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枕頭在燭火上來回消了毒,林煙摸著解開了他的上衣,淡道:“縫好的針線全壞了,傷口怕是也不會好。怕是要先行將前頭的線頭拆掉,再重新縫過了?!?/br> “你莫要亂動,我這就給你把線頭挑開?!?/br> 喉結凸起,上下囫圇動了幾下,詹瑎口中嚇得叫出了聲兒,“莫,莫急!” 執針的手便停在半空,林煙歇了動作,等著他的后話。 “我……有些怕?!?/br> …… “怕什么?”林煙垂了手,想了想還是自衣袖里摸出一塊軟布巾,按在他嘴邊,“咬著罷,一會子就過去了,也不會很痛?!?/br> “痛的還在后頭呢?!?/br> “唔……”詹瑎咬了軟布巾在口,一時哽著喉頭說不出話來。 怎么,他償還那幾句沒過腦子的混蛋言語還不夠多么。怎的還要這樣子來懲罰他呢,挑針之痛稱之為“不會很痛”,簡直便是胡亂瞎扯的! 這般!感覺著自己熱淚自眼尖滑落兩行,沒入枕頭里。 完事之后,林煙一旁木盆子里凈了手,語氣頗為松快:“看吧,這不是不疼嘛。你先歇一會兒,不要亂動,等我穿好了針線,便過來替你再縫上一遍?!?/br> 詹瑎咬牙忍過了一陣兒,聽著針線二字腦子都開始發昏。 林煙又道:“我的眼睛瞧不見東西,是個瞎子。這回你知道了罷……我這會兒先穿個針線,上回給你用過之后剩下的不夠了?!?/br> 詹瑎正想應聲,忽又覺著哪處不對。 等著一個瞎子穿線來給他縫合傷口,這話聽著有那么些許的微妙。真真等她穿好針線,自己的命會否還在也未可知了罷。 “姑娘累了,還是在下來吧?!?/br> 禮數周全的這話,在耳中轉了一圈,驚覺這不大真實。既不真實,那便不去再做什么理會,兩指捻了線頭,兩指捏了銀針的下端,默默然朝那細細小小的針洞里穿著…… 林煙不做理會,他便噎了滿嘴的話,緊盯著針孔與線頭瞧著。 未幾,盯著林煙一雙難看的手,好幾遍的動作,一瞬之間將線穿過了針頭,穩穩起了兩段放在一邊兒備著用。 …… 詹瑎也是嘆服,一時間也無有什么多話好在她面前多言的。便安安穩穩的待在榻上等著,似那砧板上的rou,待宰的牛羊。同那牛羊又還有些區別……他是比牛羊還要聽話一些,老實本分一動不動。 “不要亂動?!?/br> “我可是個真瞎子,你若胡亂動了,一針扎穿錯的地方,你可就得葬在此處陪我這瞎子,償還下半輩子了?!?/br> 林煙放下一話,執起一針,兩指按住傷處一起一落開始縫合。 切膚之痛,疼的青筋暴起的感覺莫過于此。手頭攥緊了床單被褥,將其扯得凌亂,詹瑎一雙桃花眼兒中漫著苦淚。 闔著朦朦朧朧的淚花兒,微揚起了下巴。他幾聲悶哼,視線全然似釘在林煙一張臉上,將人家一張臉惡狠狠看了個仔細。 不由得自己控制的眼淚淌下來,詹瑎也是沒有法子。淚眼朦朧的盯著林煙面兒上看得久了,自下頜始點點往上,連著耳后那一點朱砂色的胎記都瞧得清楚。小小的一朵,桃花花瓣兒一樣的形狀,在耳垂之后的半寸位置。 ……先前戰敗中了埋伏那日,這小瞎子將自己背回來之時,詹瑎似乎也曾見過這一塊不大的胎記。 這一小瓣兒的桃花,那時眼皮子極重,他也只睜了一條兒眼縫,入眼便是幾縷黑發下隱著的朱砂色。林煙拄著杖子行路,一路甚是艱難,步履亦是蹣跚。 搖晃起伏之間,詹瑎斜趴在瘦弱的小身板子上,唇瓣幾回觸到那瓣兒桃花。他猶記著這回事兒,思緒慢慢遠了,盯著林煙一張臉兒出了神。 起線落針的當口,察覺榻上的人止了呼吸,林煙一瞬間眉頭蹙起,吸了半口氣兒問道:“你可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 遲了一點兒。