的那一瞬間,這男人輕輕的回眸,墨黑如深潭深沉的眸子,盯著她的背影片刻,本無波瀾的眼中終于滑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林蓁蓁在包廂內坐定,見桌上已經擺了四色干果茶水,抹手用的毛巾還在絲絲的冒著熱氣,錦緞織就的桌布是深綠的顏色,給人以清爽華貴之感。 餐桌前的影壁同樣是紅木雕成,上面鏤空雕著的正是一幅仙女下凡圖。 包廂很大,東側的窗戶是關著的,床邊還擺放這一張荷花造型的茶幾,以及兩個紅木鑲嵌金絲的圓凳。 茶幾上擺著個小小的茶爐,里面隱隱透出些銀絲炭來,茶爐的上方架的是個青色茶壺,茶爐的周圍擺著四個同款茶杯。 坐在茶幾的位置,打開窗戶便可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窗外的景色,看起來店家很用了些心思。 慶云樓不愧是名聲在外,不僅包廂中的物件一概華貴不落俗套,更是處處為客人著想。也難怪在城中開了十數年依舊生意興隆了。 林蓁蓁抿了抿唇,對店小二說道:“小二,隨便來四個小菜,四個熱菜即可?!?/br> 店小二應了,臨走又加了一句:“姑娘,咱慶云樓的桃花釀好喝的緊,今個兒又是端午佳節,老板特意加了些調制過的雄黃在里面,不僅去了雄黃的苦澀,還更添了一份香醇,姑娘不來上一壺嘗嘗?” “真有你說的這般好?”問道這里,林蓁蓁的腦海里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進門之前那個自斟自飲的男子。 他喝的也是這種桂花釀嗎? “姑娘若覺得不好,拿小的試問便是?!币姷晷《敛华q豫的夸下???,想必這酒是真的不錯,于是林蓁蓁點頭說道:“也好,那就來一壺嘗嘗吧?!?/br> 店小二笑著應了,朗聲道:“好嘞,姑娘稍等,酒菜這就上來?!?/br> 見店小二出了包廂的門,林蓁蓁笑著對淳兒說道:“快去蜜坊買些蜜餞回來,可別想糊弄過去?!?/br> 淳兒愁眉苦臉的應了一聲,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回眸說道:“姑娘萬萬要等等奴婢,奴婢還想討上一杯桃花酒呢?!?/br> 林蓁蓁被她逗得一樂,點頭道:“速去速回,給你留著就是?!?/br> 淳兒聞言,這才高高興興的走出了房門,包廂中就只留下了她與桃子兩人。 林蓁蓁對桃子說道:“坐?!?/br> 桃子一怔,搖頭道:“不,奴婢是下人,如何能與姑娘同坐?” “在我眼里,你不是下人,是親人?!绷州栎杩粗?,說道。 聞言,桃子又是一怔,漸漸,她的眼眶有些泛紅,似又忽然想到今日過節不宜落淚,只得咬牙憋著,小臉不由得漲得通紅。 見桃子如此,林蓁蓁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陣心酸。 她伸手握起桃子的手,將她拽到椅子上坐下,桃子掙扎了幾下,見林蓁蓁執意如此,便只能順了她的意思,小心的坐在椅子的邊緣,保持著隨時能夠站起來的姿勢。 “你這樣坐著,一會兒要是摔了屁股我可不管?!绷州栎杼袅颂裘技鈨?,調皮的說道。 桃子呆愣了片刻,最后還是再林蓁蓁的“逼視”下,將屁股往椅子里面挪了挪。 “這就對了,來……我看這個葡萄干兒不錯,嘗嘗?”林蓁蓁伸手抓了幾個葡萄干放在了桃子的面前。 桃子猶豫著,不知道林蓁蓁為何忽然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這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六姑娘嗎? 林蓁蓁瞥見桃子疑惑的眼神,就猜到她心中所想,“桃子,以后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和淳兒就這樣陪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不知很好嗎?何必非要守著那些破規矩不可?” 說完,她順手放了個葡萄干在口中嚼著,邊吃邊說:“哦?真的好甜呢,你快嘗嘗?” 桃子呆愣著,她小心翼翼的捏了葡萄干放入口中,卻味同嚼蠟。 