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其后的事情,他發了瘋癥似的去查,才知自己在陽城是個什么樣的位置。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老鼠屎,幾乎沒有人回來理睬他這個將軍府蛀蟲的求愿。 旁人的事情,他左右不了,只得托著勾欄瓦肆的弟兄們從旁處暗中去查,用了安遠候暗號教的法子。 這些事情都是暗暗壓在心底的,輕易哪里會同別人說起。隨軍到西北邊境之地驅除敵寇,除了想要走走兄長曾經走過的老路之外,就是同家中的母親賭氣。來了邊境,才知曉陽城的風花雪月,他設想盼望的逍遙日子,是頃刻間就能被毀去的。 親眼看過巨石滾落,箭羽霖霖之下的同胞尸首;亦親眼見到過屈子國的軍士在意山坳之中,舉槍擊殺七八個被縛的百姓,模樣裝束看來,有七八分的可能,許是林煙心念的那幾位叔伯……那時他抱著林煙予的一袋紅薯,趴在樹叢之間,盯著那處尸首熬得雙眼猩紅。 弱小之人,就是這樣,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護不住……到現下,詹瑎也什么都不敢同她講。 林煙憑借雙耳辨著他的位置,伸手輕輕抓住他的小臂,沿著手臂摸索到手掌,小手緊抓著他的指尖,輕問:“二哥啊,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同我說?” 她不癡傻,知道詹瑎瞞下的許多事情,包括他的家中他的身份,都不曾向自己坦白。過了昨夜,她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此番算作是第一次問他。 暖陽下,他的手也是溫熱的,握著很是舒服。 “我是有很多的事情想同你交代…我從前是個不學好的,無形之間不知讓多人看了笑話?!?/br> “待入了陽城,不論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不要理會旁人所說。你定要信我,好不好?” 林煙垂了眸,是覺他這話問的有些多余,“我的想法和心思,對你來說很重要么?” 只是個帶回家中的妾室,他何苦解釋呢。反倒是自己,對他這樣一個根底不知的男人上了心,前路未知,難免恐懼。 詹瑎急的很,手忙腳亂的擱下馬鞭子,正正經經的瞧著她,“你還沒覺察到么,我,我這樣喜歡你…你的心思對我來說是頂頂重要的!” “可我不過,是你一房妾室…你如今對我這般,若他日有妻,又該怎么對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是患得患失的兩只。 今天還有兩更。 推cp文兒~ 超好看~ 古言《嫁三叔》by赫連菲菲 顧長鈞發現,最近自家門口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少年徘徊不去。一開始他以為是政敵派來的細作。 后來,向來與他不對付的羅大將軍和昌平侯世子前后腳上門,給他作揖磕頭自稱“晚輩”,顧長鈞才恍然大悟。 原來后院住著的那個小姑娘,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 顧長鈞臉色黑沉,叫人喊了周鶯進來,想告誡她要安分守己別惹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卻在見到周鶯那瞬結巴了一下。 怎么沒人告訴他,那個小哭包什么時候出落得這般沉魚落雁了? 周鶯自幼失怙,被顧家收養后,才算有個避風港。她使勁學習女紅廚藝,想討得顧家上下歡心,可不知為何,那個便宜三叔總對她不假辭色。 直到有一天,三叔突然通知她:“收拾收拾,該成親了?!?/br> 周鶯愕然。 同時,她又聽說,三叔要娶三嬸了?不知是哪個倒霉蛋,要嫁給三叔那樣兇神惡煞的人。 后來,周鶯哭著發現,那個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單純膽小小白兔女主vs陰晴不定蛇精病男主 雙c,甜文。 康康神仙太太的預收《偏寵無度》by赫連菲菲 感謝在20200221 23:51:56~20200222 16:48: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7章 林煙所言確是心頭所想,只不過是第一次說出來罷了。 