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西風_分節閱讀_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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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這樣騎馬想來已經是十年前,那時候自己還是大夏的鎮國大將軍。風抽打著蘇凌的臉龐,清晰而舒適。蘇凌不由挺起腰身,好讓自己更多地暴露在這風里。 “我就知道凌一定喜歡騎馬,軍人哪有不愛馬的?”宇文熠在耳邊道。 蘇凌不由自主地點頭,神色安詳:“是啊,很久沒有這樣飛馳過了?!?/br> 宇文熠把頭埋進他的頸間:“如果凌喜歡的話,我就永遠這樣摟著你騎馬?!?/br> “凌兒莫怕,你若是腿斷了,我就一輩子摟著你騎馬?!毙たn5脑捄鋈辉俣呿懫?,和宇文熠的話居然驚人的相似。蘇凌渾身一震,不由自主連打了幾個晃。 宇文熠趕緊放慢馬速:“小心?!?/br> 蘇凌心口“怦怦”亂跳,半晌也平息不下來。 “凌莫非不信?我說到做到?!庇钗撵诎膺^蘇凌的身子,捏了捏那挺直的鼻子,神情間滿是篤定。 蘇凌幾乎不敢看他,只想快些結束這個話題,用手一指北方隱約的營房:“殿下,北苑廄到了?!?/br> “居然到了這里,凌難得來一下,可要回去看看?” 蘇凌搖搖頭:“不必了?!边@里的人都和自己很熟,過去在這里的時候,自己是官奴,雖然低賤,卻也清白。而現在,自己已經淪為男寵,被宇文熠寵物般摟在懷里,又怎么好意思去見這些人。 文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從馬上跳下來,蘇凌怕他再轉身抱自己下馬,趕緊跟著跳了下去。 宇文熠拉著馬韁,徒步向北苑廄方向走去:“我們走著過去?!?/br> 北苑廄其實已并不遠,不過一炷香功夫,兩人便來到近前。侍衛向過去安排,李來順帶著牧場里大大小小的各色人等跪在營門外,畢恭畢敬地低著頭迎接。 “臣等參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眾人起身誦唱。 “好了,平身吧,準備準備,我今晚要在這里安歇?!彼@話沒跟任何人說過,薛正剛想出聲相勸,卻聽李來順道:“臣遵旨。殿下,臣等已準備好迎接陛下的一應事項,殿下是否要一一過目?” 父皇居然也要到這里來! 宇文熠大吃一驚。宇文縱橫出巡是大事,縱然只是在閎都附近巡查馬事也需要經過充分準備,而身為太子的自己居然會一無所知。 “自然是要先看看迎接陛下的準備事項,你帶路吧?!庇钗撵谛闹须m起伏不停,卻沒有辦法表露,淡淡吩咐。 李來順應了一聲,起身帶著宇文熠一行人進了營。 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宇文熠皺起眉頭,厲聲道:“你們是怎么辦事的,接駕這樣的大事居然如此草率?” 李來順趕緊跪倒:“殿下恕罪,實在是時間太過倉促,況且今天上午傳的口諭也說,只需清理干凈整齊,宮里一會自會有人前來處置?!?/br> 原來是上午臨時決定的,今日一早他便出了門,不知此事也就正常了,這樣一想,宇文熠心里好受了一些。 宇文熠點點頭:“陛下大概什么時候駕到?” 李來順本以為宇文熠是來做接駕準備的,聽到這話也不由愣了愣,好在他世故圓滑,只是片刻便恢復了正常:“臣啟奏殿下,陛下今日查看各處大廄,先去了西南廄,完了便到北苑廄來?!?/br> 宇文熠算了算,若一大早便去西南廄,到這里大概就是未時。自己雖然沒得詔書,但既然來了,自然不能離開,只好在此侯駕。 宇文熠進屋里休息,蘇凌這才向李來順抱了抱拳:“李管事,好久不見,你一向可好?!?/br> 李來順早就看見了蘇凌,只是不方便打招呼,此事蘇凌主動過來,立刻拉著蘇凌在廊道里坐下:“我好得很,老婆剛剛又生了一對雙胞胎,我現在可是八個孩子的爹了。