林蓁蓁看著她這幅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好笑,可能是她心急了點兒,要想讓桃子這種守規矩的丫頭轉了性子,怕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兒。 思緒到此,她剛想說話,就見房門不知為何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道縫隙,一個女子的身影閃了進來。 林蓁蓁與桃子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那女子似乎并不知道這包廂里人在,只見她面向房門后退了幾步,轉身抬頭的時候,忽的見到林蓁蓁和桃子就在坐在桌前,竟被嚇得呆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作者:本章會給所有的小可愛發紅包呦o(n_n)o哈哈~ 第14章 “梅兒jiejie?”短暫的沉默被桃子的一聲驚呼打斷。 那女子瞪大了眼睛看向桃子,眼中的光芒由恐懼漸漸變為了驚訝,“你是,桃子?” “是我,是我!”桃子喜極而泣,上前就要拉住那女子的手,卻被她一閃身躲了過去。 只見那女子雙眸滿含警惕的看向林蓁蓁,蹙眉問道:“她是誰?” 桃子一怔,忙不迭的答道:“梅兒jiejie,這是六姑娘啊,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六姑娘?”女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蓁蓁,口中反復的說著這幾個字,那直勾勾的眼神,瞅著竟有幾分可怖。 桃子一邊點頭,一邊哽咽著答道:“梅兒jiejie,你這是怎么了?這就是六姑娘啊?!?/br> 女子猛的側過頭看了桃子一眼,那眼神滿含驚恐,隨后竟毫無預兆的雙手掩面往門外跑去! 事出突然,讓桃子和林蓁蓁均是措手不及。 “去追她回來?!绷州栎璁敊C立斷的說道。聞言,桃子應了一聲,來不及細想便追了出去。 包廂里如今便只剩下了林蓁蓁一人。 她蹙眉,細細想著剛剛闖進來的梅兒,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若是巧合,桃子必定不會認錯人,看那梅兒的眼神也理應人認出了她與桃子兩人才對,可為何她又要掩面而逃? 若是有人故意為之,那此人到底是何目的? 想到這兒,林蓁蓁看了看空蕩蕩的包廂,一絲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難道是…… 而此時,房門再次被人推開的聲音打斷了林蓁蓁的思緒,她抬眸看過去,原來是店小二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四葷四素,八道精致的小菜瞬間便擺在了桌上,不止色香味俱全,就連擺盤也頗為講究,讓人看過去便不由得食指大動。 店小二滿臉堆笑,又拿來了六個青瓷酒壺擺在桌上,這才退到另一邊站定,林蓁蓁見此一怔,揚眸問道:“我并未點這許多酒,是否上錯了?” 店小二聞言,搖頭笑道:“沒錯,沒錯?!?/br>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房門被人再次推開,三個男子魚貫而入,走在最后的一人還反手關上了房門。 林蓁蓁心知不好,卻裝作天真的模樣問道:“小二,這些人是誰?怎能不經允許就隨便進來?” 店小二面上笑容不減,只是之前笑的諂媚,而如今卻是陰狠深沉,其余三人則毫不客氣,徑自圍繞在桌前坐了下來。 最后,店小二不緊不慢的踱步到林蓁蓁的面前,小聲說道:“這位姑娘,稍安勿躁,這里一會兒可是有好戲看呢?!?/br> 林蓁蓁坐著沒動,她環視四周,見坐在她周圍的那幾個人穿著不一,其中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臉色黝黑,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的模樣,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正握著酒壺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著酒。 