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

    冼子玉突然生氣，“明明有這么好的機會，你怎么能浪費？”

    連棣沒像平常一樣勸他平心靜氣，反問了句，“我若離開，你該如何自處？”

    “我有這樣的天賦，縱然改朝換代，何愁不得珍視？”

    冼子玉知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又放緩了語氣好商好量地勸道，“你別耍小孩子脾氣。我們各自行事，就算天各一方也至少還能活下去。往后最不濟，最不濟也就是再也見不著面了。那也沒什么。到了外面，你替我去好好看看……”

    “我不走?！?/br>
    連棣沉聲道，“旁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應，唯獨這一樣不行?！?/br>
    “你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

    怎么都說不通，冼子玉又著急了起來，“你放心。我看見的事，從未有不應驗的。只要我束手就擒，他們舍不得殺我?？蓞s不會放過你?！?/br>
    “你知道他們是如何對待俘虜的？”

    連棣道，“你孤身一人，要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又去哪找可靠的人來伴你左右？”

    “……這些都是后話，我自會想法子的。你先離開再說?！?/br>
    冼子玉眼見勸不動他，心一橫，撂下句狠話，“若你現在走了，我還可能活下來。你執意留下才會害了我！”

    連棣聽到最后一句，明顯愣了愣，卻仍舊咬牙又重復道，“我不走?！?/br>
    “如你所說，我們相處了這么多年，你也該知道我的脾氣?！?/br>
    “……”

    冼子玉聽出他心意已定，氣得后半夜都沒再理他。

    次日去祠堂，他向冼子玦隱瞞了實情。只說一切如常。

    相隔不到一天的兩次預測讓冼子玉幾乎丟了半條命。休養了許多天精神都還很差，像個遲暮的老人，稍微說幾句話都要休息好一會兒。

    “照這么下去，就算不打仗，指不定哪天我就得橫著被抬出祠堂了?！?/br>
    冼子玉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仰頭望著四四方方的天空感慨。視線由上往下，停留在院角的花圃里。連棣正挽著袖子給植物澆水。

    原本院子里的土壤不怎么好，移栽過來的植物長勢也都不太喜人。連棣卻精心照料，甚至從外面移了適合培育花苗的土壤把院子里重新墊了一遍，才得這一小片郁郁蔥蔥的景象。

    他突然覺得這人脾氣倔得有點可愛，故意問了句，“你執意要留下來，是想要為我陪葬嗎？”

    “我不會讓他們動你?！?/br>
    連棣放下水壺看向他，語氣執著篤定，“真有那天，我會帶你走?！?/br>
    冼子玉嘴唇顫了顫。半晌，像是心中放下了什么，笑著嘆了口氣，妥協道，“算了，由你?！?/br>
    “且看我跟潛國，哪個氣數先盡?！?/br>
    夢境戛然而止。

    連棣張開眼睛，似乎還能看見冼子玉無奈妥協的笑。

    明明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卻能對他露出那么包容的表情。

    連棣坐起身，用力搖了搖頭，清除睡意。

    再夢下去，就是他不想記起的內容了。

    是他一意孤行，沒有聽冼子玉的建議，才會有最后傾盡全力也無法挽救的局面，他眼睜睜地看著冼子玉把那柄匕首送入自己胸口。

    是他高估了自己，以為少年時許下的誓言，能一直遵守下去。

    “你說了要保護哥哥的，可你做到了嗎？”

    “你執意留下才會害了我！”

    聲音時弱時強，時遠時近地回蕩在腦子里。連棣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閉起眼睛。

    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冼小公子出現在他的生命里。像是接力，給了他繼續把人生走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