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而他這一時半會的,實在也是回不去林府。 賀帝這會兒起了身,扯著嘴角笑笑,“旖陽那里,朕自會好好管教,是被朕縱得,越發沒有給公主該有的樣子了。她喜歡你,朕也是知曉的,本也想過促成她的心愿,如今可算是不成了。你那妻子,朕倒想見見?!?/br> “陛下還是不要見了,快些處置了臣?!毙禄榉讲艓兹瞻?,便諸多變故,她一人在家,即便是叫沐恒前去照應一二,自個兒也是大大的不放心。 賀帝心間也有思量,何為重何為輕。這便道:“你倒是心急。罷了,也就隨你……朕不想誤了邊關大事,你這就去刑部領罰罷?!?/br> …… * 沐恒本意,是帶了人去醫館瞧病。內衛守著林府,他進去之后帶了人出來,如此扎眼,帶回府上總歸不妥。 可真見著了林煙,出了驚詫,就想著將人帶回去,叫父王也好好看上一眼。他可不信,世上有這樣子巧合之事,有人的容貌就真和畫中的人一模一樣? 待馬車真停在王府門前,柳凊反應過來,這才扯了沐恒的寬袖,求道:“小王爺!夫人不可隨您入府!” 女兒家的貞潔本就在這位小王爺將夫人抱出來的時候,就存了不正。這若是夫人被抱著入了王府的事情被人瞧見,傳了出去,那還怎么了得。 “這事情輕重,小王自然也曉得。下馬車時,將大氅拉上蓋住小嫂嫂的面容。小王有一事,需得帶小嫂嫂入府。內由小王也不清楚,但此事蹊蹺,委屈了小嫂嫂。來日,小王會自行去同師兄請罪?!毖粤T,抱著人兒,快步跨下馬車,入府。 柳凊一頓身子,無奈也是只好隨之而下,入府照料。 王府自有府醫常住,入了府沐恒再不做旁的耽擱,急著喚下人去請府醫去西廂客房。依柳凊的話來說,小嫂嫂大抵是因著驚嚇,才導致的昏厥。好好休息一陣兒,慢慢的也就可以恢復過來。 林煙入住了西廂客房,府醫不多時也就到了。開箱診脈,動作麻利。這王府的主子家少有的這樣著急喚人前去看診,他自是用心。待瞧好了榻上女子的癥候,府醫稍稍松了一口氣兒。 “回小王爺,姑娘身子雖虛,卻是不存在急癥的。此刻昏迷乃是神思有傷,氣急攻心之癥。好好靜養幾日,便會恢復?!焙笠娢輧刃⊥鯛斉c一婢子皆是默聲,府醫也有些眼里,這就告了退,“那在下下去開房抓藥,再叫藥房的人將藥送過來?!?/br> 沐恒眼盯著榻上的床簾之后,頷首算作應答了府醫的話。 神思有傷算是怎么一回事?算起來這才成婚幾日? “前頭在你們府上究竟發生了何事,旖陽去你們府上究竟做了什么?師兄他就沒有攔著旖陽?你一字不差的說與小王聽?!便搴阋膊恢獮楹?,怒氣就這樣的翻滾上來,無甚預兆。 許是現下知曉了小嫂嫂的病癥是因為了什么,也去怨起了師兄。 旖陽的事,怕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罷。詹瑎大致真的予了人家什么心與其有意之舉。不然,何至于此。 柳凊自知也瞞不住,老實的也就將那些個奇奇怪怪惹人深思的話,大致相同的復述了一遍。 聽完,聯系自身所知,詹瑎落入內衛之手,他倒很是明白?;实圻@是要拿他做榜立標了。一頓皮rou之傷是免不掉的,算是得個教訓。至于,小嫂嫂這里……實在愛莫能助! …… 次日,林煙轉醒,抬頭觸手至旁側之間便知自己不是身在林府。喉頭干澀,口中存有一股藥味兒,這是昏睡中有人已給自己為了湯藥。 柳凊適時從外間回來,替外頭的兩位主子家開了房門。 “父王,小嫂嫂就在里面,她身子不好,暫住在咱們家中。父王不信大可自己看上一眼,便知道兒子沒有說謊?!?/br> 腳步聲愈近,林煙下意識便朝床榻里頭挪動了些距離。 后面出現的,深沉喑啞些的聲音道,“你可知那畫像上的是誰?容得你這樣空口白牙的說胡話來詆毀,你怕是太久沒有吃為父的板子了,就在這蹦跶著作死!” 沐恒也是滿不在乎的一聲冷哼,“您又從未告訴過我,怪我做什么!” 床上的動靜,已被房山王察覺了,“人醒了,伺候著先起來罷?!?/br> 對女子尊重,也是男子的一個道德。