她這話真似一個巴掌整整齊齊的五個手掌印子拍在他臉上。詹瑎整個腦子都不大清楚,懵了好一會兒。敢情前頭這小瞎子一直就是這樣自覺的? 自己明明并非那個意思,是她曲解了。 “你還不懂我的心思么?”詹瑎反問。眼前看見的林煙臉上布滿了疑惑彷徨,令詹瑎忽得想起了什么。 妾室的設想不是她自己胡亂想出來的,此前在藥廬養傷的某一日,他確確實實同她說過這樣子的話,愿意納她為妾……那時心間考量的還是將軍府可否容得下她,想著給予她有些微的甜頭,想著報恩也就是了。沒想到,這話她竟記在心里這樣久。 暗自嘆了口氣,詹瑎臉上憋出一片苦澀的白。當初說這話分明是腦子進了漿糊,現如今可怎么辦才好! 林煙有心說出自己的心想,抿了櫻唇,慢道:“其實無妨的,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是個怎樣的身份,是個怎樣的身子,我自己很清楚。你不必怕說錯話,我不怪你的?!?/br> 是不該有什么奢望,一個瞎子而已,是平常人家也就罷了??伤募沂?,明明白白的不是平常人家,這便做妾都是抬舉了。 她頓了頓話兒,隨后才道:“你既日后還會娶妻,就不要多我有過多的照料?!钡玫降臇|西,往后若是一朝失去了,自己怎堪又回歸一人的日子,青天白日不分的度過。 林煙話已至此,什么都說得明白了。 他聽懂了這話,是又急又氣。氣自己往日的言語太過傷人,又氣她悄無聲息的暗自以為了這么久,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心平氣和的。從頭到尾倒像他自個兒唱了一曲獨角戲,臺下人來來回回,臺上人不知其意,昏沉又愚蠢。 “可我若是要聘你為妻,明媒正娶,你可愿意?” “???”鋒頭一轉,他一句問話之后,像個呆瓜模樣愣神的那位成了林煙。 …… * 京都陽城,將軍府內院。 前廳大堂的小廝婢子來往急忙,來回搬著不少椅凳瓶瓷,是將這些個約客擺設的都請走。將軍府的主子不在家中,清出大堂乃是主母下的命。 將軍府也不知是不是命數將盡,半年之內,連著失了兩位公子。 將軍府占地頗大,分大小三個管家,大管家柳叔乃是詹老夫人出嫁時隨來的抬禮小廝,這日正站在院中安排著下人搬走大件的東西,是為盡快設好靈堂。 手下兩個小管家,一道兒忙活著,指揮和幫襯著將外間的白綢子運進門。 小廝做累了活計,抬著重重的幾疊白綢子,口中也還議論著,“咱們府里怎么這樣倒霉,這大公子才去了不到半年,現在連二公子也沒了……往后這將軍府可算是斷了后了?!?/br> 另一人答道:“可不是嘛,你瞧夫人的模樣,顯然就是病中憔悴的緊,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往后可怎么辦??!” 府里的二公子雖說是出了名的不作為,行為大膽放肆,喜歡混跡些勾欄瓦肆的地方,常惹得將軍府成了笑柄??纱蠊尤ズ?,二公子真算是將軍府唯一的盼頭,這會子盼頭沒了,人死在西北,連全尸都沒有抬回來,死的比大公子還有慘,真是叫人唏噓。 柳叔跨著大步子走過來,一句呵斥止住了小廝胡亂的議論,“胡亂嚼什么舌根!公子們的事情也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胡亂言說的么!你們既是將軍府的人,好好做事就是了,莫要作死!” 柳叔講話一向如此,小人們多少知曉一些,幾個人垂著頭應了聲“是”埋頭繼續忙活白稠懸掛的事情去了。 柳叔事多,得不出空,去到兩個小管事面前交代著:“你們好生看顧著他們做事,靈堂的布置萬萬不要出錯,不然讓夫人瞧見了,又是徒增傷心?!?/br> 老夫人的身子是再經不起折騰了。 小管事點了頭面上的神色皆是苦愁,乖順的應道:“柳管家放心,我等定好生布置二公子的靈堂內外?!?/br> 聽了這話,柳叔眉頭依舊擰得巴巴的緊,肅這一張臉頷首道:“你們多多費心了,我去內院見一見夫人,通報些事?!?/br> 柳氏在病中,將軍府缺了拿主意的人,事無大小全都聚到他的這頭。下人終歸是下人,哪里能替當家主母做那些決定的。遇著了大事,他一日日往內院跑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副將李記、張煌回來報了二公子的死訊,只帶了二公子銀/槍回來。