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西風_分節閱讀_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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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已經這樣說了,蘇凌無奈地閉了閉眼睛,輕輕出了口氣:“殿下日后有什么要蘇凌效勞的,蘇凌無不從命。做官的事還是罷了吧,蘇凌殘疾丑陋,又是個低三下四的男寵,身處公門,難免遭人恥笑?!?/br> 竟然如此不識好歹!宇文熠的怒火頓時沖了上來,正想教訓他一頓,讓他懂點規矩,卻又見他衣領中隱隱露出的繃帶,不由心一軟,怒火頓時化為烏有,只是拉長聲調恨聲道:“隨——你——的——便——?!?/br> 兩人各懷心思,均不再說話。 宇文熠心中不快,不一會便鉆出車去,自騎一馬。 一行人快馬加鞭,僅僅兩日便回到了閎都。 宇文熠在第二天的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向宇文縱橫呈上了行刺自己的刺客所用的鋼刀,再令薛正上殿說明了永州天煞門的情況。 謀刺太子是誅九族的大罪,宇文曜臉色一陣黑一陣白,冷汗直流,幾次想要開口,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如坐針氈。其他人也大氣不敢出,朝堂上靜得出奇。 趁著眾人發愣的機會,宇文熠奏報了災情,言辭間不無夸大,并一再強調,商人和少數官員的惡意囤積,是令災情惡化的重要因素。 “父皇,天下大旱,民不聊生,我朝廷官員不思報效國家、安撫黎民,反而借機囤積糧食,妄圖斂財,這些人不是我大燕的官員,是蛀蟲!”說道激憤處,宇文熠猛地跪倒:“父皇,是可忍孰不可忍,孩兒愿請父皇三尺之劍,為國誅除這些蛀蟲!”宇文熠雖說勇武,政事上卻一向低調,今日一反常態,必有原因。 事關切身利益,滿朝文武雖不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反對,卻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宇文縱橫的態度。 宇文縱橫居高臨下,嘴角帶起一個大有深意的微笑:“難得太子一腔報國之心,這事你就放手處理吧!還有,著刑部全力追查太子遇刺一事,不得有誤?!?/br> 宇文熠本還準備了一套說辭,想要在宇文縱橫不許時力爭,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容易便答應了,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呆了片刻,這才叩頭謝恩。 蘇凌回到東宮不久,便接到劉嫂傳來的消息,她在城東買下了一處宅子,與肖知漸搬了過去,也請了管家和十來個護院,現在已經安定了下來,請蘇凌不要掛念。 第二天天剛微明,蘇凌便獨自一人出了東宮,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肖知漸的新住處。院子不是很大,從外面看也似有好幾重院落,竹樹的枝葉從墻頭探出來。大門半掩著,兩名隱隱可以看見站著的護院。蘇凌又圍著院墻轉了一圈,確定確實比較安全,這才放了心,呆呆站在門外不遠處悄悄張望。 “干什么的?這是私人宅邸,你老站在那里偷看做什么?”門內的護院看行動怪異,半晌不走,走出門來出聲詢問。 “我是來找人的,不知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張老六的人?”蘇凌趕緊低下頭,陪著笑。 “你找錯了,這里沒有什么張老六?!?/br> “謝謝爺,謝謝爺?!碧K凌一邊走一邊點頭哈腰。 