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看，自己平時省吃儉用的過日子反倒是與他們格格不入。

    每件衣服經她手賣出去，楊素蕓都會給她提兩塊錢，剛開始她不想要，但楊素蕓說這要比糊紙盒掙錢，讓她把糊紙盒的時間用來幫她賣衣服。

    原本她還有些猶豫，但現在看著手里的定金不禁咽了下口水，這會兒功夫收的錢都快趕上她一個月工資了！

    這還糊啥紙盒??？糊一個星期的紙盒都沒有她今天掙得多！

    這幾天，楊素蕓把從省城買來的那些碎布做成一堆頭飾和零錢包，她打算搞促銷的時候當作贈品送出去。

    縣里最繁華的地段當屬批發市場那一片，但那里購買力卻不高，現在的人們還不太講究吃穿，而她批發來的衣服都不便宜，在批發市場賣并不合適。

    思來想去，她最后把賣貨的地方定在供銷社附近。

    那里周圍有很多機關單位，而且縣里的小學也在那邊，以后楊然上學了還能就近照顧她。

    這邊有個不正規的小市場，平時很多商販在這里賣貨，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家賣衣服的，兩家貨不一樣，暫時還沒有競爭壓力。

    周六一大早，她換上自己要賣的衣服打版，拎著編織袋便去了那個市場。

    這個時間除了賣菜賣吃喝的以外，其他商販還都沒來，楊素蕓沒去擠前面的好位置，而是找了一個中間位置鋪開一張素色的床單，把衣服拿出幾件放在上面。

    這個地方她觀察了好幾天，一直都沒人占用，都說貨比三家，中間位置還是挺有優勢的。

    楊素蕓今天穿的是鵝黃色的蝙｜蝠衫和黑色的風衣，為了襯托衣服，她還特意買了一雙小皮鞋，雖然很心疼錢，但為了更大的回報，這錢是一定要花的。

    本來模樣長得就招人喜歡，再穿上這身衣服，她往那兒一站簡直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有的人買完菜，在經過她時都會不自覺的往她這里瞅一眼。楊素蕓見有人看過來，忙笑呵呵的吆喝道：“今年秋天最新款式的衣服，如果喜歡就試一試！”

    有心動的人一打聽價格都搖搖頭走了，衣服是真好看，但價格也是真貴，這種好衣服過過眼癮就行啦，真要穿在身上還是舍不得滴～

    一天下來打聽的人居多，真正買衣服的沒幾個人。她只賣了一條牛仔褲和兩件蝙｜蝠衫，像風衣價格太貴，連試穿的人都沒有。

    這讓楊素蕓很受挫，這和她想象中的差距太大。自己多活的那三十年算是白活了，連消費市場都找不準……

    手里壓著這么多件貨，自己現在又身無分文，這讓她很上火，連晚飯吃著都沒味兒。

    楊然看她臉色不好，猜到一定是今天賣得不太好，所以也沒敢多問，晚飯過后就乖乖的上炕睡覺了。

    楊素蕓卻睡不著覺，如果再照之前的賣法，自己這買賣非賠錢不可，看來她明天不能再去小市場，而是應該找個能買得起衣服的地方碰碰運氣。

    瓏山縣有一個工人文化宮，明天正好在那里有個演出活動，來的都是周邊各廠礦的文藝骨干和勞動模范。她也是在回家的路上聽旁人說的，看來她這批貨能不能順利賣掉就只能靠明天啦！

    第二天，她又以昨天同樣的打扮拿著貨去了工人文化宮，演出時間是上午十點開始，她六點鐘就到了文化宮的側門。

    以為自己來得已經算是很早了，但有的文藝青年來得比她更早。

    為了怕工作人員出來趕人，楊素蕓不敢明目張膽的擺攤，只能默默觀察有沒有人喜歡她這身衣服。

    這時，有個長相秀氣的姑娘穿著演出服向她這邊走了過來，“同志，你這上衣在哪兒買的，可真好看！”

    “這是我賣的?！睏钏厥|見有顧客上門，忙從編織袋里拿出一件鵝黃色的蝙｜蝠衫展開在她的面前，“如果喜歡這款可以比量一下，我這兒有鏡子?！?/br>
    “原來是你賣的呀？那太好啦！不用試了，我看你穿著就挺好看，就要這件啦！”

