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毫不介意：“弄臟又如何，你比衣服重要得多?！币婟嬯糯舸舻乜粗约?，仿佛這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又道，“衣服若是能思考，便該覺得為你弄臟也是值得高興的，物隨主人，我是如此想，它們也應如此想?！?/br>
    “……什么歪理?！饼嬯培洁炝司?，嘴角的笑容卻從未消褪。

    白玉堂目光又柔和幾分，小聲道：“給你備好了房間與熱水，先去洗漱一番吧?！?/br>
    “那王朝馬漢……”

    “還有石嬌在，又不是少了你寨子就轉不動了?！卑子裉貌灰詾橐獾?。

    “好吧！”龐昱伸了伸懶腰，渾身臟兮兮黏糊糊的確實很不舒服，既然白玉堂都這么說了，他便聽對方的，白玉堂說沒問題，那就是不打緊，反正這人雖然在小事上不拘一格，但在大事上卻從未犯糊涂。

    白玉堂為龐昱安排的房間在寨子一處采光極好的位置，這原是張華給他搶來的“壓寨夫人”住的房子，獨個小院，環境清幽，屋子周圍種了不少湘妃竹。

    “哇……還有這種地方??？”龐昱感嘆道。

    他在寨子里待的時間不長，還是下山前匆匆一瞥，只覺得這里房屋都十分粗陋，也是因為這幾處寨子都要保密，不能把工匠帶上山，都是由招攬來的青壯自己搭建而成，做工肯定是粗糙的，也就頭領和庫房重地的屋子蓋得結實些，其余的僅僅是達到能住人的標準而已。

    于是在如此大環境下，這屋子的存在就尤為鶴立雞群了。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像是給皇帝選秀時，各地進上的適齡女子都生得歪瓜裂棗，不堪入目，突然里面出現一位長得相對清秀的女子，即便只是個六七分的美女，此時也被襯托出了十二分的美麗。

    “這屋子原本的主人呢？”龐昱剛往前邁了一步，忽然想起白玉堂方才介紹所說，這是張華夫人的住處，那他們貿然進去不大好吧？

    “那位夫人早就搬走了?！卑子裉玫?，“她原就是被張華搶回來的，根本不是心甘情愿，早對張華多有怨恨。張華一死，她就自請去廚房當了個廚娘，和石嬌一樣，她也想為攻城之舉盡幾分力?！?/br>
    “從壓寨夫人變成廚娘，這差別也太大了吧……”龐昱遲疑道。

    白玉堂忽然一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倒也是?！饼嬯艊@了口氣，不論是那位廚娘夫人，還是石嬌，與她們命運相似的女子何其多，她們或許還算運氣好的，更多的女子卻因為美貌而香消玉殞，葬在冷冰冰的束美閣中。

    聽說襄陽王好美色，卻對女子極為暴虐，稍有服侍不周到之處，辱罵還算是輕的，打死的都不少見。

    胡老爺就曾跟他說過，他們后街有個人家的女兒被搶去了束美閣，那姑娘拼勁全力逃出來，好不容易與親人見上面，家人都不認得她了——她已經變得瘦骨如柴，渾身傷痕，曾經美麗的臉蛋也凹陷下去，只剩下突兀的顴骨，眼神也滄桑黯淡，不復從前的天真明媚。

    后來那姑娘的逃跑還是被襄陽王的手下發現了，連同她的家人也受到了牽連，一家十幾口人，全部葬身火海。

    胡老爺聽說此事時已經太晚，想去救人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越燒越旺，默默地收埋那家人的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

    白玉堂看龐昱臉色不對，也沒說什么，只是暗自握住小螃蟹的手，帶他往里走。

    他們走進里屋，面前多了只巨大的木桶，上面水汽氤氳。

    “你先試一試，水溫應該正好?！卑子裉玫?。

    龐昱如夢初醒，伸手試了下，回頭笑道：“確實正好?！?/br>
    “趕緊進去洗，等下水就該涼了?！卑子裉脦退忾_發繩，打散頭發。

    龐昱也顧不上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水汽濃重的空氣，頓覺身心舒暢，便就地解了衣衫，跨進木桶里。

    白玉堂卷起袖子，拿起塊胰子伸入水中，替龐昱搓背，倒把龐昱嚇了一跳：“你……你還真的要幫我搓背??？”

    “我什么時候食言過？”白玉堂略有不滿道。

    “……”龐昱有點不自在地縮了縮肩膀，又被白玉堂按住，不讓他亂動。

    “別動來動去的，我擦不到?！卑子裉脽o奈道。

    “我……我盡量?！饼嬯判亩伎斓缴ぷ友哿?，只覺得那只手似乎有股秘魔之力般，碰到哪里，那里的皮膚就變得尤為發燙。

    加上熱氣蒸騰，龐昱整個臉都紅了。

    “不……等等！你碰哪里??！”當那只手碰到某個不可說的位置時，龐昱嘩啦一聲往后仰倒，濺起一簇水花。他睜圓了眼睛：“那個、那個我可以自己來！”

    白玉堂尤為不解：“至于嗎，你身上還有什么地方是我沒看過的？”

    “那也不成??！”龐昱不是擔心對方，而是擔心他自己，生怕一個控制不住輕薄了對方，“咱們說好了，腰往上的歸你洗，腰以下的歸我?！?/br>
    白玉堂失笑：“還能這么分？”

    不過他也沒說什么，既然早已打定主意來日方長，那一時半會的豆腐吃和不吃都不重要了。

    龐昱這才放心將后背交給他，趴在桶邊，無所事事地說起了他和石嬌下山后發生的事。

    說到他們在雨夜的破廟里擒住鄧車三人時，龐昱的語氣里有點小得意：“還好我腦子靈活，把藥下在了腌菜里，他們都沒發現！”

    白玉堂捏了捏他的臉，濕漉漉的手指帶著灼人的溫度：“你就沒想過那個劑量的蒙汗藥，他們這些老江湖會嘗不出來？”

    “??？”龐昱傻眼了，“可……可他們還是吃了啊……”

    白玉堂嘆道：“恐怕你碰巧拿的，是我后來單獨給你做的蒙汗藥，胡老爺準備的藥，效果還沒這么好?！?/br>
    龐昱臉色漲紅，又有些后怕：“還好，還好……”

    “還有，若非石嬌中途又喂了他們幾次蒙汗藥，就算我的藥再好，他們也會半途醒過來的?！卑子裉脫u頭道，“這點，你還真的要感謝石姑娘了?！?/br>
    龐昱有些沮喪：“難道我一人就當真什么事都辦不成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卑子裉酶┥砦橇宋撬拇?，“而且你也不需要一個人去面對所有事，有些疏漏之處也情有可原，何況這樣才顯得出我的重要性??！”

    龐昱也跟著笑了：“好吧，本侯爺可就指著你來替我收拾爛攤子了?！?/br>
    “那是自然?！卑子裉醚垌钐幪N著寵溺之色，自己媳婦不管闖了再大的禍，他都會替他兜著的。

    第108章 謀天下17

    白玉堂一邊聽他的小螃蟹絮絮叨叨地說起下山后的事，一邊專心致志地幫他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