有銀/槍卻不見尸骨,柳氏只堪堪看了一眼兒,眼尖的瞧見了銀錢紅纓下刻上的“詹”字,原地滾落了幾行老淚,哭泣的聲音都壓在喉嚨下,最后倒在馮嬤嬤懷里。 暖閣內的眾人,皆是被嚇到了,急匆匆的派人去請府中的府醫。柳叔想想還是不妥,令柳氏貼身侍婢小柔去取了她時常出入宮門所用的紅令,奔著去了宮里太醫閣請太醫前來診治。 太醫來后,是比起府中的大夫有用的多??扇穗m然醒了,病卻難以根治。 柳氏醒來,便命了馮嬤嬤將銀/槍拿來榻前。她躺在榻上,伸出一雙手捧著銀/槍下頭的紅纓,緩慢的撥開。槍上那個字醒目又刺眼。 柳氏的嗚咽止不住了,壓著情緒對著那桿槍,弱道:“詹二啊詹二,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娘親前頭說的話全是氣話,娘親不是想趕你走的?!?/br>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去了西北,怎么就和前鋒軍中了埋伏呢。柳氏到現下還沒想通。人死了之后不也應該要落葉歸根么。 怎么輪到她的兒子,就真是馬革裹尸連個尸首都見不到,草草下葬連個墓碑牌位也沒有呢? …… 沒有人為詹瑎立碑,那便由她去立罷。牌位過了幾日做好了,就送至大堂供奉。 人有頭七之說,李記和張煌回來將軍府復命的時候,離詹瑎遇襲身死已過了好幾個月。 她的兒子回不來了。柳氏好不甘心,請來了三兩個術士,尋了法子制了招魂幡,祈望著出殯那天可將詹瑎的魂魄招回家來??倸w她,不會允許兒子的魂魄做永遠的孤魂野鬼,在陰間得同小鬼大鬼搶元寶花燭。 管家柳印從前廳小跑著過來,手拿著一方拜帖。 此次發喪,陽城內外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如狼似虎的盯著將軍府。直覺將軍府無了后,一切的榮華富貴到這一世也就結束了,誰人都可踩上一腳。連將軍府的主母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可恨、 暖閣外守著六個婢子,將暖閣的深色門簾子守得嚴絲合縫。 柳印跑帶門簾那處,粗粗一瞧外頭的情形心間一沉,也就知曉了柳氏的身子怕是又出了問題,估摸著太醫還在里頭診脈。 在外頭候了一刻鐘,只見小柔掀了門簾出來,臉上不大好看。 柳印急著手頭的事兒,開口就問:“夫人呢,是不是身子又出了什么狀況,現在可還好?” 小柔端了藥渣出來的,將裝了藥渣的罐子遞到一個婢子手上,“藥渣留下?!辨咀討?,端了藥罐子去后廚留藥渣去了。 做完了手頭頂重要的事兒,小柔回道:“夫人又起高熱,這回怕是不大好了……” “柳管事怎么來了,可是有急事要見夫人?” 暖閣內炭火是一整日不斷的,門簾之外還是可感到里頭的熱浪,偶爾拂在臉上,熱熱的一陣。 一襲熱氣烘出來,柳印不得不瞇起雙眼,手中攥著的拜帖皺巴巴的,“是有急事……陳家的拜帖送來了?!?/br> “過幾日便是二公子發喪的日子,陳家怕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不會放過打壓將軍府,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將軍和夫人的機會。 小柔默聲良久,轉頭起了簾子進去暖閣,再出來時,便就同柳印道:“夫人醒著,柳管事進去罷?!?/br> “好”…… …… 果真暖閣內是極其暖和的,入內可瞧見的兩樽炭火爐子擺在前頭。柳氏在內里榻上躺著,隔著芙蓉色紋繡荷蓮樣式的床簾兒,依稀可瞧見柳氏躺著側身的一個輪廓。 “見過夫人。陳家送了拜帖過來,不知是該如何處置,還請夫人定奪?!?/br> 床簾里頭傳來聲音,柳氏道:“拿來我看?!?/br> 一紙拜帖到了柳氏手中,其間的字字句句真如利刃,刀刀剜心。陳家的人瞧準的時機真屬于厲害的,詹瑎的死絕對與陳家的人脫不了干系。 瞧瞧這些個小丑樣的烏鴉,這就忍不住開心的竄的老高。真當他們將軍府是好欺負的么。即便只剩下她一個老嫗,她詹柳氏也絕不低頭! “柳印,去回了陳家的來人,這拜帖我將軍府接下了?!闭捕l喪那日,他們要來便來,她若有一絲發怵,便也不配做詹綸的妻子,不配做詹懷與詹瑎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