護院轉身進了院子,蘇凌這才轉過頭來,又望了那院子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轉過一條街,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身看時,卻是劉嫂氣喘吁吁地趕來。 “蘇將軍,聽護院說一個臉上有刀傷的人在外面張望,奴家便猜是你,果然沒錯?!眲⑸┐謿猓骸霸趺吹搅碎T口又走了?也不進去坐坐?!?/br> 蘇凌強笑道:“宇文熠可有派人過來?” “東宮里來了幾名侍衛輪流當值,都帶著令牌,這些日子沒人敢來sao擾?!?/br> “那就好,那就好?!?/br> “蘇將軍還是進去坐坐吧?!?/br> “還是不去了?!碧K凌說著垂下眼,神情中是掩飾不住的落寞。 劉嫂不覺辛酸,這些年蘇凌對肖知漸可謂是全心全意,愛護有嘉,原本這君臣二人同陷異邦,正該相互扶持才是,此刻卻連面也無法相見,怎不令人嘆息。 蘇凌一陣黯然,向劉嫂一揖到地:“蘇凌已無顏再見殿下,以后殿下的一切還請劉嫂多多費心了。若有什么事需要蘇凌的,凌當義不容辭?!闭f罷轉身離去,任劉嫂如何呼喊,也再未停留。 大街上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車馬和人流將閎都塞得滿滿實實,到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蘇凌渾渾噩噩地走著,好幾次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車馬,都被險險避過,換來一頓罵罵咧咧,他卻全然沒有知覺。 “客官請進,可有預約?”一張滿是笑容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蘇凌停下一看,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來到摘星樓前。 “沒有預約,頂層可還有坐?” “客官好運氣,今日頂層沒有人,若是往日,沒有預約是萬萬坐不了頂層的?!甭犝f是要價格不菲的頂層,伙計越發殷勤,一路哈著腰將他帶上了頂層。 蘇凌選了靠南的窗邊坐下,點來酒菜自斟自酌。 樓外依舊是富庶的閎都,閎都之外是坦闊的曠野,遠山給曠野畫上了邊際,把大地和天空共收于一條墨綠色的線條之中。 蘇凌用盡了目力想要望向南方,那里有自己刻骨銘心的故國和夢縈魂牽的親人。目光穿越了城市原野,卻被粘連在一起的天地所阻隔,自己則似被這天地構筑的囚牢鎖住一般。 天際一行南飛的大雁,齊齊煽動羽翼,迎風而行,拋下幾聲單調的鳴叫。 又是一年秋至,算來已是自己在大燕度過的第十個秋天了。這十年自己不僅受盡非人折磨,更是備受凌辱,若不是靠著這份眷戀和責任,無論如何也支持不下來。但如今,故國依舊可念而不可見,怎不叫人肝腸寸斷。 蘇凌端起酒壺,一飲而盡。 酒是陳年的桂花酒,香氣濃冽,勁頭也足。酒入愁腸,不過片刻蘇凌便有了些許醉意,不覺拿起銀筷擊節而歌:“登高遠望望故鄉,故鄉不見人斷腸。歸雁成行淚成雙,猶見落月空照梁?!备枇T悲從中來,不覺淚流滿面。 外面傳來鼓章之聲,緊接著簾籠一挑,“蘇兄登樓而歌,叫人痛斷肝腸,看來兄臺果然是性情中人?!碧K凌還未轉頭,便聽出這是洛秋的聲音。 六十 今天洛秋神色自若,也未穿他那身奇怪的紫袍,整個人看上去清爽俊秀,毫無半分不妥。金冠束發,金冠正中鑲嵌著一顆貓兒眼,對上映入窗內的日光,流光溢彩。身上是杏黃色的衫子,滾著繡著暗金色的牡丹和鳳凰,滾著同色邊子。腳下蹬著一雙及膝描金長靴。這身裝扮華麗異常,讓原本有些文弱的洛秋平添不少富貴氣。 蘇凌乍見洛秋,不禁有些詫異。 洛秋不待他相邀,邊在對面坐下,立刻有彩妝侍女捧上杯筷。 “原來是順侯,幸會?!碧K凌禮貌地欠了欠身,命侍女給洛秋將酒斟滿,洛秋也不客氣,笑嘻嘻地看著蘇凌。 “剛才我從宮中出來,見蘇兄失魂落魄,一路跟來,不料竟聽到這等肺腑新聲,實在是洛秋的榮幸。說來心酸,洛秋雖與蘇兄同為天涯飄萍,蘇兄卻比洛秋幸運得多,令人好不羨慕?!?/br> 此人竟毫不掩飾跟蹤自己的事實,蘇凌暗自責備自己太過托大之余,也頓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