    女孩兒連價錢都沒講就要了這件衣服，楊素蕓幫她把衣服裝好后又拿出一個零錢包送給她，“你是我今天第一個顧客，這是送給你的?！?/br>
    “呀！這個錢包可真漂亮！太謝謝你啦～”零錢包是用嫩粉色的碎布拼接而成，上面還用金線繡了一只懶憨憨的小胖豬，看起來可愛又喜氣。

    “不客氣～”楊素蕓滿臉笑容的從口袋里又拿出一張小卡片遞給她，“這是我家的地址，每隔半個月我都會來一批新貨，如果有需要可以來我家看看衣服?！?/br>
    “好呀，我一定會去的！”女孩兒把卡片放進零錢包里，拿著衣服興高采烈地進了文化宮。

    卡片是楊素蕓昨晚睡不著覺一張張寫出來的，這個年代通訊還不發達，她家也沒有電話，只能寫個家庭住址送給人家，到時候買過她衣服的顧客還會不會光顧她，這還真說不準。

    不過有個地址總比沒有強，萬一真的上門成了老顧客，那她就賺了！

    第24章 方文梅

    之后，她陸陸續續賣出好幾件衣服，有些表演完的小姑娘聽說她這里賣最新款的牛仔褲和風衣都慕名跑過來挑選。

    楊素蕓的身材和氣質把這身衣服的優點體現得非常到位。

    風衣有黑色和卡其兩種顏色，蝙｜蝠衫的顏色有好幾種。有想買整套的姑娘，她還會幫著搭配蝙｜蝠衫和風衣的顏色。

    有顧客買兩三件的，她都會贈送一個發飾或零錢包，再把自己的名片送出去。

    直到演出結束人都走光了，她的衣服也都跟著賣光了。

    拍了拍鼓鼓的挎包，楊素蕓心里特別開心。

    拿著已經賣空的編織袋，她又去菜市場買了一些rou，打算晚上給他們包頓餃子吃慶祝一下。

    心情好，連回家的腳步都變得無比輕盈。

    當她快要到家的時候，只見前面圍了好幾個人，楊素蕓在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好奇地望了一眼。

    人群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焦急地站在一輛小轎車旁來回踱步，時不時還彎腰看一眼這輛車。

    在這個縣城里轎車可不多見，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司機那就更是稀奇了，這也難怪四周會有這么多人看熱鬧。

    “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她穿過人群走到女人面前好心問道。

    方文梅聞聲抬起頭，就看見一個漂亮小姑娘正美眸含笑地看著她。

    “我這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熄火了?！逼?，語氣里盡顯無奈。

    她沒指望這女孩兒能給自己提供什么幫助，但還是禮貌的回應道。

    “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看看?！睏钏厥|指了指停在一旁的白色拉達轎車。

    “你會？”方文梅詫異的揚起眉，這姑娘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她忍不住又確認道：“你看著年紀不大，還會這個？如果真能修好，那就太感謝你了！”

    這個縣城會開車的人不多，她都站在這里半個鐘頭了，也沒找到一個幫手，如今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放手讓這姑娘試一試。

    得到車主人的同意，楊素蕓走到轎車前面，卷上袖子打開車前蓋彎腰檢查起來。

    “小姑娘，怎么樣？要是修不好就算了?！狈轿拿纷叩剿磉吷扉L脖子看到她這摸摸那兒瞧瞧卻沒上手修，于是好心的給對方臺階下，“實在不行，我去運輸隊找人看看?！?/br>
    “修好了?！睏钏厥|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對她說：“你現在可以發動一下試試?！?/br>
    “好了？”方文梅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沒看到你修??？這就好了？”

    “你可以試一試啊?！睏钏厥|俏皮地沖她眨眨眼。

    她半信半疑地走進駕駛室發動了一下轎車，欸？還真好了！這可真神奇！

    “小meimei真是太謝謝你了！”方文梅開心得從車里走下來，掏出五十塊錢就要往楊素蕓手里塞?！斑@錢你收下，如果今天沒有你我就困在這兒了?！?/br>
    “你這車只是因為線路松動了，這錢我可不能要?！彼彦X推了回去。

    這是個小毛病而已，可能是因為現在這個年代會開車修車的人太少，再加上這個女司機可能還是個新手，所以才會困在這里這么久。

    “那你給我留個地址，哪天我去登門道謝！”