這話,是畫像上那人曾對他言說的。這個年紀,他為人父母了,這話也就記著有二十多年了。 柳凊去林煙近前相扶。夢中哭了小半夜,她的一雙眼腫脹的厲害,抬眼之間眼皮沉重。柳凊慰道:“夫人莫怕,是在房山王府里。小王爺是您也相識的,是二爺的朋友。王爺也來了,您先出來見上一面,而后您要怎樣,奴婢再陪著您,好不好?” 林煙此刻就是個小孩子,對周遭的環境不熟悉,一句話也不會答她的。 可即便心頭再酸澀難忍,再覺著委屈傷懷,一貫該有的禮數,林煙也不會不管不顧。雖不做聲,也知曉不該讓主人家看她的臉色,知禮知福,是予人基本的尊重。 柳凊知曉她的性子,也才樣子同她說的。 柳凊將人扶了下來,外披上大氅。待大氅系上,房山王正是回頭看她第一眼的時刻。 ……! 自家父王的反應,沐恒很是滿意。房山王怔神在原地,眼神自始至終便沒有離開過林煙的一張臉,旁的言語半點兒也沒有…… 林煙眸子垂著,正了衣冠定下心神,福了身子,“小女林氏,給房山王見禮。多謝王爺收留,待…待他回來了,我們便會離開的?!?/br> 這個“他”,便是指的詹瑎。她此刻不愿多言,甚至不愿意提及他的姓名。他當真便這樣將她棄下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可有半分為自己考慮過?萬事都才剛剛開始,遠遠沒有到色衰愛弛的時候。一切怎么就變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自是注意不到旁的,包括良久沒有聲響的房山王。 小二十載的時間匆匆而過,這副容貌本以為這一世只能在自己這副絹布畫軸上瞧見,自個兒慢慢憶懷遺忘,可…眼前之人,清清楚楚真真實實的站在自己身前,是活生生的人。除了臉色蒼白一些之外,同少時的靖嬈沒有絲毫區別。 雙眼慢慢變的猩紅,就算只是一瞬一眨眼,他都不愿意錯過。這當真是夢啊。 當真是上天感極而悲,賜他再見長公主一面么…… 林煙未覺不妥,沐恒卻是有感,自家父王這副模樣,是十分的不妥! “父王!您這是,怎么了?” 誰料房山王依舊宛若未聞,像是情不自禁就慢慢朝林煙走去,而后訥訥木木的出聲,“長公主……殿下,是延慶啊?!?/br> 房山王,姓沐,名恪,字延慶。先皇下旨欽定的,靖嬈長公主往日的未婚夫婿。 往日將軍府詹綸奉旨北上,大挫漠北兵,收復失地四城。捷報傳回,僅月余,帝身衰,長公主靖嬈就此奉旨監國。彼時屈子國與漠北甚是忌憚于黎,逢十年便有來朝。日子趨近來朝之日,長公主靖嬈代天巡狩,當夜遇刺,自此再無音訊。 內衛曾尋至中地,再行外里便是西北,逾時兩年,尋未果。 后行發喪,以太子禮,葬于皇陵舉國哀之。次月,賀帝登基,改元牧尚。 …… 好在沐恒扯住了房山王,容得柳凊將林煙扶著后退兩步。 “王爺認錯人了。我…我不是公主。小女林煙,西北山源道人士,同公主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绷譄煂⑦@話說得很快。心底的,不愿意同那勞什子公主扯上半毛錢關系。 是公主便可以明搶別人的夫君了么?何況,那旖陽公主明明白白的知道,詹瑎那人已經成婚了。詹瑎他,是自己的夫君,不是沒有成婚可供挑選的少年郎了。 公主二字,不顧禮義廉恥,惡心至極。 那旖陽不知,她在同自己強搶的,是自己后半生的全部希冀。如今可算是,全敗了…… * 認錯了人?可是不對,這明明就是靖嬈,這張臉,他就算過了奈何橋,飲下孟婆湯也是忘不掉的。這張臉,根本沒有別的不同,要說不一樣之處,唯有年紀…… 房山王沐恪一回神,再瞧林煙的眼神多出幾分清明。靖嬈容貌姿色,許以傾城都覺虧待,同這姑娘是一樣。經年而過,年紀卻是不可能不變的。 “姑娘姓林?那,姑娘今歲芳齡幾許?” 林煙一吸鼻子,壓著泣聲,勉力道:“十七了?!?/br> 房山王又問,“家住何處?” 林煙已經答過這話,“西北山源道?!?/br> 西北……是西北沒錯。當初內衛追查快至西北,便斷了線索。