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們？”周文修煉了許久，竟然產生能控制住新的樹苗了，還能說出話來，只是還不能變成人形。

    “吾只承認對你不起，至于其他，吾不悔?！本奕嗽S久不曾發出聲音了，說話時舌頭都有些發僵。

    “你慢點兒，我的根扎在你的舌頭上，你一說話，就晃得我頭暈?！敝芪内s緊說道。

    巨人從胸腔內傳出雄渾的笑聲，聲震四方。

    “吾自名盤古，可須吾贈你一名？”

    “我有姓名，周文?！?/br>
    “四方天地曰周，陰陽運行曰文。好氣魄?！?/br>
    “慢點慢點兒?！?/br>
    盤古嘆了口氣，就聽見周文輕呼道：“我的葉子！”不免擔心自己的嘆氣把小樹給吹歪了，便閉口不言。只是剛剛他嘆的一口氣，就化作了最初的云霞。

    “美啊?！北P古忍不住感慨道，只是他說話的聲音又慢又輕，盡量不對周文造成影響。

    周文點點頭：“嗯?！碧斓爻醅F，這世間還是太單調了，之前誕生的三千生靈所剩無幾，剩下的也不知道躲藏在何處，如今不過多了幾朵祥云，便覺得大不一樣。

    “吾去也?！闭f完這句話，已經撐著天地三萬六千年的盤古終于疲憊不堪的倒下了，他的身軀變成了山巒，他的血液匯成江海，筋脈形成道路，肌rou化作田土。汗毛成了花草樹木，汗水化作草木上的露珠，牙齒骨頭變成金屬玉石。他躺在地上，親眼看著整個世界豐富起來，眼睛里充滿了感情。他的頭發變成夜空，上面的頭皮屑成了閃爍的星辰，最后升到天空中的是盤古的左眼和右眼，分別化作了太陽和月亮，照耀四方。

    因為盤古是面朝著東方仰躺倒下，全身最有價值的地方都落在了東方，而西方就只有一個腦袋，最重要的眼睛和頭發還都升天了。自然就導致了東方富庶，西方貧瘠。

    此刻太陽和月亮同時升起，而且是從西方升起的場景，周文只見過這一次?？墒撬麅刃膮s充滿了傷感，為了盤古。

    第37章 西游記（三十六）

    盤古的隕落，象征著一個新紀元的開始。世界樹的樹枝已經演化成了新的樹種，長出的果子和葉子就讓周文立刻認了出來，和山門里的菩提樹竟然是一模一樣的。菩提樹就這樣佇立在盤古舌頭化成的高山之上，迎接風雨。他感覺到了清風中送來的動物的鳴叫聲，他看到了地面上草葉青青、花朵艷麗。

    這一次，周文是掛著笑容醒來的。那幅生機勃勃的畫面已經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難以忘懷。醒來之后，周文親手恭敬地為盤古上了一炷香。他既像是歷史的參與者，又像是歷史的旁觀者，不管如何，在盤古開天辟地的時候，他總算是有所收獲，便特地將弟子們召集起來，一同分享。

    “你們可知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周文端坐于高臺之上問道。

    “只了解個名頭，具體的還不太知曉?！睂O悟空搶先回答道。

    “是呀，師父要說的事情我們肯定不了解?！毙∝埮畫蓩傻卣f道，因為周文喜歡小貓小狗的毛絨動物，所以對自己的小徒弟小貓女格外和善，她在山門里也活潑的很。

    “大致的傳說你們應當都知道一二，今天為師就說些外界不知道的事情。都說盤古誕生之后，布滿混沌世界的閉塞，拿了一把開天神斧，一斧頭劈開了天地。你們覺得這里面有何問題？”

    “斧頭是從哪里來呢？”“可能是最早誕生的寶物吧？”“那現在那把斧子在哪里??？”“是不是二郎神劈山救母的那把？”……

    各個弟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開來，他們以前開慣了這樣的辯論會了，所以思維轉得特別快。就連周文聽了都忍不住想問“劈山救母的不是二郎神他侄兒——沉香嘛”。

    這山門里的大都是宅男，平日里出門也多和凡夫俗子打交道，所以對這些神仙八卦了解的并不多。小貓妖雖然以前經常被別的妖怪欺負，但是也了解了不少事情。一聽師父好奇，便娓娓道來。

    小貓妖道：“二郎真君樣貌堂堂，手執一把三尖兩刃槍。他的母親原是玉帝老爺的妹子，天宮的云華仙子，思戀凡塵，與一楊姓男子成婚，生了兩子。后來玉帝老爺派人抓犯了天條的仙子回去，楊家自然不肯同意，楊父和大郎因此而死。二郎帶著meimei東躲西藏。幸而長大之后被玉鼎真人收入門墻，手持神斧劈山救母、彈打雙鳳、力誅八怪，最后與梅山六圣結義為兄弟，并稱梅山七圣?！?/br>
    “干得好，俺要是能認識楊家二郎這般的人物，一定要把酒共飲，結為兄弟才痛快?！睂O悟空合掌而笑，顯然是頗為欣賞二郎神這樣的人物。