會努力日更的。 推基友文兒。 《他比情詩更撩人》by六喜桃 【十八線美艷慫包小明星x斯文敗類超a總裁】 一 陸氏財團總裁陸爾,《財富》雜志封面人物,常年俯瞰商海浮沉,手握生殺大權,只需動動手指,便能引發金融海嘯,股市跌宕。 dn娛樂藝人元錦詩,簽約兩年,沒通告,沒劇本,說她是十八線小明星,都是侮辱十八這個阿拉伯數字。 直到#元錦詩擠掉一線流量小花,成功簽約陸氏財團代言人#的消息上了新聞頭條,娛樂圈華麗麗的地震了。 二 dn娛樂的一段家訪vlog里,當紅女星元錦詩打開指紋鎖,摸了摸迎面撲來的大金毛的毛茸茸腦袋,一個矜貴清冷的男聲從客廳傳來,“你送我的那對袖扣放在哪里?” 一時間粉絲嘩然,vlog轉發過萬,營銷號火上澆油,扒出當紅女星元錦詩同時擁有多個緋聞男友,幷趁機爆料——元錦詩倒貼陸氏財團總裁,不僅養了一條和陸總同品種的金毛,就連家門的密碼鎖都是陸總同款! 數不清的黑料和謾罵襲來,這時,一條微博橫空出世,讓跳腳的網友們統統閉上了嘴。 陸氏財團_陸爾:我的夫人@一首元錦詩 配圖:民政局發放的兩個小紅本 幾天之后,元錦詩的小號被扒出,最新一條微博是段十秒鐘的視頻。 視頻里,清晨臥室的陽光溫暖明媚,窗外鳥語陣陣,夾雜著男人嘶啞低沉的嗓音,“乖,還早,再睡會兒?!?/br> 三 一開始,鋪天蓋地的娛樂新聞都稱元錦詩為“陸總的女人”,直到她摘取國際影后的桂冠,終于把堂堂陸總變成了“元錦詩的男人?!?/br> / 這一生星途璀璨,他把愛寫成了一首很長很長的詩。 感謝在20200131 22:12:52~20200203 02:12: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顧溪溪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溪出岫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詹瑎這道兒,口鼻算作通了氣兒,猛的呼出一口氣,胸口起伏不住。 屋子中炭火未有斷過,此時溫暖。詹瑎亦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何無端端起了這一身的雞皮疙瘩,身子顫巍巍抖了許久。 這女人這般瞧著,雖是生的好看……給他的感覺卻比自家母親還要來得更加兇悍些。這兇悍埋在骨子里,平日里半點兒也是不顯,到了診病施針的時候,一觸便發! 林煙不知他心頭所想,忙著又道:“怎么樣?你沒事罷?” “沒…沒事兒?!闭铂€回了神兒,斂了肆無忌憚細細觀察的眼神。一會子想起對方是個瞎子,又揚了下巴繼續著從林煙的耳后往前頭順著瞧去。 她額前兩縷發絲掛著,右側額角幾道擦傷還是泛紅。 盯了盯林煙除去那一塊擦傷之外再光潔不過的額角,詹瑎回想再三,才是發覺了自己夜里頭替小瞎子處理傷處時,是將額角那塊兒地方忘卻了去。 自責之外,他是不知自己當時究竟實在思索些什么東西……這樣明顯的地方也會忘了的。 …… 病這一字,自古便有了。五谷雜糧入腹,是無有不害病的到底的。這傷卻是和病痛不同,若無外力,總不至于有傷。 男子腹部那處的傷,這會子倒是比胸口的那處還有嚴重一些。林煙將傷口縫合,預備著凈手,腦子里回轉幾次的還是男人的傷癥之事。 這倒也沒有什么想不通的。自己當時應是昏倒在自家藥廬門口,失了氣力之后便是人事不知……不然也是不至于被榻上這人褪盡了衣物,也渾然不知。 之后,男人定從屋子出來,將自己帶了回去。 方才穿著衣物時身上纏的一圈又一圈兒的紗布,惹得林煙掙扎。