    這么一個漂亮又神奇的小姑娘她很想要結識一下，方文梅的直覺告訴她，這人會帶給她很多驚喜。

    “這真沒什么可謝的，如果想當個朋友倒是可以?！睏钏厥|從挎包里找出一張卡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地址，我叫楊素蕓，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br>
    她開的是省城牌照的車，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萬一以后去省城遇到什么麻煩還能找人幫忙，而且她很欣賞這女人的爽快利落。

    “我叫方文梅，以后咱們就是朋友啦?！狈轿拿方舆^卡片瞅了一眼，是個鋼筆字手寫的地址，字體大氣灑脫倒是很漂亮，真是字如其人。

    她也把自己在縣城的住址告訴給楊素蕓，“你可以來這里找我，我暫時還會在瓏山縣呆幾天?！?/br>
    記下地址，兩人便分開了。這段偶遇很快就被楊素蕓拋置于腦后，這段期間她又去省城批了一些衣服回來。

    有了之前的經驗她沒再去小市場擺地攤，而是拿著這些貨去各大單位廠礦碰運氣，上次在文化宮買她衣服的顧客還真有幾個變成了回頭客。

    楊雅蘭那邊也賣的不錯，她主要是銷售給機械廠、供銷社和他們居民樓那一片的人們。

    在楊素蕓的命令下，這些事都是背著她婆婆的，就連張重慶也以為他媳婦只是在免費幫忙。

    兜里的錢越來越多，再加上每天推銷都要鍛煉嘴皮子，楊雅蘭變得比以前自信開朗了許多。

    見她最近也掙了不少錢，楊素蕓問她有沒有興趣自己單干或是入伙。

    這賣衣服有多掙錢她這回是真知道了，要換作以前她一定會一口否決，但這次楊雅蘭卻是心動了。

    可是自己手里的錢并不多，不知道進貨夠不夠用。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楊素蕓掏出一百元錢遞給她?！斑@個錢先借給你進貨，等以后掙錢了再還我?！?/br>
    只猶豫了片刻，最終楊雅蘭還是選擇了meimei的幫助，婆家指望不上，丈夫還只聽他娘的話，她也想給自己兩個女兒最好的生活，每次看著他們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心里就無比自責。

    現在他們的買賣分開做，楊素蕓又畫了幾個花樣交給她，讓她平時沒事可以織些圍巾和帽子，等到入冬可以和衣服搭著一起賣。

    楊素蕓還帶著她去省城進了幾次貨讓她熟悉一下門路，這一切楊雅蘭的婆家都不知道實情。

    剛開始她婆婆還不同意她去省城，但架不住楊素蕓平時會給些小恩小惠的東西，這倒是把狄秀芹那張嘴牢牢地堵住了……

    如今已經入冬，北方的春秋很短暫，北風吹在臉上有些凍臉。

    這幾個月，兩人靠著賣衣服掙了一筆小錢。

    手里有了錢，楊素蕓把家里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個檔次，楊然現在被喂得胖成了團子，圓滾滾的很招人喜歡！

    袁玉香的織補手藝特別好，每天呆在家里也會接一些零活補貼家用。

    三個人的小日子過得是越來越紅火，換作以前，袁玉香想都不敢想他們會過上這樣的生活。

    自從上次被拐之后，楊然一直都不敢往遠地方走。

    今天她系著mama給她織得大紅圍脖，身上穿的是從省城買來的粉色小花襖，烏黑柔亮的頭發扎了兩個麻花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虎子他們去文化宮看節目，今天那里有慰問演出。

    幾個孩子聚到一起嘰嘰喳喳的，楊素蕓特意炒了一些花生仁讓他們帶著看節目的時候吃。

    雖然冬天很冷，但也無法阻擋大家的熱情，他們的門票是大人們單位免費發放的，虎子那里多出一張票就送給了楊然。

    每個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沒一會兒的功夫演出就開始了。

    雖然舞臺很簡陋，表演的人們一個個的妝容都化得夸張無比，但她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自己穿過來都好幾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看這種娛樂節目。

    上輩子她是個舞蹈演員，看到臺上有跳舞的，心里面還會忍不住給他們打分數。

    這時，她看到自己前排坐著一個男人，雖然只是側臉，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叔叔，你怎么也在這兒??？！”

    壓低著聲音，楊然用手指懟了懟江戰的肩膀，小臉上的興奮把內心的小雀躍展露無疑。