沐恪眼角已溢出了淚來,“那,姑娘的母親呢,現在何處?” 林煙咬了唇,如實道:“家母早亡,不在人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26 20:09:05~20200327 22:32: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梨花壓海棠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4章 刑部牢房濕冷,詹瑎身上五十大板挨了屁股與腰間血rou模糊的一大片,倒著趴在石床上,咬牙忍痛。 一刻鐘過了,衛俟進了刑部,拿了官牒刑書金銀若干,前來接人。詹瑎哪里還能走得動道兒,稍稍一挪動身子都是要命的疼。 疼的腦子都發懵。 出了刑部大門,正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刻。衛俟背了詹瑎在背上,已是十分注意的放輕了手腳的動作,詹瑎可也依舊疼的吸氣。 “二爺,咱們這是回府上先?”內衛應是昨兒晚上就撤走了,府上應是安全的。問這一嘴,倒是疑著詹瑎會否想要先行去房山王府上,接上夫人。 詹瑎又是嘶的倒吸一口氣,“夫人在哪,爺就去哪?!?/br> 衛俟在外頭候著,一邊也是打探這消息,自然是知道房山小王爺來過府上,也將夫人帶走了。哪知詹瑎會變得這樣凄慘,連路都走不了了。 陛下的口諭下來,倒是直言了旖陽公主出宮之事,后頭的言語不過是將所有的錯處,踢到了自家二爺的身上。這樣的所謂“皇室秘辛”,人人相傳的,慢慢也就變了味道。這下獄的事情。對二爺來說可不是個好的??稍谕馊搜壑袇s是得了陛下好大的恩典,保住了性命,還有做駙馬的好命。 此時街道上人還不多,來往的沒有多少人。照著詹瑎現在的狀況,叫馬車也還不如直接將他背去房山王府,可少些折騰。一路背著,兩刻鐘后,衛俟詹瑎二人到了王府近處。守衛見來人相熟,進去通報之后,將人幫襯著抬進府中。 而后,處理傷處才是最為要緊的事。屁股上的傷處,血rou模糊的,大部分都已通身上的衣物粘連在一塊兒。人進了西廂的房屋,房間里不久就存了nongnong的血腥氣。 府醫這幾日連著是有些忙了。這才什么時辰,便教人從床上叫了起來,眼睛迷蒙著帶了藥箱前去看診。 府醫進了房門,聞見了那股子血腥氣兒,可算打起了精神。 屁股上的傷處像是動也動不得,稍稍一觸碰,趴著的男人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嚎叫。 府醫無奈的緊,幾回下來,也就蹲著問他,“這位爺,您還是忍一忍,傷口盡早處理才好?!?/br> 詹瑎面無血色,疼的攢了拳頭,扯得枕頭都變了形。 切膚之疼,宛若鉆心。 “別碰我。煙兒呢,她怎么不來看我?”詹瑎起了小孩子脾氣,盯著府醫咬牙道。 林煙被沐恒皆到府上的事情,來這里的一路,衛俟已同一字不差的說過一回。他心里難安,非得先見上小瞎子一面,才可安心。 衛俟也勸,“您現在見夫人有何用?她又不能替您治傷,來了還要替您著急擔心……” “誰說她不會!”詹瑎嗓子也撕裂似的疼,多咽了幾口唾沫,吩咐著衛俟,“我想見她,差人去請……” 他不安心,甚是不安心。在刑部時就是這樣的預感,小瞎子一個人他哪能放心。還有那些事關旖陽公主的事情,也不知她知道了多少。 …… 林煙這頭,房山王已派了不少婢子隨著伺候,生怕在自己的府上有人忽視怠慢了她。另,還著人去請了居于安遠侯府上的莫干先生來,午時之后也就能到了。 她這一雙眼睛,現下也有比她自己能加緊張在意的人了。 這一夜,林煙半睡半醒的時間比以往更久些。來來回回的就是那么些噩夢,輪番的做,一刻也不得停。 寅時中,柳凊起了,輕手輕腳的進了屋里。卻見林煙坐在榻上,抱著雙腿,屋里來了人也是恍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