倒是你,怎么成了殿下的侍衛了?!?/br> 蘇凌看看自己身上的侍衛衣服,臉悄悄一紅,既不愿實說,也不愿欺騙李來順,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李管事你好福氣,嫂夫人這些可更忙了。對了,是兒子還是女兒?” 李來順聽他談起自己的孩子,不由來了興趣:“兩個都是兒子,可要吃垮他爹?!弊焐想m然這樣說,胖胖的臉上卻都是笑容。 正說話間,營外一陣沸騰,確實皇帝的特使到了。李來順趕緊丟下蘇凌,起身出迎。 六十四 宇文縱橫是臨時起意,微服出巡,自然是輕車簡從,盡量不顯露痕跡。 宇文熠把蘇凌安置在一處偏僻的營房里,自己帶著侍衛前往數里之外去迎接。 強勁的馬蹄聲在營門外戛然而止,卻沒有絲毫紛雜的人聲,紀律整齊嚴明。 透過斑駁的窗欞向外望去,北苑廄的人員規規矩矩地跪伏在地上,畢恭畢敬。金冠金甲的宇文縱橫在宇文熠的陪同下闊步入營。 十年未見,宇文縱橫似乎老了很多,頭發已然泛著灰白,耳后更有一縷已經白如霜雪。額頭上和臉頰上滿是歲月的刻痕,四十五歲的人從面相上看去倒象已經五十好幾。但高大魁梧的身板依舊挺拔,眼神犀利得如同正在高空中尋覓獵物的鷹隼,犀利得如同出鞘的鋼刀。 蘇凌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雖然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見自己,仍然覺得那眼光幾乎要將透過厚厚的墻壁,將自己刺穿。那眼神如同嗜血的野獸般,狂暴而殘忍,暴露在這眼神下,魂魄似乎正遭受著寸寸凌遲。 臉上的傷痕開始麻癢,蘇凌撓了撓,卻發現這種感覺不是癢,而是疼痛,錐心刺骨的疼。壓迫感令他無法抗拒,不知不覺間,蘇凌已經連連倒退,遠遠避開了窗戶,重重坐在床上。蘇凌發現自己其實遠遠沒有想象中堅強,無論在面對這個魔鬼時,表現得如何冷靜剛毅,內心深處,卻已被無比的恐懼籠罩。十年過去了這種痛恨與恐懼,非但沒有被時間沖淡,反而隨著一次次黑暗而邪惡的夢境被刻進了自己的骨血。這個發現甚至比恐懼本是更令他恐懼。 不知坐了多久,門被輕輕扣響。 “誰!”蘇凌被驚得一躍而起。 “小蘇,是我?!币宦犂顏眄樀穆曇?,蘇凌摸摸突突直跳的胸口,過去打開房門。 李來順帶來一只食盒,里面裝著一大碗米飯和幾樣小菜:“陛下一會要在外面舉行夜宴,我就不招呼你了?!?/br> 蘇凌謝過,這才感到自己的肚子確實有些餓了。 天插黑時,營中的空地里燃起了堆堆篝火。開膛剝皮的羊被架上鐵架,不一會便發出滋滋聲響,烤rou的香氣散溢開來。 酒宴在侍衛和軍士們的忙碌中漸漸安排妥當,宇文縱橫隨意地盤腿坐在首席,與他同席的除了宇文熠,還有一名高大結實的青年。模樣跟宇文縱橫有幾分相似,大概就是宇文曜了吧,蘇凌站在窗后,暗暗猜測。 隨從們開初顧忌著宇文縱橫還有些拘謹,酒過三巡,便再也顧不了許多,談笑聲,杯盤碗盞撞擊聲此起彼伏,還有人干脆唱起歌來,歌聲雖不動人,卻粗闊豪邁,緊接著便有人沖到篝火邊拔劍起舞,火光熊熊,戰士夭矯。這一幕如此熟悉,當年據守萬仞關時,蘇凌也會經常和將士們一起圍著篝火共商大計。雖然大敵當前,不敢痛飲,到激奮之處,也曾拔劍長歌,豪情滿懷。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年輕的面容,充滿了熱情與勇氣。 此時,圍著篝火豪情滿懷的卻是大燕的軍人,而自己這個昔日的夏軍統帥卻已是大燕階下之囚,他人胯下之寵。 蘇凌忽然有些傷感,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滋生過,淡淡的,扯得心痛。失神片刻,蘇凌決定什么都不要想,現在自己最該做的,就是養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去應付那個喜怒無常的宇文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