以手撥弄了幾回,堪堪算是受得住這種綁法。這會子是可確信男人是軍中的將士無疑了。身上這綁紗布的手法勒人的緊,綁縛的意思恐與那綁犯人的手法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罷。 腹上的傷重了些,看來是扶了她這一遭鬧的。人這力氣以腹部丹田為聚,詹瑎本就是腹上兩處極深的傷,使了勁兒,裂開也就不算奇怪了。 ……這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還真讓人想不通。 “傷口已重新縫合過了,你這些日子莫要胡亂使力再壞了它。這一次又一次的,受罪的都是你自個人,可懂了?” 他哪里是敢多話的。即刻點頭應了,“我懂了,懂了的?!?/br> 意料之外,這小瞎子竟沒提起他自私脫了人家衣衫之事,這可事關女子的名譽清白。虧得他連說辭都早早的過了幾回腦子,腹稿打在心中,只等著被盤問了。 她今日的衣衫是自己自柜子中隨意撿來推在案幾一旁的。林煙端了托盤走得遠了些,留一漸遠的背影給他瞧著。深紅之色的上衣棉服,深綠伴鵝黃的下裙,一上一下穿著……這背后瞧著,頗為怪異。 具體是哪一處怪異呢? ……他說不上來。 左右是不大好看。下次得挑一件好看些的,配上一配,也算不委屈小瞎子一張臉不是? * 林煙卻不是就此放過了他那件事兒。女子的清白,這樣無端端給毀了,來日她怕是連個正經夫婿也尋不到了。本就是個瞎子,千人棄萬人嫌的,這事情一出豈不是真的要一個人過上一輩子了。 她怕極了一個人待在藥廬的日子。畏畏縮縮的一個人在榻上縮著,每每都是蜷成一個球兒,夢里心里全是爺爺在時那段記得清楚明白的日子。就此罷休這樣的事,她萬萬也不會肯的。 只不過,在此之前有更為重要的事兒等著她去辦。 人是鐵,飯是鋼。 二人幾近一日沒有用過飯食了,在怎樣強壯的人也是抵不住這樣有一頓沒一頓的下去。何況,那人身上還有重傷。那山羊還仍在一旁,無人去管。 她總不可能指望著,三處傷口都剛縫完針的男人去做這開膛切rou的活兒罷。自己身上的傷也是痛的,尤其是背上幾道深的傷口,藥粉貼在口子上,不痛都難??杀绕鹫铂€那可要命的傷來說,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這便不論是不是粗重的活兒,都只得由她自己來了。 …… 殺宰牛羊這樣子的事兒,多半時候都是由鎮子上的獵戶屠戶宰殺好了之后,再行變賣的。林家爺爺生前也曾做過殺宰山羊這樣的事兒,只是林煙那時太小,并未親眼看到。 親眼瞧見的不過是一鍋味道頗為鮮美的羊rou湯罷了。她喝的暢快的很,遞了幾回碗到爺爺手里,讓自家爺爺盛了好多回。 這一把尖刀抓在手里,手抓了山羊的一只后腿,憶懷起往日的點滴,林煙下刀的動作遲遲未行,凝住半晌也沒動分毫。 父母與爺爺走時,都是愿她這輩子健康和樂安安寧寧過一輩子的。她又是怎樣將自己活成了這般模樣呢…… 怕是真的命里帶煞,沖著其他人也沖著自己罷。一鎮子的人好好的,幾乎全都死在戰禍之中,只一夕的時間,多少條人命就沒了。鐘叔他們在那日之后,生死也不知。 這般一個人偷偷度日,蹲在這藥廬之中,她哪一日不是心澀如絞恍然無措的。浮萍漂于大海,何處是岸?一如她的雙眼,昏暗中摸摸索索還是原樣,爺爺臨終前曾說可治,這些年她也不曾停過對自己用藥。 醫者不自醫這話像是真話,幾年下來那些自己開的方子對于她這雙眼睛,確是半點用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