    大家都沒怎么聽故事，那心思都隨著小貓妖的話而動，不由得追問道：“那玉帝沒有派人把他們抓回去吧？”

    “不是這樣的，云華仙子不愿意離開桃山，日夜誦經為丈夫和大兒子祈福，贖自己的罪孽?！?/br>
    “這女子太過迂腐，倒是辜負了二郎神的一番苦心?！币坏茏痈锌?。

    “你懂什么？！”小貓妖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云華仙子是為了不連累僅剩的兒子，不愿兒子受全天庭的追殺，終日如老鼠過街，躲躲藏藏，那哪里是大英雄、大丈夫所為？！”

    “慈母孝兒，俺老孫就沒有這樣的福氣?！睂O悟空僅聽了幾句話，就可以想象當年的場景，只可惜自己不能早脫生千年，好去助那二郎神一臂之力。

    小貓妖接著說：“那二郎神拗不過母親，便以帶罪之身助武王伐商，立下不世的功德，憑此來換取母親的自由?！?/br>
    眾人紛紛道，這下可好，母子終于團圓了。小貓妖嘆了口氣：“偏偏那云華仙子見兒子功成名就，和兒子相處了七日，心愿已了，便追隨著丈夫和大郎而去了?？墒撬粋€仙子，不入輪回，哪里能找得到呢?？蓱z天下父母心，為了自己的孩兒精打細算，有了這一出，任誰也不敢欺負了二郎神了。二郎神現在雖然歸了天庭，卻也聽調不聽宣，玉帝老爺也拿他沒法子?！?/br>
    雖然故事很曲折動聽，弟子們也很開心，但是周文只想伸出爾康手說一句話：“徒弟們，咱們跑題了啊?！?/br>
    不過大家都沉浸在傷感之中，周文也不好意思打斷，過了許久，才輕咳一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咱們剛剛說到了開天神斧對吧。其實這里面也有不少矛盾之處，你們也都點了出來，很好。這神斧來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實際上，盤古并非是用神斧開天辟地的?！?/br>
    “那是什么？”

    “他拔了一顆樹，一顆牢牢鎖住混沌世界的樹?！敝芪南肓讼?，自己當初修煉無用，可能就是因為這棵世界樹是和混沌互相依存的，在吸收靈氣的同時，也通過植物的光合作用釋放更多的靈氣。這棵樹給了世界生存，卻也限制了世界的發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盤古拔了世界樹，其實也是為了世界爭得了一線生機。不然混沌世界只會是一條死路?！?/br>
    “那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成就洪荒，可真是、可真是……”小貓妖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這位大神。

    “俺倒覺得他可憐得很，從出生起就陷入了圈套，還要給下套的人賠笑道謝?！睂O悟空見師兄弟們都不怎么了解，便一臉嚴肅地解釋：“你們瞧，他一出生就越長越高大，這樣的特性讓他不得不為自己開辟新的生存空間。他拔了世界樹，肯定內疚的很，就像是破壞自己的家一般。之后撐開天地，便如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脫不得身，越來越高大，活著也越來越沒勁。為了讓自己喜歡的世界更美一些，順應天意，化作萬物，自己卻身死道消，又何嘗不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孫悟空的一番話給周文打開了思路，原來盤古竟然是這樣想的，那么背后的推手便是天道了。天道無情，只為世界的平衡而存在。三千神魔的消散，世界樹的拔除，盤古的消失，一環扣一環，不過都是為了將消耗靈氣過多的生靈抹殺。不強大就無法在那樣的世界生存，可是過于強大又會被天道想法子抹殺，著實可怕，一股寒意從周文心底升起。

    若是猜測真的正確，那天道就真的太可怕了，這般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堂堂圣人也必須當它的提線木偶，比最殘暴的君王還要可怕。那這個天道是真的存在的嗎？它是否如傳說中的那般公正無私？

    周文盯著孫悟空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孫悟空：“師父，你看俺做什么？”

    “看你好看唄?！敝芪恼诎l呆，竟然隨口說了一句。等他回過神來，弟子們都是目瞪口呆的樣子，而孫悟空竟然鬧了個大紅臉，頭一次臉蛋和屁股蛋一個顏色。

    第38章 西游記（三十七）

    回過神來, 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把前世的經典對白給順溜了出來，若是以前的朋友說不定還會回一句“去你的”, 但是看悟空這般根被調戲的大姑娘一樣，周文也就跟著不好意思了。

    周文先是干巴巴地笑了兩聲, 然后趕緊道歉：“悟空啊，都是為師不好, 我就順嘴那么一說, 你千萬別在意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