另一人坐在她的左側,一身書生打扮,白皙的臉上毫無表情,他的一雙眼珠黑多白少,陰沉著的眼神淡淡的掃過她的臉,讓人不寒而栗。 坐在她右側的男人則是一身尋常商賈裝扮,衣衫華麗卻有些俗氣,白凈的臉,身材略顯臃腫,掌中不斷把玩著個羊脂玉的玉髓。 最終,林蓁蓁看向那個店小二,他長得極為普通,普通到只要走入人群中立刻就會消失不見的程度。 可此時,他不止神色猙獰,眼角眉梢皆帶著nongnong的殺氣。 這種氣息讓人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相信,他在一炷香之前還是個幾乎低到塵埃里的店小二。 對,他才是這三個人的頭領。 “什么好戲?我才不要看呢,你快些叫我的丫鬟回來,我要回去了?!绷州栎桀l頻搖頭,用極其幼稚的口吻說道。 聞言,店小二果然輕蔑的一笑,“姑娘,你的丫鬟怕是回不來了,我勸你最好乖乖的呆在這里,否則的話……” 他說道這里,瞥了瞥其余三人,陰笑著:“我這三個朋友脾氣都不大好,若是做出什么讓姑娘不規矩的舉動,可就不好了?!?/br> 他話音剛落,就聽坐在林蓁蓁對面的黑壯男人沉聲說道:“與她啰嗦什么,一刀結果了豈不干凈?!?/br> 店小二聞言臉色一沉,他挑起眉尖,眼神如刀鋒般看向黑壯男人,冷冷的說道:“這里何時有你說話的份兒了?” 黑壯男人接觸到他的目光時便已經有些退縮,此時更是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竟然不敢應聲。 書生打扮的男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方才開口說道:“無妨,反正最終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別?” 相比較他的意興闌珊,商賈打扮的男子卻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對店小二說道:“頭領,非如此不可嗎? 那店小二瞇著眸子,陰沉沉的反問道:“怎么?你怕了?” “以身殉教,是我等最大的榮耀,屬下怎會怕死?只是若按計劃行事,那這城中的百姓必然死傷慘重,其中不乏我教中信徒,我太虛神教一向愛護信眾,如此一來恐怕……” “住口!”商賈裝扮的男子話還未說完,就被店小二厲聲打斷。 “教主有命,你敢質疑?”見商賈裝扮的男子住了口,店小二才沉下臉來,一字一句的說道。 “以身殉教是無上的榮耀,就算會有信徒為之犧牲,那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福分,豈有不滿的道理?”店小二接著說道。 “嘿嘿,不錯,我等當初入教之時均對著太虛真神起過誓言,愿與此身侍奉神教,又怎會怕死?”書生模樣的男子陰陽怪氣的說道。 聽了這幾人的對話,林蓁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這幾個人就是太虛教的死士無疑,他們即將要做的事情,恐怕會在城中引起大的恐慌。 此時城中正在舉行端午集市,人群都聚集在了城中心的集市之中,若是恐慌引起人群四散必然造成踩踏,到時候這后果恐不堪設想…… 而且,看樣子這幾個人壓根就沒想要活著出去,才會在她面前自揭身份,那她豈不也是在劫難逃? 想到此處,林蓁蓁不由得起了一陣寒顫。 “你們、你們是太虛教的人?”她顫抖著身子,小聲問道。 這幾個人既然是太虛教的死士,必然身手不錯,若是以一對一她還能出其不意,勉強能有一絲勝算,可如今對方有四個人,她獨力難支,根本不可能取勝。 唯今之計,只能暫時裝作嚇破膽的模樣與對方周旋,希望能拖延一些時間,而后該如何脫險,在這種情景之下林蓁蓁委實想不出任何的辦法,只能是見機行事了。 “不錯,咱們都是太虛神教的人,姑娘怕了?”店小二問道。 林蓁蓁擠出兩滴眼淚,抽泣道:“我父親家中很是富有,你們放了我,我父親可以給你們很多銀子的?!?/br> 這幾人聽了,均仰頭大笑,就像是聽到了什么特別有趣兒的事情……唯有那商賈打扮的男人只是敷衍的笑了幾聲,“姑娘,我們不要銀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